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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饮下一杯酒:“是他,正是他。”
钱行之松开饭碗,蓦地一怔。因他正在回忆江湖上有关常夜琴的传闻,他脸上显出一副呆相,双眼失神,嘴巴微张,塞在嘴里的东西掉出来几块,刚好落进碗里。
这一幕,不巧被常夜琴看见了。
他转过头,就对云棠说:“教主?”
云棠问:“何事?”
常夜琴道:“今日,我听闻教主处决了乌粟和她的两条狗。教主英明,叛教之人,绝不能姑息。”
云棠举杯,却说:“五年前我就知道,谁是叛教之人了。”
常夜琴正在暗暗打着腹稿:诸如乌粟之类的乌合之众不适宜被纳入我教,当他听完云棠的话,酒水从杯中洒出来几滴,他问:“教主还在等什么?为何不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
坐在常夜琴右手边的另一位副教主接话道:“教主,自从五年前八大派攻上苗岭,我教遭受重创,迄今仍在休养生息。一百四十八座岛屿,二十七座城池内,正值一片繁华气象,教主若在此时清算旧账……”
常夜琴扣下酒杯:“老教主和夫人尸骨未寒,仇人竟在世上越活越好。”
卫凌风停下筷子,提醒道:“江湖纷争永无止息,武林世家与八大派仍然虎视眈眈。下个月底,京城要召开世家大会,听闻元淳帝与太子都会列席。元淳帝不理朝政,炼丹多年,太子生来体弱,缠绵病榻。而武林世家一向规避朝政。如今他们摈弃旧规,要在京城汇聚一堂,共商大事。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内乱。”
右护法点头,阐述道:“公子,据我所知,京城楚家本是皇族后裔,为了避嫌,才改了姓。偌大的京城,除了楚家,没有任何一个门派、世家能扎根。凡是进了京城的江湖中人,都要给楚家三分颜面。元淳帝参与武林世家大会,或许是……顾及楚家的脸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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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夜琴指尖旋转着酒杯:“楚家的刀法不过尔尔。”
卫凌风还在和右护法交谈:“楚家改姓一事,市井街坊不许提及,违者当被拘役,如今知者甚少。元淳帝一改常态,有违常理。”
“对啊,”云棠附和一句,“所以,我派遣了一群人去京城,不日动身。”
卫凌风欲言又止。
云棠会意,轻声说:“此处太吵闹了。宴会之后,再做商谈。”
随后,副教主起身,诵读教内规章。
沈尧和钱行之被带到了正殿中央,二人面前各摆了一只金盆,沈尧心道:这是要让我金盆洗手?身旁的侍女突然抓起沈尧的左手,用一把锋利匕首在沈尧拇指上划开一道血口,挤出鲜血,洒在金盆中。
另一位侍女取来凝香花露,倒入金盆,香气盖过了血味,钱行之还在“嘶嘶”喊痛。
云棠从主位上走下来,缓步而行。她刚喝了半壶酒,不胜酒力,脸颊浮起红霞,恍如白玉透着胭脂色。钱行之立刻不觉得痛了,双眼紧盯着她。
真是没办法,沈尧腹诽。他不得不猛然一拳,狠狠锤在钱行之的肩膀上,锤得钱行之恢复神志,这才和副教主一同念诵起教内规章。
席间众人纷纷拿着杯盏,从金盆中舀起一杯混了血味的水,喜气洋洋道:“恭贺二位入教。”
话虽这么说……没有一个人真的喝了水。包括副教主在内,所有人都是做做样子。甚至,云棠、澹台彻、左右护法这几位连杯子都没拿,样子都懒得做。
钱行之狐疑道:“歃血为盟,流血为誓,饮水淘情,教内至亲!这明明是祖上定制的规矩啊?为什么没人喝水?”
“哎?钱大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一位蓄满胡子的壮汉搂住了钱行之的肩膀。沈尧侧目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黑面判官萧淮山。
因为沈尧治好了萧淮山的命根子,萧淮山一直把沈尧当作救命恩人。
当下,萧淮山就对钱行之说:“钱大夫,喝酒是一桩美事,喝下别人的血,是一件令人恶心的事。”
“什么?你们魔教中人也会嫌恶心?”钱行之惊呼道。
萧淮山面露责备:“钱大夫,你立过誓言,如今也是我教内中人。你难道不觉得,兑着人血的一杯水,难以下咽吗?”
钱行之感慨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废了这个规矩?平白让我和小师弟流血流汗。”
萧淮山沉思片刻,变得一派老成持重:“祖宗规矩不可废。”
*
宴席接近尾声,众人依次离场。
沈尧越过人群,快步跟上澹台彻。
澹台彻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提着一把剑,手腕间系着一条细细的红绳,素衣长发,背影萧索。
沈尧喊了一声:“澹台先生!”
澹台彻停下脚步,回头一望:“这么晚了,找我有要事相商?”
沈尧随口说:“我大师兄要和教主、副教主他们议事。我也打算回去,正好和你顺路。”
语毕,沈尧暗忖:教主等人议事,却没带上澹台彻,是因为澹台彻如今武功尽失吗?他当年在教内一呼百应,今夜还真是形单影只。
他们走过一条小径,奇花异卉夹道,月夜景致幽幽。借着醉意,沈尧诉说道:“澹台先生,你今天没看到,常夜琴刚和我师兄见面,拔了剑,劈头就来砍他。我还以为,常夜琴是受雇于武林盟主的杀手,今天就要割下我师兄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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