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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 作者:诗花罗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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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江湖恩怨

  他瞪了一眼仍在院中悠闲扫地、面上似有静谧笑意的红衣美人,闷闷地趴在榻上捶了几下枕头,心道这次无论如何也原谅不得他了!
 
  香膏
 
  这般想着,便也不再去窥他那在禅院中甘心如荠的勾人模样,当真翻过身来阖起眼,在榻上睡了一觉。
  明明已经过了七个寝不成寐的夜晚,释迦玉本以为自己断然不会轻易睡着,谁知这一觉却睡得很是安适。醒来的时候入暮岭已逾清晨,他照例打坐冥思了片刻,这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扔了个麻烦在院中,于是赶忙起身去查看。
  彻莲果然还在院中等候,此时正靠在禅房前的苍松边打着盹,即便睡得并不舒适,面上神色却很自在安谧。仲夏的夜晚山里不算寒凉,因此他也没有挨冻,只是免不得些许蚊虫叮咬,细细瞧去颈侧和领口都有不少红包。
  释迦玉打量着那些微肿的红包,心道这些臭蚊子倒是艳福不浅,昨晚的气也不由得消了大半;见彻莲似乎还没有醒来的迹象,远处已隐约传来僧人早起的动静,便弯身将他打横抱起,趁着四下无人进了禅房。
  一旦接触到了柔软的床榻,先前那些不算真切的瘙痒便隐隐作起怪来。见彻莲在梦中微微蹙眉,无意识般伸出手去抓挠自己柔韧的肌肤,释迦玉赶紧制住他的动作,起身到柜中摸出一罐消肿的药膏来为他涂抹。
  敷在肌肤上的清凉之意缓缓驱散了难耐的瘙痒,仍在酣眠的彻莲便舒适了许多,红唇微张着挺起胸膛,任由释迦玉除下他轻薄的衣物,沾着药膏的指尖游走在那些凸起的红肿之处。
  看到这副修长魅惑的身子一夜之间被那些不知死活的臭蚊子叮咬成这样,释迦玉的心情有着说不出的复杂。他知道彻莲明明可以运功来驱避蚊虫,眼前的情景显然有苦肉计之嫌,却还是隐隐疼惜起来,心中还有些微妙的得意。
  十年,他终于可以确定大美人也同样爱着自己,不会再像对待一个不算亲厚的师父、抑或是一个分浅缘薄的小少爷一样再把他轻易抛下,最后的那一点顾忌与不悦也烟消云散,此时只想将他揉进怀里,永生永世不再别离才好。
  这孽缘他两世都未能斩断,又如何斩得断。
  然而话虽如此,与生俱来的那一点骄矜还是教他难以去开这个口;若只是这一世没心没肺的越鸣溪倒罢,囫囵了两世记忆的他既已在幻境中放了狠话,便也还在心酸自己那一分薄面,不知该如何与大美人重归于好。
  想想自己还尚需要些时日与无我大师合议下一步的打算,释迦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此之前先晾着他,只由着他对自己忏悔祈求便是。
  打定主意后,释迦玉便仍是为彻莲抹着药,心情却已经豁然开朗了许多。微凉的手沿着温润细腻的小腿肚一路向上,他蘸取了新的药膏,目光无意间落到那腹下的私密之处时,忽然挑了挑眉,发觉他竟有了反应。
  他便停下手,若有所思地观察着彻莲睡梦中的神情,见他微侧着漂亮的脖颈枕在青丝间,呼吸也绵长而均匀,分明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便狐疑地放下手中的药罐,又凑近去看了看。
  他越挨越近,直至与彻莲鼻尖相抵,也没能找出什么端倪来。
  彻莲静静地睡着,柔暖的鼻息洒在他的面颊;他看着眼前这张令自己又爱又恨了两世的脸,本想忿忿地在上头咬两个牙印,却鬼使神差地亲了亲他的眼睛,又看向那秀挺的鼻下红润的唇。
  正在犹豫着到底是顺势吻上去,还是就此罢手趁早起身时,他忽然身形一个趔趄,被不知何时睁开双眸的彻莲拉入怀中,嘴唇也被堵了起来。
  ……
  ……
  之后如何,不提也罢。
  旷了整间早课和过堂的释迦玉憋着一口闷气坐在禅院中乘凉,看着彻莲又执了帚在庭前含笑扫起地来,半晌冷哼一声,甩手去了经堂。
  一整日他都在懊恼,明明现在占上风的人是自己,可两人相处的时候却好像仍是在被大美人牵着鼻子走,禁欲了十年的身子也根本经不起挑逗,一旦到了床上就意乱情迷得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更郁闷的是,他疑心彻莲应是察觉出了自己现下的心思,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糟心,实在是糟心。
