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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景重双眼直直地淌泪,明明是他杀的人,可也是他满心都是死一样的绝望。他正淹没在杀人的那一刻里,仿佛那一刻永不过去,然而,一阵剧痛却将他从静止里拉出来。那穿呢子的一脚踩上了景重的手,那枪支便从景重的手中脱落。景重的手只能在流民的鞋底无力地挣扎。
“可是个了不得的少爷!还会耍枪!”那流民脸上满是冷笑,又弯腰拾起那枪支,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抚摸着钢铁的质感。刚刚还是冰冷的枪支,现在已经发烫。流民脸上也浮现了兴奋的红晕。
景重躺在地上,双眼发直地看着这个穿女装大衣的流民。那流民拿着手枪,笑道:“我还没碰过这玩意儿,我可不会啊,是不是扣这儿,就能杀人啦?小少爷,你怎么不教教我?”说着,那难民蹲下身来,拿着枪管顶着景重布满冷汗的额头,笑眯眯地问:“怎么不教我耍枪啊,少爷?”
“他不会的。我教你。”
景重和流民听了那声音,都是吃惊,没想到有人没个声息的就靠近了。景重没什么力气扭头,更何况额头上还顶着一枝抢,更加没什么扭头的办法了。流民却把枪收回,将枪口对准看起来威胁性更大的目标。景重这才缓缓扭过头去——虽然他不扭头也认得声音。
只是他扭过头去后,还是有些吃惊。他常见凤艳凰穿各种华丽的衣服,却没见凤艳凰穿过一件正经的男西装。凤艳凰的头发梳起,收在帽子里,显得轮廓更为干净,剪裁简洁、毫无花纹的西装套在他身上,却越发让他显得魁梧玉立,不似平日一股慵懒自在。凤艳凰手里是空的,没有拿枪。
景重大概明白,凤艳凰既然原本没被发现,那么肯定能先开枪射杀流民。然而,流民当时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如果被射中了,很可能肌肉抽搐就开了枪了。当然,凤艳凰也可先拿枪再开声说话。然而,如果他手里拿着枪,那么流民见胜算大减,就不会将枪口从景重头上移开。
而现在流民端着枪指着他,并不太害怕地说:“只有你一个哈,先生?”
凤艳凰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流民作势要扣动扳机,只说:“你敢就这么走过来?”
凤艳凰笑道:“你不是要找人教你耍枪么?我不走近些,怎么教你?”
流民说:“你敢过来,我就敢开枪!”
“请。”凤艳凰后脚一蹬,便往前跨步跃来。流民没想到他突然跑来,一时慌了,他本也不会使枪,胡乱打了一发,震得他手臂发麻,身体后仰,那子弹却飞离目标隔丈远,根本毫无准头可言。而凤艳凰仗着速度和长腿,眨眼已到跟前。流民本就因射击姿势不当而重心不稳,现在突然受惊,被凤艳凰轻轻一踢,就倒了在地上,摔了个头昏眼花,还没得回想,胸口就被皮鞋猛踏一脚,疼得他哇的吐了一口血。
凤艳凰蹲下来,扶起景重坐起来,摸一下他的骨头,看他可有骨折。景重吸了吸鼻子,虽然凤艳凰乔装打扮了,但身上还散发着惯用的熏香味道。景重仿佛回到初遇凤艳凰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形单只影流落在从未属于他的荒地,遇见他本来不必遇见的人——也许是指那样的刁民,又或许是指那样的武人。凤艳凰身上的香气本是浓烈,但在这荒蛮杀腥之地,却似带来一点庸俗的暖意。
凤艳凰问:“哪里疼?”
景重看着天边残阳欲尽,低头看着那滩血,在夕阳之下更鲜红,只说:“我……我杀了人……”
却又一声枪声爆响,骤然一股鲜血淋漓。景重哑口无言,看着鲜血飞溅,已无第一次的那样绝望,只是惊愕不已,却听见凤艳凰劝慰——“小公子,这本没什么。”凤艳凰将枪放回腰间,又伸出手来抚摸景重的额头,柔声道,“我也杀了人。”
景重竟不知何言,但他的心里却又似有一块大石坠倒,嘴唇一张一合,似有所言,却又陡然昏倒过去。
第66章
洪决的商队遭遇的不过是一小股的流寇,是附近的流民组成的,也比不得乱山悍匪,尚不足以言勇。这商队算是无事,洪决亦让人把匪首捆了送官。这事完全是小问题,洪决悬心的是景重的安危,已着人四处搜救,却只找得着那马,没找着人。
尽管救人要紧,但天色已暗,商队难以搜救,只好下榻附近一个旅店。说来也巧,其实景重亦在此旅店内。本来方圆十里就不过这么一个旅店罢了。凤艳凰等人乔装行商,也下榻于此。
景重昏了好一会儿,也是该醒来了,睁开眼,才见自己躺在旅店的大床上。他睡的原是店里最好的上房,这本是昭文昌为凤艳凰订的,在凤艳凰来之前已按照其喜好装饰过一番。因来不及取凤艳凰最喜欢的鱼尾香,便在房间四角摆了黄铜水晶花枝坐地架子,在架子上点满了西洋产的天竺葵香蜡烛,由此房间中烛光盈盈,兼绕着缠绵的香气。景重身上盖一张熏过素香的湘妃色夹纱被,脚上踏着新鲜花蕊充的软枕。景重正有些朦胧,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他忙半眯着眼假寐。原是凤艳凰进来了,昭文昌跟在后头,又说:“你既答应了海将军去皇都的,现在又不去,可不是言而无信?”
凤艳凰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填漆盒子,笑道:“我不是让金玉隐去了么?”
昭文昌便劝道:“将军既不愿与海将军对立,又何必作此举?怕是让人觉得你轻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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