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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 作者:诗花罗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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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年下 江湖恩怨

  十年前明镜山庄一难过后,菩风寺已不复当年江湖第一刹的盛名,从此再无半分香火燃起,破败而颓靡的金顶早已失了光泽,雾霾重重的天王殿挂着陈年的尘灰与蛛网。
  彻莲走进窳败沉闷的山门,不见这菩风寺有半分人烟,宝殿内的罗汉像甚至东倒西歪地落在泥里,分明已是被遗弃多年的模样,不免紧扣住胸前的衣襟,有些微微的愤懑。
  时隔多年再度看到那个自己恨了一生的滑稽老僧时,他正脏兮兮地坐在菩提树下,树皮般的躯干仍爬着密密麻麻的细小凸起,周身鲜血淋漓,面上却木讷痴傻地笑着,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师弟。”彻莲摘下斗笠,平静地对他道,“还记得我么?”
  ……
  许久,彻海抬起一双青筋暴起的灰白眼球朝他看了过来。
  “……师兄。”他如梦初醒,很是惊喜地拍手道,“师兄,你也老啦!”
  还未待彻莲回话,他便手舞足蹈地嬉笑起来,浑浊的老眼盯在这人同自己一样爬满了皱纹的眉目,仍是拍着手唏嘘道:
  “想不到美貌如当年的香粉和尚,老起来也是这副鄙陋难看的模样啊!”
  “……”
  彻莲皱了皱眉,已知是眼前的老僧在日复一日的虫噬地狱中得了失心疯,心中憎恶的同时,也懒得再同他多费口舌,径直从袖中捡了把匕首出来,握在手中拭了拭那薄薄的铁刃,沉声道:
  “师弟,我此行是为来取你的心头血。”
  闻言,彻海的癫狂在一瞬间收敛了起来。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苍老可笑的师兄,手指抓在身下满是泥污的僧衣,低头似是回忆起了些什么,半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怅然道:“喔,是为那蛙涎毒中的血炼药吧……过了这么多年,想不到还是被能人参破这毒的解法了。”
  彻莲不置可否,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些,末了也只是淡然问道:
  “可是还有遗言要交代?”
  “……”
  彻海仍是愣愣地看着已经抹向自己喉咙的匕首,眸中的浑沌似乎清醒了一些,半晌忽地低笑出声,以怜悯而又嘲讽的目光看向他道:
  “师兄,你却是来杀错了人。且用你那同躯壳一般老态的脑瓜好生想想,我释彻海一生阴险狡诈,又怎会冒险用自己的心头血给你下毒?当年也道是若不甚没能将你毒死,岂不是还要等着你来杀我解毒?”
  见彻莲蓦地怔在原地,不可置信般瞪大了眼睛,彻海面露得意之色,又自喉间发出两声嗬嗬的怪声:“不妨来猜猜,是谁的心头血才能救你这个老不死的妖僧呐?”