  下定决心不能再被彻莲小瞧的他修完一天的课业后,便遁入了藏经楼中看些闲书来打发时间;一直待到第二日天明,楼前的守卫弟子也已换了两拨,这才悄悄回到了禅院。
  本就幽深静寂的禅院经过昨日的一番清扫后,此时更显空旷冷清,而庭前也不再有苦等着他的红衣魅影。释迦玉左顾右盼,不见这四处有彻莲的踪迹,便以为他是下山归了家,眼神再度变得抑郁起来,愈发觉得这老妖精很是可恶。
  他进了自己的禅房,褪了身上那有些繁重的僧袍,正想坐下来歇息片刻,却隐约觉得四处的摆设有些不大对劲。
  室内的光线似乎较昨日明朗上许多,一看便是被人精心拾掇过,书案旁的烛台与香炉被搬了出去,自己先前那张只容得一人酣睡的卧榻被拼成了双人榻;而墙上佛像字画也被收起稍许,换了些富贵山水图,好端端的禅房竟硬是被粉饰成了婚房模样。
  他有些啼笑皆非,已知是哪个对佛大不敬的前艳僧的杰作,见前晚换下来的衣物已不知被收去哪里,枕榻边的衣篓也不知踪影,便起身朝浣洗房走去,果不其然瞧见了正在院中晾晒枕被的彻莲。
  当他看到那个耳边金环熠熠、已是削了发换上一身僧衣,此时正戴着佛珠舍利悠然混在众多洗衣弟子中的熟悉艳僧时,释迦玉只觉得自己喉口一甜,险些没吐出一口鲜血来。
  虽然他也知道已是俗家人身份的彻莲并不适宜在寺中多日逗留,却未曾料到这人为了能光明正大地与自己同起同卧,竟一言不发地再次在这里剃了度,而他毕竟也曾在菩风寺中做过多年清修僧侣,并未教身边的任何弟子察觉出异常来,至多是因他的容貌吃了一惊,却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想起昨日清晨还缠绵在指间柔软似墨的青丝,释迦玉心疼地望了一眼彻莲光洁的头顶,面上神色无比哀怨。
  蓄了那样久的长发就这么削得精光,竟也不跟自己事先商量一下,他倒是丝毫不觉得可惜;现下可好了,他们又成了上一世那滑稽的模样,臭和尚对臭和尚,死秃驴对死秃驴。
  见彻莲朝他看来,风情的眉目间似有笑意,释迦玉别过头去,气鼓鼓地走了。
  这之后彻莲果然以初受戒的沙弥身份自居起来,堂而皇之地在他邻侧的禅房住下,借这近水楼台的便宜得以每日纠缠于他,平日里替他洗衣打扫不在话下,也并不去做那沙弥修行的课业,释迦玉打坐念经时就伴在他身边一道冥想,释迦玉外出时就端坐着待他回来,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释迦玉无比后悔将自己禅房的铜钥予了彻莲,每每想要趁他睡着的时候从他怀里摸出来,可彻莲却十分机警,即便是梦中也揣得无比紧密,从未教他得手过。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与他每日朝夕相对,彻莲却再没有那般露骨地勾引过他,举手投足间端的是无比规矩,夜晚眠在他身侧时也只是轻抵在肩头安分睡觉,这让释迦玉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这般安逸懒散的日子过了一月有余,释迦玉便愈发迷糊起来,不懂这老妖精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心绪也隐隐变得浮躁,每日看着他那张对自己千依百顺的俊脸,却懒得搭理。
  入暮岭的如火夏日终于过去,原本喧嚣的蝉鸣声也渐渐隐匿在了花草深处,释迦玉从方丈院见了无我大师回来,心事重重地回到已是多了些烟火气的禅院,推开门便又是熟悉的香案、熟悉的灯火,以及那坐在榻上熟悉的艳僧。
  他看了彻莲一眼,发觉他正赤/裸着上身在自己的穴道各处抹着舒缓经络的香药,整间禅房都弥漫着清甜的香气,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这些日子彻莲告别了穷苦布衣的市井生活,先前的旧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且也没有疏于修炼,轻薄结实的肌肉覆在舒展的骨骼,优雅而矫健的臂膀在灯火下泛着精致的蜜色,看在许久不曾纾解的释迦玉眼里自然很是诱人。
  他拿了本经书挡在面前,原本窥得遮遮掩掩;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多看一个不速之客几眼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于是便坦然起来,隔着摇曳的烛光看得愈发入迷。
