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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了他的半条生命。
从来到这个世界就相伴的人,一同成长的兄长,打闹过争执过彼此担忧过,真真正正的血浓于水,相依为命。
庄烨只能像他几夜以前抱住自己那样拼命抱住他,用尽所有力气,胸膛碾向他的背,不管手臂太用力会压痛他的肋骨。
“我还在……”他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会陪您,一直陪您,就像您会陪着我……”
他听见沈汉呼吸,一次又一次抽空肺里的空气,喘息得像一只痛极了的野兽。
好在他的呼吸频率逐渐平复,庄烨庆幸之后却又是一阵刺痛:他只给自己短短一瞬的发泄吗?
沈汉已经按住他的手,“……没事了。”
庄烨仍不松手,固执地不让他站起来。
“怎么可能没事……我不相信您。”
“……相信我,”沈汉低声说,“我没事,我还要告诉妈。”
失去一个儿子的噩耗只能由另一个儿子亲口告诉母亲,庄烨张嘴,搜寻脑海,找不到言词。这太残忍了,如果一个弟弟不该接到兄长的死讯,一个母亲又要怎么面对儿子的死讯。
他放开手,让沈汉重新站起。只要重新站起,这个人就还是那么挺拔可靠,背得起任何重担。
庄烨站在他下两级台阶,仰望着他,胸中却升起疼惜。
“不管您答不答应,今天我会留下来陪您……您不能一个人呆着。”
“好。”
沈汉伸出手,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让庄烨惊讶的是,下一秒陌生的重量压下,沈汉低下头,暂时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第七十四章
“我恨沈霄。”沈汉说。
“他怎么敢……他敢把一切都交给我,他敢去死,就是知道我会照顾好妈,照顾好所有人……”
他也恨他自己,为什么每一次都做好了沈霄托付的没托付的事。为什么要让沈霄心无挂碍,如果沈霄不能托付给他,是否就不会那么干脆地去死,是不是……就会努力活着回来?
他靠在庄烨肩头,就靠三十秒,听小天鹅讶然的吸气。
沈汉说,“别动,让我再靠几秒。”
“您可以想靠多久就靠多久。”
沈汉还是数着秒数,及时放开庄烨。
“我要去军部一趟。等我回来。”
沈汉再一次站在卫敏存面前。仍旧是那间安静幽雅的办公室,窗外湖面毫无波纹,映着天云树影,如一片镜子。
卫将军也如那片湖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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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新闻会公布这件事。”他拉开抽屉,取出信封从桌上推出。
制式的白信封,沈霄的笔迹写着,“沈汉收”。他们出危险任务前留下的遗书,沈汉想不到,他竟有接过他哥遗书的一天。
但他拿起那个信封,里面不是一段录影,而是一张纸,他从没想过沈霄会是写信的人。
那个信封被他折成几折收入口袋,卫敏存的目光扫过,沈汉哂笑,“现在看,我怕我会撕信。”
他身上第一次有几分沈霄的样子,那种熟悉刺卫敏存的眼。
是真的沈霄一死,沈汉就像他了;还是他出现错觉?
卫敏存面色如常,沈汉也面色如常,他向卫敏存敬礼,“属下申请,继续营救计划。由我替沈霄完成。”
那天晚上小礼拜堂有免费赠餐,沈丽是组织者之一。
新闻在晚七点,六点钟沈汉出现在礼拜堂外,庄烨随他一同来。
走进礼拜堂大门,左右两侧灯架上点着烛火,堂内是融融的暖光。
隔着十几米远,庄烨第一次亲眼见到沈丽,她在祭坛下忙碌,和神职人员一起给来领晚餐的人发放面包。
他猛然感到难受,沈汉停住脚步,叫了一声,“妈。”
沈丽诧异地看向他,对教士说了两句,沿座位中间的过道走向沈汉。
“怎么了?”
沈汉说,“我们去隔壁,妈,您先坐下,我有话告诉您。”
庄烨看她带沈汉走进圣母像的房间,沈汉揽着她双肩,扶她坐下,然后半跪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听不见他们的话语,只看见沈汉说了什么,她一怔,想要站起身却被抽空所有力气,陷在座椅里,全身都在颤抖,最后呻吟一声,捂住双眼,泪水从指缝间滴落。
不久后的新闻里会说,沈霄准将旧伤复发,于今日中午逝世。
但是他妈妈有权利有资格知道她的儿子为了什么而死。
沈汉抱住她,让他的妈妈依靠他。他的眼里有闪光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流泪。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妈……”沈汉终于说,“沈霄的工作没有做完,我要替他完成。”
他的妈妈激烈反对,“为什么一定要你!”
钟佳期至关重要,必须竭力将她带回联邦。
“这件事我一直参与,最熟悉情况;另外,没人知道沈霄做了哪些安排,我最了解他……我是最佳人选。”
沈丽紧抓他的手臂,试图说服他,“你本来就不想做军人……为什么……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为联邦而死了,我的另一个孩子,不可以……”
“妈,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沈汉握住她的手,每个字都那么沉重,“沈霄没有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参军不是我不愿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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