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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贵人您可去不得,”王姓老头虽不知道问话的人多尊贵,但想来肯定是贵人,赶紧找补道,“我们这地方,多少年都没有过地动,当年我们都说,那地方是遭了天谴,后来人人都绕着那地方走,可是邪性,不吉利。”
“你们再仔细想想,关于那镇子,除了天谴谣传,还有什么异事?”
挽江侯倒不怪百姓愚昧,以讹传讹——是不是讹传还要两说。
“异事……”两个老头冥思苦想,突然一人一拍大腿,问身旁人,“那个疯子,那个疯子你还记不记得?”
“……哪个?”
“后来披头散发来报官,说他活下来那个。”
“哦!那个疯了的……”
两个老衙役一合计,便又想起来一件旧事:地动转日,晌午有个青年汉子披头散发,哭哭啼啼来报官,先说自己住的村镇被山石埋了,又说了一番胡话。
他胡言乱语道,当夜他和妻小一同歇下,做了一个长梦,梦见自己去了一处仙境,梦醒便见自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孤身站在镇外,不远处整个镇子都已被山石深埋,只他一人活了下来。
因为这番胡言实在荒唐,整个县衙又忙慌慌地赶着救助城中百姓,便只记下了一个遭灾的镇名,将人打发出门了事。
“我还记得当年塞了钱给那疯子,”孙姓老头忆道,“那人穿的破破烂烂,想是真遭了灾,吓着了,我就塞了点钱给他,让他先去吃口饭。”
“那人可有名字?是否还找得到?”
“名字早记不得了,这怕是没处找去。”
挽江侯与昙山对看一眼,心知这老役说的无错,连个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确实已无从找起,又再问了两个老头几句,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便让他们去了。
自衙内牵了两匹官马,两人重往马山镇驰去,不单是为了看看那地方还有没有什么异象,也是因为母蛊所指正是那个方向。
行至马山脚,果见那山早不复低头饮水的马匹形态。
二十六年过去了,垮塌的山石已重新长满草木,难再想象当年惨象如何。
虽言人间苦,但苦的也只是人,天地四时,自然往复,没什么苦楚。
尸障既去,此地再无异象,只是行走在草木间,偶然能见到几座坟茔,虽都荒芜了,却也不是无名无姓的野坟。
挽江侯信手一拂,气劲过处,清风扫净一处坟前石碑。
碑上人名历经风吹雨打,已然看不清了,却也能猜出来,是有与镇上村民沾亲带故的人,曾在此地为他们立了衣冠冢。
尸障之中,昙山也曾以杀止杀,却终不可行。虽已度化满镇冤魂去往彼生,但到底添了一分罪障。
现下僧人却面色安然,在坟前垂眸合十为礼——既仍是人非佛,总难免有错的时候,然而错必纠,罪必承,也是他的修行。
“……涌澜,”昙山行过佛礼,抬眼感受了一下母蛊指向的去处,转首望向马山之中,突然问道,“你可信有仙境?”
“不知道,眼见为实吧。”挽江侯摇了摇头,心说我以前还不相信有鬼呢。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僧人负手立在野草荒坟间,淡声续问道,“众生苦,人间苦,若仙境为实,你可愿去?”
“……仙境有你吗?”
“…………”
昙山听得挽江侯笑语反问,回过头看他,便见眼前人粲然一笑道:“仙境若没有你,我去它干吗。”
作者有话说:过渡一章,明天三更
第十二章
母蛊指向的去处在马山之中,昙山却也知道养蛊之人想必不会仍留在原处备茶相迎。只是事已至此,即便明知以身涉险,也总要去探一探。
“涌澜,万事小心。”
“身上有伤的又不是我,你先顾好自己吧。”
马山不算陡峭,可也无现成的山路好走,两人穿林越石,终在半山腰寻到一方石洞。
步步为营进到洞内,却不见机关布置,只得一扇普普通通的石门,门内透出烛火微光。
挽江侯强将僧人挡在身后,当先推开石门,便见一老僧盘坐在石室中间的蒲团上,仿佛正在垂目吐纳。
“……夏春秋?”挽江侯早已抽刀在手,说话间已手腕轻转,长刀看上去仅是横于胸前,实则周身上下,每一处都守得密不透风。
“你果然知道这个名字,”老僧抬起眼,语气竟极是和蔼,却不是对边涌澜,而是对昙山说,“师兄……你师父跟你提起过我。”
“…………”昙山并不接话,只往前一步,反将挽江侯掩在身后,口中予他道,“当心,它不是人。”
“那尸障中的景色,普通人见不到,老衲自能见得,”老僧也不在意昙山道穿他这幻身的虚实,竟开门见山,认下了马山镇上的冤孽,“粗看去你长得跟你师父有些相像,今日细看一看,却也不像了。”
“你早已不是佛门中人。”昙山终正眼搭理了他一句,便是这一句话的功夫,手底已翻转结印,佛指一引,突有金光佛像从天而降,佛像非是实物,而是一人大小的虚影,稳稳罩住边涌澜的身形。
“槛内槛外,一念之间罢了,”老僧仍自岿然盘坐,面上却笑了,含笑赞道,“哦,金刚罗汉法身……能将这门护身法诀使得如此轻松,师兄收了个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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