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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自己是慎重对待了，可唯独没有将江烈身有武功这句话听进去，在他以为，皇帝嘛，小时候都要讲究习文学武，肯定都会几招花拳绣腿的，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武功高一点好了，能和自己这种杀人经验无比丰富的杀手相比吗？

　　小方为自己对江烈的轻视而后悔不迭，他也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贸然动手，如果江烈真的是发现了刺客的行踪，那么他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足可跻身顶尖高手的行列。就算早已锻炼出泰山崩而不变色的定力，但他此刻的心里，也感觉到阵阵害怕。

　　「小方，你是哪里人？听口音似乎有点江南的味道，朕猜得对不对？」江烈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吓了小方一大跳，他连忙收敛心神，恭敬答道：「皇上猜的没错，奴才……哦，我正是江南人氏。」复国教的总坛正是在江南，小方从小在那里长大，自然也把自己当作了江南人。

　　「哈哈哈，朕就说朕是天下最博学多才的人嘛，随便一猜就猜中了。」江烈兴高采烈的道，让前一刻还害怕的冷汗涔涔的小方忍不住就瞪了他一眼，顺便借机正大光明的仔细观察一下这个男人的反应。然而那双眸子却又恢复了之前的嬉笑温暖，仿佛刚刚小方发觉的那抹锐利兴奋都来自于他的幻觉。

　　「皇上，猜中这个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小方无奈的看着江烈，他已经分不清这个男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了。

　　「嗯，的确不算是什么难事，不过朕就是想得意一把，朕高兴，你有意见吗？」江烈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赢了一串糖葫芦的小孩子一样。小方再度翻了翻白眼，摇头道：「没有，一点意见都没有。」

　　话音刚落，猛然一股灼热的气息逼近耳边，吓了他一跳，刚要退后，就听江烈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嘘，小方，朕问你，你害不害怕刺客，就是那种能高来高去，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的家伙？」

　　「咚咚咚……」小方那过人的定力也帮不到他了，在听到江烈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看见江烈疑惑的瞄向自己的胸口，他知道这男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了，于是连忙装出一副害怕到极点的样子，哆哆嗦嗦道：「皇……皇上，你不要说这种话吓人好不好？我……我要被你吓死了，这里是皇宫啊，哪……哪会有这种东西……」

　　一语未完，窗户忽然无声无息的打开，一阵清风伴着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

　　「可怜的小方，被朕不幸言中了。」江烈脸上露出怜悯的神情，不过那双眼睛里却是笑意宛然，显然小方的反应很令他满意，这才好玩嘛，像只大白兔一样，只是说出几个字而已，就受惊的恨不得一头拱进自己怀里，心脏都被吓得怦怦跳起来，他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如果不是刺客已经跳到屋里，还真想把小方搂进怀中揉弄一番。

　　「你是乌鸦嘴。」在知道了皇帝的身份之后还敢骂他乌鸦嘴的，小方想着这世间大概只有自己一个人了，没办法，他是很想忍住的，但江烈的话实在太气人了，他一个忍不住就已经脱口而出，然而最令他无力的是，江烈竟然还一副很受用的表情，摊摊手道：「朕是乌鸦嘴啊，好的不灵坏的灵，看来以后要多说几次刺客了，那生活才不会无聊嘛。」

　　小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猛然把眼神飘向那个静静站在房中的刺客，然后做出吓坏了的样子大喊道：「他手里真的有剑啊，皇上，这人不是侍卫，他是……他是真的刺客，啊……救驾……」

　　话没说完的原因是他的嘴巴已经被江烈一把捂住了，他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嘘声道：「小点声，被那些侍卫听见了，朕还玩什么呢？」

　　一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闪电般刺向江烈的颈项，那刺客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仓促之中江烈一把环住小方的腰，将他拽进自己怀中，身子向前平平一倒，堪堪躲过了这一剑，在小方以为自己肯定要摔到地上而拼命控制着鲤鱼打挺的反射动作时，他整个人却又猛然被拉起，然后被江烈推到了房间的榻上。

　　房间中传来嬉笑的飘忽声音：「嘻嘻，小方好好看着，朕怎么收拾这个家伙，真好啊，朕还是头一次遇到刺客呢，小方你真是朕的福星，你一来就发生了这样好玩的事儿。不许喊侍卫，否则朕跟你没完。」

