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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近乡情怯一样,楚霁先是夸了手中的清茶,然后又对书房中的摆设挨个品评了一番,最后实在无话可说了,才敢借着喝茶的机会偷偷看了谢暄一眼。
谢暄一直听着楚霁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话也没说。
楚霁渐渐忍不了这种凌迟一般的感觉了,干脆心一横说了出来:“景玄,六年前那些事,是我欠你一个解释。”
谢暄捏着杯子的手紧了又松:“你不欠我,六年前我求一个解释不过是年少天真罢了。事情的原委如何我不是不了解,没有必要听你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扯出来再说一遍。楚霁,你从来都比我清醒,今日又何必非要来跟我说这番话呢?”
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在一个解释上面。
楚霁苦笑了一下,忽然哑了声。
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三更。
楚霁仿佛忽然被惊到了,站了起来:“景玄,天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等一下,”谢暄忽然叫住了他,“把伞拿上吧。”
楚霁看了那把伞一眼,装作不知道谢暄的意思,没有拿,推开门走了。
谢暄一个人喝完了一盏茶,原本就寥寥的睡意彻底没有了。雨夜湿冷,他觉得身上的骨头又隐隐疼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谢莺时的声音响了起来:“阿暄,你在吗?”
谢暄停下了脑中纷乱的思绪,揉了揉额角:“阿姐,你进来吧。”
谢莺时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嗔怪道:“我听下人说你吩咐小厨房煮了姜汤?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跑出去淋雨?”
谢暄没想到会惊动谢莺时,也没有办法说要喝汤的人已经走了,只能一边默默听着姐姐的教训,一边灌下了一碗汤。
喝下后全身暖洋洋的,倒是连带着腿疼都好了不少。
谢莺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说话,看了弟弟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听说,今天摄政王来过了?”
第二十七章
谢莺时冷不防这么一问,谢暄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谢莺时看到弟弟的表情就猜到了大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亦陵今年都十九了,前段时间我把谢氏的账本交给他打理也都井井有条。我想着你要不要把手头的事分一部分给亦陵,也好歇一歇,安心养好身体。”
谢暄不禁笑了笑:“亦陵……都十九了啊。”
谢莺时也笑:“是啊,一转眼孩子都长大了,我们也算不负兄长和父亲的托付了。”
谢莺时又道:“前段时间我找到了一本前朝史官留下的孤本,这史官历经武帝和灵帝两朝。看他写的东西,大约就是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盛衰的,一个人拼了命也不过能保百年繁荣,剩下的都要靠后来人。”
不知怎么的,谢暄忽然想起了谢远临走前跟他说过的那一句话:“谢家有我来全君臣之义,剩下的,就靠你了。”
他抿了抿唇,点头:“阿姐,你放心,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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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莺时认真地看着他:“阿暄,无论是我,还是父亲兄长,我们都想要你好好的。你做的都已经很好了,往后你想做什么,姐姐都在你身后。”
谢暄从成年之后就惯于把亲朋护在身后一个人承受世间风雨,乍然有个人愿意对他说这样的话,哪怕这个人是他的亲姐姐,他也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不自在。
从上一次楚霁活捉了匈奴单于和大王子,匈奴对大愈就再没有了动作,而是专注于内斗。一连斗了几个月,最后以二王子干掉了几个部落首领登上大位而告终。老单于和大王子都在京城养的白白胖胖了,新单于才记起自己还有老父亲和哥哥在京城当人质,赶在六月末尾亲自来了京城,向俞国奉上了自愿称臣的书信,顺便再把老父亲和哥哥接回去。
柳晏被师兄拉来了礼部帮两天忙,天天一边看着一叠账本愁眉苦脸,一边对着楚霁哭穷:“这老单于父子两个人也吃得太多了吧?还有这个迎宾的宴席,还有当天要请的歌舞坊……月白你看看,这么点预算怎么才能够这么多花销啊。”
楚霁白了他一眼:“不过是叫你来帮两天忙,你怎么还替礼部精打细算上了?”
柳晏颇为不好意思:“嘿嘿……那个,礼部尚书家有个小女儿,人长得挺好看的。”
楚霁直接把人给打了出去。
匈奴单于来的那几天,谢暄销了婚假。以他的身份,免不了要来宫宴上占一个位置。
楚霁早早来了宫里看着小皇帝布置,最后检查了几个有疏漏的地方,一转眼就看见一角白衣穿过绿树掩映的小径往这边走过来。
他把手里的东西丢给柳晏,匆匆忙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人来的地方凑。柳晏定睛一看,连忙把人拉住了:“哎哎哎月白,我记得那边还有一处桌子没有摆好,我们过去看看吧!”
楚霁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柳晏脊背一凉,把手松开了。
然后他就看着万人敬仰的摄政王跟个花孔雀似的上去对谢暄嘘寒问暖,不忍直视地用折扇捂住了眼睛。
恍然之间,他竟然觉得像是回到少年时代了。
如果不是谢暄过于冷淡的表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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