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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师们放弃了这趟镖。
走镖虽然讲信义,可是通秽这样的怪物太令人胆寒,原本近二十人的镖队仅剩下四个人,镖头已死,唯一能对付通秽的北斗也被雷霆炸碎,他们不想迁怒一个小姑娘,可一切都因她而起。
曾经给宋灵送过热汤的女镖师再也没了笑脸,她递给宋灵一个装了钱粮衣物和地图的包裹,就在掩埋同伴尸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浑然不顾一个手指残疾又不能说话的少女能否拿动这东西,又能再走多远。
宋灵没有碰它,爬到那堆腥臭的碎肉间,无声无息,泪流满面,活像是彻底傻了。
幽瞑看到这里,终于做了一个决定——他挖出了北斗焦黑粉碎的尸骸,用锁魂针将还没彻底溢散的魂灵封回尸身,然后用玄妙的灵傀术法将其做成了一个傀儡。
此夜无星月,无人看得见在旷野新坟旁有锦衣少年跃下白鹿,将残破不堪的尸块用牵魂丝缝合如初,挖空了被雷霆毁掉的脏器,塞入一团无形灵气,连断骨都用木棍替代,支撑起一具看似完好的行尸走肉。
北斗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脸庞尚存青涩的少年蹲在自己面前,用手指一寸寸抹过他的脸,有什么东西随之探了进来,将破碎颅骨穿引拼凑,连焦烂的皮肉也一点点变得光滑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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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一刻有些恍惚:“我是遇到神仙了吗?”
“你是死了。”幽瞑拍拍手上的灰,毫不客气地戳着他脑门儿,“烂成一堆碎黑炭,可花了我一番功夫才把你拼回人样,凑活过吧。”
“我不是……死了吗?”北斗茫然地看着四周,目光定格在宋灵的背影上,“她……”
“你那四个同伴还活着,都走了,把她一个人扔下。”幽瞑环着胳膊,嘴边嚼着笑,“我给你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机会,足以支撑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回家与故人道别,给自己寻个风水宝地,也可以……独自完成这趟镖,你选哪个?”
北斗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察觉不到冷暖和痛苦,尝试着站起来,骨骼发出有些牙酸的摩擦轻响,皮肉虽然还没僵硬,却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他是真的死了。
北斗沉默了很久,问道:“你为何要帮我呢?”
“我觉得无聊,刚好碰见有趣的事情,还没看过瘾。”幽瞑轻笑道,“你选好了吗?”
北斗僵硬地走向宋灵,这姑娘被他拍拍肩膀后终于惊醒,吓了一大跳,可惜只能胡乱挥舞胳膊,说不出话来。
北斗被她打了好几下,不觉得疼,只是问幽瞑:“你能治好她吗?”
幽瞑道:“不到时候。”
北斗默然片刻,识趣地没有纠缠他,而是试图深吸一口气,仿佛自己还活着一般:“我送她去沣州。”
“不后悔?”
“我没爹没娘,六亲不靠,知道他们四个还活着就好,剩下的……”北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就剩下这趟镖,我想走到最后。”
幽瞑的笑容如淬了毒酒一般。
北斗步履蹒跚地去打了河水,不顾宋灵的拍打,给她擦干净脸上血污,再把她手上绷带拆开重新包扎上药,像一尊木偶般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终于昏睡过去才抖开一件毛裘,把她裹住后背了起来。
行尸走肉不知苦痛与疲惫,幽瞑慢悠悠骑着白鹿跟在后面,他就背着宋灵一路往前,哪怕阳光照在身上也没有暖意,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已不可逆转,也知道自己脚下的路不能再回头。
宋灵不知道是发够了疯还是怎样,醒来后安静得过分,喂饭就吃,沾衣就穿,比北斗还像木偶,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终于,他们来到了沣州,北斗披上兜帽斗篷四处打听,才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宋家,是城里大户。
他背着宋灵去敲门,出示那奴仆死前交托的信物,宋家护院不敢怠慢,赶紧引他进去,请了当家人出来,原来是个病恹恹的中年男人。
“我那苦命的兄嫂,可怜的侄女儿啊……”男人拥着宋灵泣不成声,眼眶里满是血丝,本来就干瘦的身体在咳嗽后更加抖似筛糠,看得北斗都有些担心,这人说不定没能养好宋灵,自己就先下去了。
好在男人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强压悲痛地向他鞠躬致谢,打听了来龙去脉后,当场取出大量金银要作为酬谢,然而北斗只是看着宋灵。
这姑娘的手伤得厉害,现在也只有一根手指头能动,正用力勾着他的衣袖,死死盯着他,奈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北斗看得心悸又心软,奈何自己已是这般行尸走肉,哪里还能做什么,便只好抽回衣袖,对男人行礼道:“走镖信义为先,这一回我们如约而至,只希望您能够好生待她。”
男人肃然道:“不敢失约!”
北斗没有久留,一个月的时间已过大半,他怕自己会露出端倪,便狠心告辞。
幽瞑在小巷等他,手里是一壶新打的酒,北斗看着他悠哉哉的模样莫名就有些不忿,抬手夺了酒壶,语重心长地道:“小神仙,我不知道你到底多少岁数,可看起来身量还小,这东西还是少喝,免得以后长不高。”
幽瞑:“……”
千机阁主在重玄宫横走多年,从未有谁如此胆大包天,尤其北斗这句话不知戳了他哪个痛脚,脸色刷地沉了下去,冷笑道:“事情办完了?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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