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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帐中跃动的暖烛化开了冬日的雪。帐外,是漫天飞雪的夜、是寒风吹絮的雪。茫茫的白,覆满了大地,掩埋了过去的疮痍和伤痕。
瑞雪之后,即将迎来鸣动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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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如歌打来的那盆热水置于主帐中,早已凉透。他站在风雪交加的主帐门口,生怕有任何人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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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交加。
益州。锦官城。
一黑衣兜帽之人冒着严寒来到了尚书仆射蒋达平府邸,一直到主人书斋内间方才拉下兜帽。
吴国丞相长史姜怀仁轻轻地拍着兜帽上的雪花,冷的直跺脚。
蒋达平将火炉朝他那边推了推,寒暄道:“这么冷的天,长史还亲自跑一趟,着实不易。”
姜怀仁伸手享受着炭火的温度,这才感觉从彻骨寒天中回了神,他轻叹一口气:“生来便是跑腿的命,不该我跑该谁跑呢。”
蒋达平笑道:“长史说笑。您是跑腿的命,那我们可算什么呢。”
我们?
姜怀仁听到这个词,心下生疑。但面上并未露出可疑神色。他烘着冰冷的双手,轻声说:“荆州失了夷陵。”
蒋达平不予否认:“是。这也就是前两日的事情。”
姜怀仁望向他的眼睛:“守着夷陵的,本是常歌旧部。”
蒋达平皱眉,问道:“此人是谁?”
“之前的大周护羌校尉,现在的荆州车骑将军,吴筝,吴御风。”
“此人现在何处?”
姜怀仁压低声音说道:“仍在夷陵地牢,未与常歌碰上。长史,若想验证心中所想,制造些机会,让旧人遇见便是。反正二人……现下,都在你益州手里。”
蒋达平转了转眼珠,陷入深思。
☆、复得
豫州。
汴梁。
昨日下过一场大雪,大清早里,积雪累成冰溜子,格外得寒。
卢苍林今日不当值,他怀里惴惴的,满满的都是心事。他转来转去,摸进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小酒肆,靠里坐下。
小酒肆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都是笑闹的食客。好似谯郡战鼓、汴梁幽禁都和这群纵情酒肉之人毫无关联。
烈酒暖身,卢苍林闷闷饮了几口,方才觉着汴梁冬日的冷,稍稍缓了些。
一位游侠进了门,厌恶地撇开闹腾的食客,径直落座最靠里的席位,恰巧同卢苍林背对背。
二人若无其事各自吃着酒,眼中却满是警醒,四处打量是否有耳目眼线在侧。
扫视一番后,卢苍林头也未回,以极低的声音说:“信儿可送到。”
游侠听他问话,面上装作独自吃酒,悄声应道:“尚未。去了江陵,已是空城。”
卢苍林眉头迅速锁紧。他上次听到荆州的消息还是夷陵告急、滇南要反,怎么这才没过几日,江陵居然已是空城。
“辅才太傅不出,但凭寥寥数人,再无他法。”
游侠说着,一句话却引得卢苍林心中忧思重重。此事谁人都知晓,但谁又敢当众同典子敬作对,在他眼皮子底下将辅才太傅救出来呢?
毕竟典子敬,是为了制衡吴国,连豫州池主公都敢挟持的人。
“谈何容易。”
卢苍林思来索去,在项上人头和效忠主公之间,有些纠结地做出了选择。
“我向你荐一人。”那游侠继续不动声色说道,“辅才太傅有一胞兄,朱谋,表字九变,官拜魏国宰相。倘若他知晓胞弟受人挟制,定不会袖手旁观。”
卢苍林低着头,问:“对方是丞相,我如何见得”
“我可为你引荐一人。三日后老地方见。”
游侠低低地说完这句,将桌一拍,大声喊道:“小二,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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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几乎一夜未眠。
常歌多数时候是昏迷的,浑身冰冷。祝政一直拥着他,悉心帮他揉着胳膊、搓着手心,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回温。
后半夜的时候,落雪止了,却开始结冰凌子,带着帐内也透心地冷。
祝政摸着常歌带着些温的后心,轻轻将他翻了个身,将他正面埋入自己的心口。常歌的身子带着结实的线条,飞扬的发和恰巧入怀的肩却带着些柔。
祝政的心口带着燧焰蛊毒的焚噬痛楚,带着对常歌的挂心忧虑,还带着一丝得偿所愿的甜。
他依稀想起,曾经水漫郁林郡一役后昏迷的常歌。
那时候,祝政的身子只有些式微的温度,就像岁暮天寒中的烛火,微弱而执着地温着常歌。
有那么片刻,他感激起了燧焰蛊毒,让他一腔深情化作灼灼烈火,让他现下能强大而持续地暖着常歌。
天有些微明的时候,常歌迷迷糊糊好似醒了又好似梦呓,呢喃了几句全然听不清楚,借着晨曦初白,只能看到他眉眼中的痛楚和纠结。
祝政左手紧紧拥着他,右手摸索着常歌后脑,轻轻地安抚他、陪着常歌说话。他为常歌讲着些细碎的笑话,眼前好似浮现了意气飞扬的常歌,被他的话逗的朗声大笑。
祝政品着这许久未曾见过的轻快少年的笑容,唇角也泛起一丝欣慰。
他让他的常歌受了苦、许久都未再如此笑过了。
锦官城刺杀再见,常歌还是他的常歌,那站在暗影和阴郁里的样子,他却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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