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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陆老六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道:“半仙,已经晌午了。”
宋玄不想自己竟睡到现在,一时没了话。
只请那陆老六坐下,一边自去打了井水洗脸。
陆老六道:“半仙,自打你上回去了安定城,我们盼你盼了小半年,您老可算愿意来我们常宁城落脚了。”
宋玄正取了毛巾来擦脸:“你别跟我客套,只说我让你办的事办了没有。”
陆老六连连道:“办了办了,这街头巷尾的,哪里有不晓得您的名声的,赶明儿我再给你抬个匾额过来,您只等着开张大吉就是。”
宋玄失笑:“算命的要什么匾额?再者我只怕也久留不得。”
陆老六挠了挠头:“咱们这街面乱得很,又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混子,您不支个牌匾,可怎么找您哪。”
宋玄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子:“算卦算卦,你去买头最大的蒜给我挂在门外,人一眼就瞧见了。”
陆老六听了忍不住竖起拇指:“高,先生果真是高,在下这就去办。”
说着一阵风似的去了。
宋玄对着水盆把自己打理好了,换了一身白色的道袍,又变回了那个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
他收拾了些早饭,推开了偏间的门,
姬云羲醒的早,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点不落。
他卧在榻上问道:“刚刚那人是谁?”
“陆老六,是城里的地痞头子。”宋玄道。“早年我替他避了一桩人命官司,这小子一直欠着我的情。这院子也是早年我从他手里买的,有一两年不曾住过了。”
说话间,宋玄已经将早饭摆在小桌上,端到了姬云羲面前,顺便还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不过他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里,”宋玄道。“你不必管他。”
姬云羲问:“你打算在此重操旧业?”
宋玄点了点头:“一来是吃饭的营生,二来也好做个掩饰,只是公子身份高贵,也不知能不能看惯?”
这话里带着些刺,姬云羲却仍是一脸温和,没有半分的抵触,倒让宋玄有些犹豫了。
自那夜以后,宋玄不知自己怎么的,说话总乐意刺上姬云羲一刺。
不晓得是不是姬云羲明白这一点,从醒来以后就一直是乖乖巧巧的模样,连宋玄刺他的话也尽数接下,仿佛那一夜的血光戾气都是宋玄的一场梦。
“我比谁都好奇,又怎么会看不惯。”姬云羲神色柔和。“再者我在这房里下不得床,横竖也是无趣,倒不如听听。”
他如今去了玉冠锦缎,穿了一身宽松的白色麻布衣裳,长发在背后用发带微微束起,眉宇之间也少见戾气,瞧着就好似那山间的隐士少年,反而更顺眼了一些。
一时间宋玄竟也不好再拿话挤兑他了。
经了这一出,宋玄便当真在这巷子里做起了巾门生意,那陆老六买的蒜足有男子拳头那样大,高高地挂在了宋玄的门前。
从此便陆续有人来求他算卦。
宋玄在这北地几城百姓之中也算是有些名声,号称十卦九灵,哪怕在安定城蛰伏了许久,倒也有不少人记得他宋半仙的名声。
求姻缘,求子嗣,问官运,算吉日,卜凶吉,甚至还有请他捉鬼除妖,或是询问他延年益寿之法的。
宋玄早就自有一套坑蒙拐骗的胡话,只是那姬云羲在屋里头听多了,竟越发分辨不出宋玄的深浅来了。
有时姬云羲觉得他有些神通,可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含含糊糊,神神道道,与江湖骗子无异。
可真要说他是骗子,他说的那些有一一应验,若说有些事情是能从人的外表看出来的,有些却是万万看不出来的,偏偏宋玄却都能说的准。
有时姬云羲存心试探,宋玄却敷衍:“公子只把我当江湖骗子就是了。”
如此一说,姬云羲反而更有些好奇了。
这院子里只有两人,姬云羲又操劳不得。因此宋玄除了算卦,还要顾着些做饭打扫的俗务。
他便干脆在门外贴了个条,言明一天只算三卦,众人反倒更觉得他有本事了。
所谓人性本贱,大抵如此,物品越是稀少,便越觉得好,来寻他算命的人就更加恭敬起来。
姬云羲愈发地摸不清宋玄的底细。
说他真是先知,他私下却一身市井气,浑身上下除了那皮囊,再没有什么能沾上“仙”字的边儿的了。
可若当真说他是个市井骗子,他又太过于玄异了。
就这样修养了几日,姬云羲总算能下床来走动一二,便听宋玄正在外头给一个老妇人解惑。
那老妇人的儿子是是个病秧子,前两日买了个儿媳来冲喜,谁料那病秧子本就身重病在床,挣扎精神折腾了这一回,竟在新婚当夜就一命呜呼了。
这老妇人便将此事都责怪在了儿媳头上,说是她带来了霉运,活生生将她儿子给折没了。
如今正将那儿媳关在家里,准备让宋玄做法,化劫解煞来的。
宋玄听那老妇人絮絮地抱怨了好些时候,又批了八字瞧了手相,算了好一些阵子的卦,才作出一副惊讶非常的样子:“老夫人,您这儿子了不得呀!”
那老夫人正伤心呢,冷不丁被说的一愣:“怎么了不得?”
”令公子乃是仙人误投了胎,落在这肉体凡胎里的。”
那老妇人本新丧了儿子,一脸郁结之气难舒,却听宋玄一说,连忙追问:“大仙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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