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喝下去。宋虔之心里想,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但他不能一直看着季宏,以免引起他的注意。于是宋虔之只有看自己对面的另外一名士兵,士兵双腿犹在打颤,藏在裤腿里也看得出像是软面筋。
宋虔之想了想,双腿也颤抖起来。
士兵:“……”
厅上一声并不起眼的闷响,对面的士兵扭头过去看了一眼,朝宋虔之做嘴型:“醉了。”年轻的脸明显放松下来,这意味着他们将度过一个平静安稳的夜晚。
宋虔之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季宏半个身子歪在坐榻外面,后脑勺磕在坐榻一侧的木质扶手上,整个身体几乎都折叠了起来。这个姿势会很难受,那意味着,贺然的药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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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发出草蛇滑行的细碎响动,从半空俯瞰,群山巍峨,在星辰照耀下,争向天空生长的树木顶端,纷纷被星光铺洒了一层银亮光泽。
树叶之间闪烁着一双眼睛,眼睛里渐渐充满恐惧,树懒一般紧紧攀在树上的探子浑身僵硬,不敢一动。他整个身子紧贴在树干上,脖子和脸早已痒得不行,夜间虫子吐出的晶莹液滴从他的鼻子往嘴里流。
大支队伍从树下经过,密密麻麻的兵卒目测足有上万,藏身黑夜里,像随时等待扑出咬断人脖子的狼群。
终于,大部队离开探子的视野,他轻轻吁出一口气,双手双脚紧抱树干,朝地上滑去。
就在此时,尖锐的疼痛感从他背心贯入,探子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透出带血的箭镞。继而整个世界回归死一般的沉寂。
脚步声渐渐接近,陆观收起弓,低头探死人的鼻息。
许瑞云从前方骑马返回,侧过头脸朝地啐了一口:“不要命的东西。”
陆观直起身,让许瑞云去叫几个人过来,许瑞云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等人来后,陆观吩咐他们把探子埋葬,但不要立碑,以免被旁的探子找到。
一整夜里,陆观不断望向夜空,越是接近天亮,他心里越烦。大军隐蔽在离循州城还有十二里的郊外,许瑞云巡查完各营,回来看见陆观正用一方干布擦拭他的剑。
“再有个把时辰,天该亮了。”许瑞云面对宽可十丈许的河流松开裤带,激越的水声响起,伴随着他一声活泼的口哨。
陆观归剑入鞘,起身往营地走去。
许瑞云尿完,终于从深沉而神秘的群山里收回视线,回头想跟陆观扯两句,却发现河岸两畔,就剩下他一个人。
天宽地阔,长河万古不息。
倏然一股凉意从脚心窜上来,许瑞云一个哆嗦,双手抱着上臂,一蹦一跳地往营地的方向去了。
陆观幕天席地地睡在自己的衣服上,恰是一处没有树木遮掩的地方,能够将天空看得一清二楚。人躺下来的时候,像是整片夜幕里的群星,都是为你一人璀璨。
一块莹润的凤形玉佩贴在陆观的人中处,亲密触碰着他的上唇。陆观时睡时醒,每一次入睡后,自己觉得睡了很久,睁眼后天却还没亮。如此反复数十次,陆观总算睡着了。
他在一片氵朝湿芬芳、细密柔软的草坪上醒来,难言的痒劲抠得他的鼻子很不舒服,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阳光灿金一般,晃得他睁不开眼,不时有轻软的裙边扫过他的面庞。
“别闹……”陆观一挥手,就勾住了裙子,瞬时间陆观便醒来。
女人的脸陌生又熟悉。
陆观控制不住张大了嘴,惊道:“娘!”话一出口,陆观登时满脸通红,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拿手拍身上的碎草,他下意识便把宋虔之的娘称为“娘”,脸上挂起不怎么自在的羞红,又忍不住看她。
陆观终于想起来,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每次见到周婉心,都在她生病时,见的时候也不多。而眼前的周婉心,还是少女模样。
陆观不得不在心里赞叹,周婉心生得真是很美。宋虔之曾说他长得像周婉心,实则周婉心在女子中足可称美貌无双,她五官精致,肤色如同凝脂玉一般皎白无瑕,鼻头弧度微微上扬,眉不画而黑,散发着英气。恰如出水芙蓉一般,艳丽中透出浑然天成的无邪感。
周婉心静静看着陆观。
陆观被盯得很不好意思,脸孔发烧。
“天就快亮了。”周婉心抓起陆观的一只手,将一件东西放在他的掌心,温柔地捏起他的手,让他握成拳头,“逐星的眼光真好,看中的是你。答应我的事,你也从未食言。”
陆观摊开手,看见凤形玉佩在他的手里闪动光芒。
“娘,你现在过得好吗?你还、你还疼吗?”即便在梦里,陆观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记得周婉心是中毒而死,最后尸体留在了火海里,死后被苻明韶下令悬挂在城门上。
“不疼,我过得很好。”周婉心蹙起眉头,遥遥望向天际,万里晴空在短短数息间风云变幻,竟成了黑夜,天空中浮云丝丝缕缕缠绕,血腥氵朝湿的气味令陆观皱起眉头,空气里夹杂着淡而刺激的硝烟味。
“你要救逐星,只有你能守护他一生一世。”
“他出事了?我要怎么救他……娘。”眼前伫立着的是沉默的山林,万物自行其是,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周婉心已经消失无踪。
一声急促的抽气,陆观吐出嘴里的东西,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茫然地瞪视掌心里的那块玉佩,古朴的凤形源自两千多年前的图腾,毫无生命地躺在他的手里。
陆观抬头望天,天空沉寂无言,薄薄的青白颜色渐次染开。
陆观当机立断,叫人传令三军,立刻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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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宋虔之完全没想到,季宏这么短时间内就能挣脱药效,他一刀砍在季宏的铠甲上,嗡的一声,刀被震得脱手飞出。季宏提拳来揍,宋虔之就地滚出,季宏一只拳头将坐榻击穿,木屑随他拔出拳头飞溅而出。
“呀!”季宏怒叫一声,掀翻桌案,酒水、食物滚得满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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