  ……
  经脉间再度泛起的剧痛和彻海恶鬼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化作耳边沉重的嗡鸣。彻莲后退了两步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布满血丝的双眼睁得浑圆,艰难地出声道:“你……鸣儿……”
  彻海哈哈大笑:
  “是啊,当年我放了迦玉半身的血去炼这毒,他哭着求我放过他,我便哄他道这是最后一回试炼,若是他乖乖教我取血炼药,我便可允他今后同你在一起;哪知他竟当真信了我,任由我去折腾那重伤未愈的身子,直至最后也不曾哭闹一声。”
  说罢又怨毒地看着彻莲道:“师兄,迦玉从小便是我的囊中物,你这本该是魔君邪物的不祥之人何以来与我争?现下倒好,我如今不死不生,你也再难与迦玉厮守,啧啧,好一对苦命鸳……”
  话音未落,彻海的人头蓦然落了地。
  ……
  浓稠的血影迸溅到彻莲脚下的时候,阴霾漫天的中原自西边的云层泄下一丝明媚的光亮。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艳阳,他却被照耀得浑身冰冷,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的双肩转过身去,踩在这菩风寺的废墟上彳亍下了山。
  纵横数年的恩仇自此了结,彻莲站在山脚回头望那再无半分禅音的山顶旧寺,眼眸中似有迷惘;察觉到自己的命相正在缓缓流失,待他强撑着毒液流窜的身子上了马,又朝那来时的路扬鞭起程时,心中已是一片寂然。
  既是命数已定,他今生注定要因这发作的剧毒而惨死,现下的他只想快些赶到鸣儿身边去,在临终前多陪陪他,一刻也不愿多等。
  虽然他们的团圆之路艰辛坎坷了些,原本应入轮回的人从鸣儿变成了自己,可他坚信只要再过十余年,他们便又是一对神仙眷侣。
  鸣儿不论轮回多少世都不会忘了他,那么他亦然。
  ……
  然而许是天公不作美,彻莲在归途中接连遇到暴雨天气,偏偏深入骨髓的剧毒更是教他举步维艰,待到终于攀上春意盎然的入暮岭时,无我大师为他准备的丸药已是消耗得彻底,刚踏入山门便昏了过去。
  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三宝禅寺已不知是第几日的清晨,无我大师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他,面上隐有悲悯之色,想必已是知晓了他的空手而归意味着什么。
  “大师,我……”
  他沙哑地开了口,体内的毒液也随之苏醒,迫得他将那些冗杂的话语生生咽下,化作一句:“鸣儿呢?”
  无我大师迟疑了一下,雪白长眉下的双眸忽然黯淡起来,不知该如何向莲小子开这个口,心下亦很是不忍。
  彻莲心头一滞,察觉到什么一般猛然坐起身,惶恐道:“鸣儿他出事了吗?!”
  无我大师赶忙摇摇头,话至嘴边,又是一声叹息。
  他道:“莲小子莫慌,他没事,现下正在这禅院中晒太阳,精神好得很。只是……”
  见彻莲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的神色来,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说道:“只是这通脉之术我毕竟方才钻研出不久,又是头一回用在夺相密法的修炼者身上,不曾知晓它效用竟如此之好,那些重穴辅和着通络丸流通之后,竟是径直送他破了第八层。”
  “……第八层?”
  彻莲听得有些茫然,只道鸣儿武学又平白精进一层,实是天大的好事,不明白无我大师为何会露出这般惆怅难言的神色来。
  无我大师抬眼看向窗外那一袭躺在树上惬意懒散的少年身影,站起身来点了点手中的禅杖,道:“你且去看他一看吧。”
  彻莲便忙拖着自己老朽的躯壳下了榻,并不去理他又在隐隐作祟的剧痛,走到禅院中那棵高大茂密的苍松之下,抬起头来望向枝叶间衔了根狼尾草悠闲晒太阳的少年。
  他瞧见这少年眉目间隐约的稚嫩傲气,精神气色果然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越家小公子,唇角便漾起一丝笑意来,开口唤道:
  “鸣儿。”
  少年闻言摘了嘴边的狼尾草,目光越过层层枝叶朝他看来,很是惊奇地道:
  “老人家,你是在叫我?”