　　小方已经大致猜到了江烈的武功够高，不过他却没想到会高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出其不意而是正大光明的和他对战，自己应该没有一丝赢的机会。这个发现让小方绝望，但心里不知为什么却又有着隐约不明的喜悦，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是不是就不用刺杀他了，这样的话，教主应该也不会怪罪自己吧。

　　刺客的功夫也绝不脓包，招式利落干脆，绝对是一个顶尖杀手才能使出的必杀狠辣。小方一边用眼角余光眨也不眨的观察着两人的对战，一边很辛苦的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

　　当江烈终于一剑将那刺客的右臂刺中，并且划了道长长的口子以至于那紧身的夜行衣被一分两半后，小方看到了刺客上臂的食人鱼标志，他的心脏在一瞬间缩紧了。

　　食人鱼，是江湖上一个和复国教七大杀手齐名的组织，传说这个组织中只有三个杀手，但无不是一等一的绝顶杀手，只不过他们行踪不定，似乎更多的都是在别国行动，很少接本国的生意，刚才小方看到他的功夫如此高明，杀人招式炉火纯青，心里便隐隐有了这个猜测，如今正面看到这个标志，这让他的猜测被证实了，同时也更加肯定自己不会是江烈的对手。

　　三百多招吧，江烈占着地利的关系终于将刺客制住，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涌进来一大群侍卫，一看到江烈就纷纷跪下道：「参见陛下，属下等闻听到打斗的声音就立刻赶来了，不过看陛下打的正兴起，因此不敢打扰，如今战斗结束，还请陛下将刺客交给我等，明日一早移交给刑部处理，誓要问出这贼子的幕后主使。」

　　小方额头上缓缓出现了几条黑线，心想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这些人不称臣却自称属下，明明应该说救驾来迟罪该万死却说成不敢打扰皇帝，很显然，也都是这荒唐皇帝平日里养成的性子，他再次翻翻白眼，却还要做出害怕的样子，一边在心里暗骂：想做卧底，这演技不行还真不行啊，可是……可是真的好辛苦，太倒霉了。

　　却见江烈仍然笑眯眯的，先过来把小方扶起来，擦擦他额头上的冷汗道：「不怕不怕，你看朕不是很厉害吗？一下子就把这个杀手给制住了是不是？小方不怕，有朕保护你呢。」

　　他轻轻抚摸着小方的后背，过了大概半刻钟的功夫，小方终于不抖了，心想我的娘呀，总算不用再装下去了，但嘴上却颤抖着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但现在不害怕了。」

　　江烈听见他不再害怕，似乎很高兴，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转过头去对那些侍卫瞪眼道：「想把他要走？你们想的挺美啊，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食人鱼啊，传说只有三个杀手组成的食人鱼组织成员之一，这多难得啊，朕成天都担心这么出色的杀手组织一个不小心就会绝种了，还想着该怎样促进他们发展壮大，结果今天机会就上门了，让朕抓住了这个杀手，哦，你们半点力没出，上下嘴皮一张就想把人要去，天下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不行，坚决不行，朕要把他留在身边，他不是要刺杀朕吗？朕给他机会，以后就让他在宫里，方便随时随地的刺杀。」

　　侍卫们的脸色还算平静，大概江烈的反应早在他们预料之中了，但那个杀手却是一脸的呆愣。

　　江烈看了看他，叹口气道：「唉，你身为杀手，应该做到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啊，怎么定力却这么差呢。好了好了，弱柳，秀秀，我早知道你们躲在暗处，赶紧出来吧，把这杀手带下去，给他换一身衣裳，以后就把他留在宫里吧。」

　　弱柳和秀秀答应一声，过来拉着那还处于惊愕当中的杀手出去，侍卫们也都退了出去，屋里瞬间又只剩下江烈和小方。

 

　　第三章

 

　　经过刚刚的战斗，江烈身上又出了汗，到后面冲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小方正在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柔美的烛光下，一抹纤弱而平静的身影，黛色的发丝上闪耀着烛光，如同星光般灿烂美丽，他的心没来由一动，暗道小方真是个难得的孩子，一个宫奴而已，可在他身上竟能感受到那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平静，看来他之前也是一个如水般的富家公子，只可惜家道中落才沦为宫奴。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升起一股怜惜之情，放缓脚步来到小方身后，正要去那黛色青丝上摸一把，却听小方忽然开口道：「皇上，你为什么不杀掉那个刺客，为什么不把他交给刑部严刑拷打，他是来刺杀你的，对他，你似乎用不着抱着对宫里下人的这种悲天悯人之心吧？」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有些微的不稳。