  察觉到那人炽热的视线在自己赤/裸的上身流连,彻莲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好看么?”
  释迦玉咽了下口水,下意识便想脱口而出好看二字,却又觉得这般情景似曾相识,不由将那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别过头去憋着气道:“有什么好看的,我比你好看多了。”
  话一出口,他便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只觉得这话颇有几分欲盖弥彰之嫌。再去看彻莲,只见他已是停了抹药的手,望着自己低声笑道:“鸣儿是比我好看。”
  便起了身,并不将那褪到腰间的僧袍穿好,走到书案后坐着的释迦玉身前,柔软的手指轻轻一勾,便将他胸前的衣襟挑了开来。
  然后趁他已有几分心神恍惚之际,十分从容自然地坐到了他怀里,在那已有几分红氵朝的耳边轻呼了口热气,掌心也贴在胸膛前缓缓摩挲起来:
  “……我思来想去,今日也是时候练功了。”
  释迦玉一愣,察觉到什么似的揽住彻莲的腰身,伏在他胸前涂抹得香气四溢的地方嗅了嗅,这才恍然大悟。
  这哪里是什么舒缓经络的药,分明是寻常百姓新婚之夜拿来助兴的香膏!
  释迦玉暗暗叫苦,不曾想到彻莲按捺多日轻易不诱惑自己,到头来竟又是使了这么个昏招,未免也对自己的魅力太没自信了一点。虽然这香膏药姓温和,也并不伤身,和他那日为了迫自己抱他而下的媚毒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可他毕竟也同样憋了这么久的时日,又如何把持得住不伤了他。
  似是察觉出了释迦玉的心中所想,彻莲吻吻他的鬓角,轻声道:“不要憋着。鸣儿,我是你的……”
  欲望的热氵朝交织在两人相合的唇瓣间,释迦玉叹了口气,心知此劫已是逃不过,便抱着他上了榻,终于覆上这具肖想已久的蜜色身躯。“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亲热而已。”唇齿交融间,他模模糊糊地道,“可不是原谅你了,休要想当然。”
  彻莲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鸣儿的口是心非,挺起胸膛主动迎合了上去。
  多日未曾享过鱼水之欢,两人这一夜可谓是无比尽兴,相拥而眠到第二日晌午才堪堪起身,用了些斋饭简单沐浴一番,便又滚到榻上缠绵起来。
  大汗淋漓间释迦玉看到的始终是彻莲凝视着自己温柔眉眼,渐渐也忘乎了所以,恍然间又与他回到了幻境中浓情蜜意的时候。
  ……
  果然不论过了多少年,轮回多少世,天地间能真正安抚到自己的,唯有这个人的怀抱。
  一觉醒来已是暮色渐浓的傍晚,释迦玉睁开惺忪的眼睛,颇为疲倦地打了个呵欠,下意识便想将枕边人揽入怀中,几下却都只摸了空;这才发觉彻莲不知何时起了身,此时正披着僧袍伫立在禅院中,遥望着入暮岭下的天色。
  释迦玉起身倒了杯茶来润润喉咙,见彻莲看得出神,似乎没有回屋的意思,便也没有出声去唤他,坐在窗边捡了本志怪故事集来读。
  许久,当夜色缓缓垂下入暮岭时,他看到彻莲眸中忽然闪起了亮光,转过头来朝窗前的自己招招手,似是想要他过去看一件什么物事。
  他不明所以,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到彻莲身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朝山下摇曳着阵阵笙歌的小镇看去。骤然映起星火的眼眸中,一盏盏斑驳明亮的天灯正乘着晚风缓缓腾空,与那夜幕中的烂漫繁星交织在一起,如梦似幻。
  “鸣儿,”彻莲在他面前站定,笑着问道,“我们去镇上放两盏天灯如何?”
 
  告白
 
  ……
  多年前在幻境中想起了一切的越小公子一直在想,明明天底下的美人多得是,为何他偏偏像是中了名唤彻莲的妖蛊,轮回两世都非这人不可?
  那年他尚且幼小,不知这世上有情有爱,只道无止境的折磨与毒虐便是不可消弭的人间业障,生来如此,至死方休;可却在某一日邂逅了这个风流肆意的香粉和尚,被他抱着下山放天灯,得以凭借这一分对柔情的向往从混沌中挣扎出来,这才有了日后的释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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