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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心的主楼,顶端一座瞭望阁高耸擎天,想必那就是鼎纵山庄庄主的居所了。
又绕过了莲池,穿过两道垂花门,进入了一个雅致院落。
这时隐隐回响在耳边外边的喧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进入了另外一番天地,满目皆是清净无比的景色。
屋前是一个干净小小庭院,只在角落种了几棵石榴,如今在瑟瑟寒风中只剩光秃秃的树枝。
两个青衣小厮立在廊前,引着方岂有走进屋内,只见阁内铺陈素雅,桌椅都是一派净色。
穿过厅堂,又走过一间厢房,方岂有看见这桌上搁置着笔墨纸砚,跟这厢房相连的是一间暖阁,纯白玉钩挽着层层青纱软帘低垂,带路的那小厮掀开了帘子,低声道:“到了。”
方岂有一走进阁内,一股热气混着苦寒药香扑面而来。
他习惯性地嗅了嗅药香,随即定了定神往前走了几步。
只见一个男子倚着衾枕坐在锦塌上,披着厚重雪白貂裘,只看得到暗蓝长衫的领子。
他浑身上下穿得严严实实,只在裘衣袖子外露出一截雪白手腕,腕上系着一方紫苏手巾,那种黯淡中带着一丝奢靡绯红的颜色,更衬得那手透着诡异的瘦削苍白。
他面色白皙如玉,眉眼低垂,是足以倾倒众生的一张脸——
方岂有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人。
他的清致到了绝点的五官,他那截雪白的手腕,他带着一抹病态的艳红双唇。
纵使沉疴在身,他的美色也毫不减损,反倒生出一种楚楚动人的韵味。
病弱青年略微抬眼,那眸光太过清寒,根本不是人间颜色。
他略微伸手,握住了锦塌旁一个黑檀手杖,欠身作势欲站起来。
原本垂首站在一旁奉药的小厮要伸手过来扶。
他敛眉轻蹙望了他一眼。
那青衣小厮登时收了手。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弱地喘了一口气,方才微笑着说话:“殷某久病气力不济,叫方先生笑话了。”
他嘴角含着笑,整个脸庞都微微散发着光彩。
这么一个风神俊秀的病美男子——和江湖上传言的半死不活的病痨鬼,倒大相径庭。
方岂有点点头:“殷爷,幸会。”
他微笑着:“请方先生坐。”
方岂有坐在了椅子上。
殷言酌又千辛万苦地扶着手中的木杖坐了下来。
方岂有凝神瞧了瞧他的气色。
这个人身子羸弱如斯,还能维持这般风仪气度,方岂有都忍不住有了几分佩服。
殷言酌缓缓道:“听说方先生乃世外之人,闲云野鹤,不知庄主如何有幸请到了先生屈尊前来。”
他中气不足,却是沉郁好听的声音。
方岂有还在瞧他神色,只随口答:“这个,你不如问他。”
殷言酌笑笑:“殷某病得久了已经隔世,庄主养着个废人已够劳心劳力,怎敢烦扰他,我自知活不长久,方先生不必费心太过。”
方岂有这时回过心思来:“是吗,我看贵庄冷大爷倒是费心得很。”
殷言酌闻罢,微微展颜一笑,瞬间似乎给满室都镀上了一层耀眼光采,只是语气中带了微微的讥冷:“是么?”
方岂有道:“巴巴找了我来,眼下却不知哪里去了。”
殷言酌轻微喘息:“方先生莫怪,家业大事情多,总有要忙的。”
只是稍稍说了几句话,他已有些微喘。
方岂有直言道:“只怕殷爷这吃穿用度,是够冷庄主一番忙碌的。”
殷言酌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方先生想必也见到了,我吃药的方子日耗千金,的确是难为了庄主了。”
方岂有看着他脸上的一缕笑容渐渐消弭,心底竟有一丝紧张。
殷言酌笑容缓了下去,他身子往锦榻上倾软,语气已气若游丝:“我今日累了,先生若要诊病,请明日再来吧。”
语罢随即神思倦怠地往软榻上倚去,不发一言微微阖上了眼。
荀福一直站在门旁,瞧见了忙上前恭敬地请了方岂有出去。
走出了那间的暖阁,方岂有都忍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
荀福低声道:“为难方先生了。”
方岂有道:“难怪你们心惊胆战,这爷病弱到了这般地步,只怕一个不小心一口气出不来,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殒了。”
荀福苦笑一声道:“是琉璃一般的人儿,不瞒方先生,我们庄主疼他也真是疼到了心尖儿去。”
方岂有暗忖,看来江湖所言不虚,这冷宿仇和殷言酌有几分暧昧之处,只是这殷言酌一身缠绵入骨的病痛已是无力回天,但却又一直病病恹恹的不肯死,又有传言冷宿仇不知为何对他心存忌惮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难道这次来是要……
但眼下殷言酌已是这样,只怕一个下人不小心捏重了一把他那冰骨玉肌,只怕登时就要咽了气。
他身边伺候着几名童子,莫不是手脚爽利性情恭顺之人,在他跟前时更是说话的声音都收敛得小心翼翼,只怕说重了点儿惊扰了这位爷的金贵病体,方才又看了看他的日常用药,何止奢侈二字可以形容,这冷宿仇简直是用尽了世上所有的珍贵药材续着他的命。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随口问管事的:“殷爷腿上可是不好?”
“腿脚倒没什么毛病,只是身子弱得厉害,以前身子有点起色时还能自如走上一会儿,可如今——”荀福叹了口气:“如今殷爷这身体病久已是虚弱不堪,也就靠着这手杖支撑着勉强能走几步,只是这几步就怕一个不小心也是要累得喘疾发作,这位爷心思沉,不爱说话,底下人得伺候非常小心仔细,若是没有下人搀扶着,只怕是这个院子都走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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