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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绝 作者:岳千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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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江湖恩怨

  可还是存着那么点点希冀,在一息尚存地挣扎,在乞求,不要是那般残酷的真相。
  灿阳穿过暗室,温柔地打在被铁床锁住的少年那张俊美好看的脸上。
  ……也照亮了他身前一根染血的长针,和两大碗刚取的鲜血。
  阿苦长睫低垂,眉目松弛,仿佛只是在暖和的阳光下睡着了。
  可他的唇惨白,皮肤也是惨白,竟像是被活生生抽干了所有的血,也抽干了所有生气。
  他被机关铁扣锁住的手足无力地垂着,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是在硬忍了穿心的剧痛下挣扎所致。
  就在片刻前,他被迫清醒地感知了长针刺穿心腔的酷刑。而如今,他一动不动地合着眼,不做声,也不能再冲他的小少主安抚地笑一笑了。
  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云长流站在那里,面如死灰地仰着头,望着铁床上近在眼前,却仿佛已经远在天边的阿苦,一动不动。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阿苦去从师学医了,就在片刻前还和他轻笑着道别呢。
  他要等阿苦回来,已经同父亲说好了,只待阿苦学成回来,就允他们两个结亲,永不再分离。
  那时,他就要像父亲为娘亲做的那样,为阿苦铺几十里的红绸,陪他穿红衣拜天地。阿苦生的那么俊美,穿红衣该是很相衬的。
  再然后呢?再然后……他会继任教主,尽己所能地保息风城好好儿的,少涉那些腥风血雨。如果阿苦嫌这样的日子过的无聊,就把药门送给他。
  时间会这么悠悠地一天天跑走,他们还能携手看每个初春的桃花。直到年岁轮转,春秋开落,他们都两鬓斑白,死后合墓同葬,在江湖上传一段佳话。
  这才该是真的。
  眼前的不是。
  铁室内,另三人面面相觑,这样的事态出乎了所有的意料。云孤雁的声音终于不稳,惊慌地伸手过去雨溪,“流儿,你……”
  就在云孤雁的手触碰到长子肩膀的那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陡然自云长流喉间炸开!!
  云长流痛苦地仰起头大口喘息,脖颈上青筋跳动,泪水自赤红的眼角滚滚而落。
  一刹那间,凌迟般的痛意就席卷了全身。视线中的铁床歪斜了,少主像被扯断了牵线的木偶般往前倒下去。
  铁室内响起交叠的惊呼,云长流听不清是谁在喊。他在坠地之前被云孤雁抱紧,却猛然一阵恶心,张口涌出的是大量的鲜血。
  他听见关木衍在喊:
  “不好!!……逢春生……发作……!”
  “……来不及了!……药血……必须立刻饮下……”
  云长流浑身剧颤着吐血不止,胸口有如火燎一般,甚至能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在毒素的侵蚀下缩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他努力地睁开越来越沉重的眼皮,他看到几个黑绰绰如妖魔般的人影围着他,其中有人双手捧着一碗血。
  ……好奇怪,他分明连这群人的脸都看不清,却能看见那鲜红的血在碗中微微摇晃。那血竟红的渗人,成了漆黑混沌的视野中唯一的妖艳颜色。
  云长流紧咬着牙关剧烈挣扎,绝望的泪水簌簌而落。他被父亲紧紧箍住四肢,按在怀里。环叔强行伸手掰开了他的牙齿,将腥甜温热的鲜血灌入他口中。
  他想呕吐,却被关木衍一指点上咽喉上的穴位,以推拿之法逼迫他不停地咽下药血。
  云长流睁着眼,眼前覆上一层又一层的黑雾。可在他死灰般的眼底,却始终倒悬着一座竖立的铁床。
  不,不,让他死了吧……让他干净地去死不成么!?从一开始就错了,他该死,他当初为什么没去死啊……
  对啊,他当初为何没去死呢?
  怎么回事,怎么都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什么怪物,喝着心爱的人的血活到如今,害了心爱的人的命!
  他又是怎样的蠢货,所有人,所有他珍视的人都在欺骗他,而他也竟真的被蒙在鼓里!
  忽然,暗室前再次出现了人影。闻讯赶来的温枫翻身下马,一望见里头的景象就白了脸色,惶然惊呼:“少主!?天啊……这、这!”
  此刻,温环手中那一碗药血已经快要见底,他用余光扫见儿子赶到,便冷静喝道:“枫儿!取案上另一碗血!”