 
  舍利
 
  越鸣溪从树上跳下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无我大师身旁这一陌生的老僧。
  方从一场冗长而疲惫的梦境中醒来,他的脑袋还有些混沌的疼,不晓得睡下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自己又是如何从幽篁山那学道弟子的窝棚睡到了晋北的和尚院来;只道不久前刚刚和施掌门吵了一架,对方一气之下要将他逐出师门,正气鼓鼓地收拾了行囊打算睡过一觉便下山回家,哪知醒来便已是身在这一古朴的佛刹中。
  有个自称无我大师的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告诉他,自己是修炼了一种劳什子奇怪的功法,突破第八层之后就将这之前的种种忘却了,又教他不必惊慌,只先在这里安生修养便是。
  而越少庄主其实一点也不惊慌。他入睡之前还在忧愁地想着今后的打算,毕竟被逐出师门这种事实在不太光彩,反正回去了也是被爹责骂,不若先和这一群和尚好生待着,自己也趁这些时日思量一下,看看日后究竟是回去听老夫子讲书好,还是干脆卷起铺盖去金陵经商。
  因而越鸣溪十分心安理得地在这入暮岭上住了下来,尽管也没过几日,心下却很是快活。他年少聪颖,人也能说会道,很快便和这西禅院的一众年轻比丘混熟了去,都道他是还未剃度的俗家弟子,自也对他关照无比;因此他见了这陌生的老僧,只道是别处禅院前来招呼他这个后辈的。
  虽然鸣儿这个称呼未免太过亲昵,不过平日里爹娘长辈都是这么唤他的,所以尽管有些疑惑,却也并未觉得十分突兀。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他已拿出了平时的热忱和乖巧来应话,可眼前的老僧却恍若雷劈般僵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眼里也似有不可置信,久久地凝望他过后,却是未能吐出半个字来。
  他觉得奇怪,便又把目光投向这些日来一直为他调养的无我大师。无我大师踌躇良久,开口道:“鸣溪,这位是……”
  “贫僧是这三宝禅寺中的西堂和尚,之前在外云游多日,听闻施主暂居在这西禅院调息养伤,故来此看上一看。”
  彻莲平静地开了口,打断了无我大师欲脱口而出的真相,当真谨慎恭谦地朝他立手行了一礼。越鸣溪不疑有他,忙也抱了抱拳道:
  “原来是西堂长老,幸会幸会;晚辈越家庄越鸣溪,这几日因故在贵刹多有叨扰,各位师父皆是对我关怀有加,承蒙长老亲自前来探望,鸣溪不胜感激。”
  听到眼前的少年真挚却疏离的客套话时,彻莲已再感不到周身流淌的剧痛,只回复一副善僧之貌朝他微微颔首,又与他不咸不淡地话上两句,便眼看他寻了个借口离开,上后山的松林闲逛去了。
  无我大师始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长眉下的眼眸似有不忍。
  “……大师。”
  他侧头朝身旁的人看去,便听得彻莲颤声道:“鸣儿他……何以将我忘了?”
  无我大师沉默良久,斟酌着道:“这却也并非是失忆之故。莲小子,夺相密法除却当年唯一的大成者妄喜真人外,并无一人真正练至第八层;因此久而久之,世人便忘了这其实是玄门的修仙密法——练至第七层可教人青春永驻,而到了第八层,即便修炼者本身并无精进的意愿,也会自发融成仙核,返璞归真为化莲登仙而准备了。”
  彻莲怔道:“是说……”
  “他便是从青年重回少年,又要从少年重回孩提时代,直至化为襁褓中的莲子赴往那仙家的极乐净土了;也自然不再记得尚且还未与你邂逅时的种种。”
  ……
  在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之后,彻莲仿佛已失了再感到痛楚的气力。
  他看向那已远远地消失在林间小道中的少年身影,一如当初在幻境中看着那个纵火烧掉一切、毅然离他而去的年轻爱人,口鼻蓦地又流出搀和了蛙涎的毒血来。
  抬手将那狼狈的血迹拭去之后,体内深入骨髓的毒液便也终于不再躁动,仿佛在嘲笑着他这个已是时日无多的可悲老僧。“……大师,”他平静地开了口,“我尚且还有几日活头?却是不必隐瞒,我自早已心中有数。”
  无我大师看了看他仍隐隐透着乌青的面庞,终是叹气道:“三日有余。”
  彻莲微微嗫嚅着,并未感到太大的意外。他抱起自己体温渐凉的双肩,周身已是感不到半分春日的和煦温暖,低下头来喃喃自语道:
  “鸣儿若成仙……来世,却是还得缘相见么?”
  无我大师赶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催动内力将他体脉间的寒气尽数驱除,安慰道:“莫慌,莲小子,却也并非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
  闻言,彻莲终于稍稍打起一丝精神,再度用那希冀的眼神朝无我大师看去。无我大师捻着自己雪白的长眉,慨然道:“老衲既已为迦玉CAO劳了这么久的时日,却又如何忍心见你二人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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