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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伸手理着夏白眉的鬓角,他低头看到夏白眉身上的锦袍是明黄色的,浅浅皱了皱眉,将那明黄色的袍子解了下来丢出了车辇外,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盖在了夏白眉身上,盖住了那残破不堪的尸身。
他没落泪,只是眼睛红红地抬头看向关隽臣,语气却甚是冷静:“王爷,把夏大人交由给我吧。”
关隽臣与晏春熙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你须得格外小心,皇上若知道夏白眉在你那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关山月点了点头,他并未多言,只是轻轻将夏白眉抱了起来。
夏白眉一生孤苦,关山月却大约是真正爱怜他的。
临别之前,关山月只是深深地看着关隽臣,道:“你们要保重。”
关隽臣对王谨之道过保重,对皇上、对叶舒亦说过保重。
如今到了关山月对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了。
天子脚下,京城显贵。
他们都曾以为自个儿是天潢贵胄,可是原来他们各个都是可怜人。
见得变多了,便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唯有这保重二字,是他们这些可怜人能说得出口的最有用的话了。
……
成德三年,关隽臣与晏春熙离开的那一夜,长安下了一整夜的雪。
那也是今冬最后一场絮雪。
立春了——
第四十九章 最终章
姑苏城往南一百里,有一座叫锦华的小城。
成德十二年的年节时分,王谨之携程亦轩前去锦华城做客。
他们此去,是为了与关隽臣和晏春熙见一见。
锦华城虽小,可却有一远近闻名的流芳斋。
流芳斋本是一姑苏菜馆子,后来名声渐起,便又做起了住店的生意。
王谨之也是到了流芳斋,才得知原来流芳斋竟是晏春熙开起来的。
一晃之间,长安一别已近十年,王谨之倒没想到还能有得关隽臣的信儿一天。
他们四人一碰面,不由都甚是唏嘘,当年那些纠葛早已化作了云烟,如今想来只觉得恍若隔世。
程亦轩虽并未有那般惧怕关隽臣,但仍是与晏春熙更加亲近一些。
晏春熙如今已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的貌相竟是这会儿比少年时更出众了。
远山般的眉宇,鼻梁挺秀,一对儿杏眼显得比往时狭长了些,因此也更有了番沉稳的端华气度,在华灯之下更显俊俏夺目。
王谨之本以为流芳阁说是晏春熙开的,实则到底还是关隽臣操持,却没想到晏春熙招呼他们极为大方干练,竟完全是一副大掌柜的派头。
倒是关隽臣鬓边因那年长安的巨变仍是灰白斑驳的,这些年人也老了些,眉眼间皱纹更深了一丝,他慵懒得很,说话也眯着眼,穿着锦袍倚靠在暖炉旁,倒是一副颐养天年的懒散模样。
多年不见,俩人的相处好似与之前不同了。
晏春熙极是宠关隽臣,言谈间时不时给关隽臣夹带,关隽臣要喝汤时,也第一个起身去厨房盛,冬天终究阴冷,他生怕关隽臣手冷,时不时便伸手过去握一下。
程亦轩看得有趣,吃着吃着睁大眼睛,小声道:“晏公子,你和王爷……怎么好似、好似掉了个各儿似的。”
他这些年果真是胆子比先前大了许多,竟敢当着关隽臣的面调笑了。
晏春熙之前本一副老练模样,可此时却不由讪讪地低头道:“成哥哥本过惯了好日子,后来是为了我才……我、我总得叫他过得舒坦,莫叫他后悔。”
“知道便好。”关隽臣浅浅一笑,他虽是四十多的人了,可只消这么一笑,仍是叫人看了不由心笙摇动,他斜斜看了晏春熙一眼,慢悠悠地道:“堂堂亲王,如今却跟了你过这清贫日子,你自然得心中珍惜,更要知道疼人些。”
“我知道的。”
晏春熙给关隽臣夹了块卤鸭,竟也不辩驳,倒似是一副被欺负惯了的样子。
程亦轩瞧他们好玩,不由在关隽臣脸上和晏春熙脸上扫了几个来回,随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王谨之也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很是自然地牵住了程亦轩的手。
这些年,他倒不似关隽臣和晏春熙这般安闲,反而是带着程亦轩着实闯荡了一回江湖。
程亦轩生得苦,又极小便被卖进了南倌,在王府的日子也过得可怜,因此性子才怯生生得什么都怕。
只有在这十年间,他才算好好见识了一回大周的壮丽山河。
他陪着王谨之在江东劫富济贫,还去大漠见识过凶残悍匪,还第一次以着客人的身份与王谨之一同逛了回江南的南倌。
要知道王谨之谨慎,他胆小,他们本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性子。
直到脱离了王府、脱离了大周的森严王府,这般纵着心意活了一回,他们才知晓,原来自己先前的性子是按着模子长得,只有跳出那一方天地,才算真真正正活出了自各儿的味道。
而如今瞧着关隽臣与晏春熙,便知他们也是如此。
程亦轩心里替晏春熙高兴,而王谨之心中则更为关隽臣舒了一口气。
入夜之后,王谨之、程亦轩与晏春熙一同去放了一会儿炮竹。
关隽臣对这没什么兴味,便倚在二楼瞧他们在雪地里撒欢儿,看着看着倒也有些贪困,便早早钻进了被窝中看书。
这般看了一会儿,晏春熙才尽兴地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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