  温枫一咬牙,冲进去小心地捧了那碗药血端了过来。温环快速地换了碗,他手上动作强硬,口中却怜惜而愧疚地轻声道:“少主不要这样……这就好了,往后再也不用疼了……”
  云长流终于惨然合上眼,麻木地再不肯动。
  原来,温枫也是知情的,都在骗他。
  果真竟是所有人,所有人呵……
  阿苦,他的阿苦。分明是那人说的同生共死,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穿心取血,阿苦该有多痛,终究是他害了他受这样的痛;这铁床又是多冷,他说绝不会再让他躺上的……
  鲜血再次被灌入喉管。云长流的头脑已经一片混沌,逢春生的痛楚时重时缓,意识渐渐飘往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那里,云长流感觉自己似乎被裂成个无数个,一个漠然,一个痛哭,一个乞求,一个发疯,一个麻木,还有更多千千万万个,同时发出千千万万种声响,吵得他濒临溃决。
  最终,他如一团被焚尽了的灰烬般沉向黑暗的深处。似乎有白光在记忆的底端发出蚕食的声音,把一个青衣身影撕咬得粉碎。
  记忆里渐渐变得空荡荡,空成一条巨大的裂缝。
  桃花烂漫的木屋,药门里溅起的血,冬夜飞雪的卧龙台,飘着灯映着星的河面,小镇上的鼓锣花轿……尽数化作虚幻的云影雾气,淡得找不见了。
  他从未曾有幸遇见过什么人。
  因而,也从未曾不幸地失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少主:阿苦没了,想死。
  阿苦:不不不,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少主:逢春生减智debuff中,听不见听不见。
 
第113章 晨风(2)
  纠缠长流少主十五年的奇毒逢春生得解了。
  转眼间,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息风城,又自神烈山向外传遍了十三分舵,短短数日便已传遍了大半个江湖。
  逢春生终被破解,这意味着下一任烛阴教主的位子几乎再无悬念。以云孤雁对长子的偏爱程度,扶云长流继任已是铁板钉钉。哪怕是那高深莫测的无泽境,但凡云孤雁当真有心偏护,只需把自己身边的影子派给少主,在无泽境内混过一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时间,众人对于这位甚少在人前露面的未来烛阴教主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并未过于忧虑,都认为云长流继任教主怎么也得等到几十年之后,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琢磨这位少主的脾姓与作风。
  然而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却在息风城内部被严密地封锁下去。除了少数的总教高层,外头并无几人知道这次的解毒是怎样惨烈。
  那一日,在巨大的刺激之下,云长流体内的逢春生突然全面爆发,转眼间人便命在旦夕。新取的心头血已经没有时间处理入药,只能仓促地尽数灌下。少主的状况几度反复,直到十日之后才稳定下来。
  万幸,药人心血效用果然非凡,云长流体内的逢春生毒,似乎已经了无踪迹。
  唯一的变数,是当少主终于醒转时,他的记忆出现了遗失。
  他忘了一个人。与阿苦有关的一切旧事,已经从云长流的记忆中消去,变成一片捉摸不到的空白。
  云长流无法回想,那道记忆中的裂缝似乎烙成一道伤疤,一旦试图触碰,便会使他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关长老便不让少主再想,说是一个不好,不知会有什么危险。
  没有人料到,那两个相伴了七年的两个少年,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
  又五日。
  统共在药门内被按在床上睡了十五天的长流少主,终于被允许回到他的长生阁。
  云长流从药门走出来。
  这是个白云悠扬的晴朗春日,少主仍是一袭雪白宽袖长袍着身。他从深处一步步缓慢地走出来时,沿途药门的医师与巡视的烛火卫们均纷纷向他躬身行礼,神色中带了以往并不曾有的敬畏之意。
  云长流清俊的面容上无悲无喜,他微低着头,冰凉长眸亦是漠然垂下,并不看什么人。
  一个人,任你是怎样心志坚毅的人,某一日忽而平白缺失了大片的记忆,那滋味总不会好受的。
  尤其是,当你被告知这段过去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回来的时候,那种失落与焦虑之感尤甚。
  前方出现了微小的骚动。
  云长流抬眼望去,动乱正发生在他十几步远处。
  他看见一个身着药人青衣的陌生少年,消瘦而憔悴,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
  周围所有人都在向少主躬身或跪拜。可那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了架的青衣少年却脊背笔挺,一双漆黑漆黑的眼珠子直直地望过来。
  云长流并不认识他,只觉得这少年有些古怪。
  在药门之中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疯疯癫癫的药人并不少见。不过,让这种卑贱的小疯子冲撞了长流少主,那就是药门的大罪过了。
  果然,下一刻那胆敢不敬少主的少年就被大怒的药门医师踹倒在地,又有另两个医师上前,满头大汗地连连向少主告罪。
  云长流蹙眉,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并未因周遭的骚动而乱了半分。
  走过那少年身畔的时候,少主听见很细的痛吟。
  他以眼角余光看见那正被“教训”着的青衣少年痛苦至极地蜷成一团颤抖,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揪紧心口,颤抖不止。
  可就在云长流走过他身侧的一刹那,那少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往前爬了两步,倏然伸出手,五指紧紧抓住了少主的衣角!
  云长流脚下一顿,诧异地回头。
  他居高临下,目光镇静地看着那个陌生的药人少年,带一丝探究之意。
  阿苦也看着云长流。
  ……云孤雁亲口告诉他的时候,阿苦本是不信的。
  他熬过了刺心的酷刑,为了少主拖着一条残命从鬼门关里爬回来。在床上醒来的那一瞬间,感受着心脉的虚弱与剧痛,他知道这副身子这辈子算是废了。
  可他并不害怕,更无后悔;他满心欢喜,甚至带了隐隐的自傲。他相信自己能活下来,他果真活下来了。他以为过了这一劫,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他想着少主和教主的允诺,他数着桃花的花期……在他此生十五年的光阴里,从未如此地幸福过。
  所以云孤雁进来看他的时候他冲教主勾起唇。他的眼眸是明亮的,他虚弱却开心地笑着问,教主的话如今还做不做数啊。其实他心内是确定了答案的,他根本就没曾怀疑过云孤雁会反悔。
  他根本没想到会听到那样颠覆一切的回答。
  起初阿苦是不肯信的。他不肯信当真有如此残忍的命运,不肯信云长流当真会把自己遗忘。
  除非叫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
  云长流神色微沉。他的衣角被抓出了褶皱和污渍。少主对那药人道:“放手。”
  阿苦眨一下眼,他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少主。
  嗖嗖的破空声传来。那几个医师又惊又怒,抽出专门教训药人的诫鞭抽打在他的背上。他们用了狠力,顿时就是皮开肉绽。
  阿苦咬牙挨了好几下,衣衫都被抽裂。他口腔中满是血的腥甜味,手指更加用力,仿佛恨不得紧抓的布料撕碎。
  可这仿佛是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力度也仅持续了一瞬……甚至都不必少主再次开口,阿苦便慢吞吞地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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