　　江烈自然听出来了，不过他没有多想，反而转身坐到床沿上，和颜悦色道：「怎么？小方吃醋了？因为朕对一个杀手也这么好，显得朕对你的好都微不足道了吗？嘻嘻，你应该知道朕爱玩的个性嘛，这样有趣的人，朕怎么舍得杀掉或者严刑拷打呢？而且从此后有一个时时要刺杀朕的杀手在身边，朕也好提高警戒，不敢生懒惰怠慢之心啊。」

　　「真的只是这样吗？皇上就为了好玩？就为了提醒自己？那个杀手虽然好厉害的样子，可还不是一会儿功夫就被皇上给抓住了吗？」

　　小方没有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就会让让烈看见自己眼中的异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既然身为杀手，刺杀失败后不就应该任凭苦主处置吗？是玩弄也好杀害也罢，都应该有这层体认，那么他在意什么？胸口这种闷闷的感觉又是为了什么？

　　江烈终于收了笑容，凝目看了小方半晌，忽然微笑道：「小方真是个水晶玲珑心肝儿，朕的心思骗过了多少人，竟然骗不过你。没错，朕留下他，的确不单单是为了玩乐和警戒。」

　　他走上前，拉住小方的手，出了房门，和他一起坐在院中的椅子上，仰望着天上的群星道：「朕有一个朋友，他也是皇帝，他的父亲为了让他当好皇帝，从来没有让他玩乐过，甚至都没有抱过他一下，只是不停的让他学文习武，读治国之道，所以当我朋友的父亲死掉之后，我那个朋友就成了一个天底下最最混蛋的昏君，之前他父亲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变本加厉的玩着乐着，如果不是那个小小县令的出现，那家伙遗臭万年绝对是没有疑问的。」

　　小方静静的听着，他没有问江烈这个朋友是谁，他只是奇怪江烈为什么会说这种事情，这根本就是和自己的提问风马牛不相及啊。但是他知道江烈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所以便选择继续静静的听下去。

　　「朕和他不一样，朕小时候，父皇知道我爱玩，就弄来了许多玩乐的东西，他领着我微服私访，让我看民间百姓疾苦，晚上带着我在宫里各处乱转，告诉我这宫中到处都是冤魂，他给我讲了许多故事，欢乐的，悲惨的，幸福的，辛酸的。

　　总之，朕虽然在皇宫里长大，但人间百态却早已听遍看遍，所以当朕的父亲仙去后，朕就努力弥补着他的遗憾，努力治理国家，宽待下人，朕想把父皇最遗憾最无奈的那些事情，都力争做到完美，这样他在天上，会因为朕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幸福。我那朋友报复他的父亲，是因为他的恨，我努力完成父亲的遗愿，是因为我对父亲的爱。」

　　他忽然转头看着小方，嘻嘻笑道：「小方是不是一头雾水了，想着朕为什么会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其实朕就是想告诉你，凡事有因才有果，咱们龙图皇朝的法制虽严，但若非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人，是极少动用严刑的，朕继位以来，从未动用过凌迟之刑。

　　这食人鱼组织虽然是杀手，但他们的风评向来不差，据说杀的都是些大奸大恶之人，和那复国教的七大杀手截然不同，所以朕网开一面，要留他在身边，朕有信心，如果他真的是血性汉子，迟早会被朕感化，等他彻底消了杀朕之心，朕再让他出去继续做杀手，杀尽天下那些丧尽天良却又逍遥法外的大坏蛋，你说朕的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好，很天才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正儿八经的皇帝立刻恢复了自恋本色。

　　但小方却已经没有心情进行反驳了，他脑袋里嗡嗡的，全是江烈那句「和那些复国教的七大杀手截然不同」，心里有一丝苦涩慢慢的蔓延，有一句话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其实……其实七大杀手也不全是不分是非的人吧，他们也不是铁石心肠啊。」

　　江烈点点头：「嗯，我倒是听说过七大杀手中有几个还是不错的，其中有一个叫做无限的吧，朕听了他的事情，就感觉到他根本不适合做杀手。不过也有两个着实可恨，甚至连朕的官员都敢刺杀，还不是贪官，而是深得民心的封疆大吏，这样的混蛋若被朕捉到，绝不会轻饶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