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天下之天乱 作者:飞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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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像远处的小摊贩总在大声地吆喝,只是察觉有过客有意走近时,会灵动地出声招呼。一对似外地的年轻男女走近,小男孩马上挺直了瑟缩的身体用一抹清脆的童稚嗓音不高不低地招呼,“客官,想买顶暖帽吗,只要十文钱,戴上暖和又气派。”
年轻的男女挑了几眼,各要了顶暖帽和围脖。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二十文钱放进袍内贴身的口袋,满足地笑了,今天卖得很快,照这样预计晚饭前就能收摊回家了。还能给娘亲带一个这全聚楼里的蟹花葱卷。一阵干涩的风吹呼呼吹过,单薄的袍子在风中摆动,小男孩忙用生满冻疮的红肿的手压住被风掀起的袍角,两片干裂得厉害的唇不自主地发着抖,小巧的脸上由于生满了冻疮红肿得厉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相貌,只有那对眼睛,犹如寒风呼啸中颤动的墨色琉璃,倔强的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奇光异彩。
晚饭时分,小男孩卖完了最后一顶暖帽,卷好草席,又到全聚楼里买了个蟹花葱卷用随身的绢子包好藏在贴身保暖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
他的家在城西头,按寻常人的速度要用上一个时辰左右,但他只要半个时辰便到。在无人的巷里用自己练得纯熟的轻功飞奔这是他的乐趣。
在经过一条熟悉的巷子口时,飞奔的小小身影停了一下,迟疑着,终于还是停在了那颗低垂的苍白头颅前。
头发花白的老人抖动地抬起肩膀看着他笑了笑,“远哥儿,是你啊。”老人的居处与小男孩的隔了好几条巷子,家里只有一个不到六岁的孙女,祖孙俩相依为命,靠着老人每天在巷子口卖豆浆的几文钱糊口。天气暖和些时还总卖得出几碗,待到如此寒冷天气,此处行人稀少,从早到晚怕是也卖不了几碗。
小男孩一直看着一旁木桶里用半燃的木炭温着的大半桶豆浆。老人以为他想喝便拿了碗和勺替他舀。
“齐爷爷,不用舀了,这豆浆我全都要了。”
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小男孩重复道,“爷爷,上次喝过豆浆的前面胡同里的孩子们今天也托我给他们买回去,所以这些豆浆我都要了。”
老人张大嘴,喜出望外,颤巍巍地道,“好,好,这就好,远哥儿真是我的福星,老朽从早上到晚上都没卖出几碗,每次远哥儿一来就全卖光了,太好了……”
小男孩腼腆地笑着从怀里拿出揣得温热的钱,一枚一枚地数了三十文放进老人手中。“齐爷爷,把钱收好,得赶紧回家给小孙女做饭了,不然小家伙肯定得饿哭了。豆浆桶我明早给您送过去。”
“这……远哥儿,太多了……”老人迟疑着。这三十文钱加上上次的那些可供他们祖孙俩过活好几月了。小男孩将钱塞进老人手中,笑嘻嘻地道,“齐爷爷不用担心,这是那些小孩子说您做的豆浆好喝特意多给的,您就安心收下吧。”说完抱起半桶豆浆飞一般地奔往巷尾去了。
老人怔怔站在原地,望着很快消失在巷尾的小小身影,摸着手中满满的铜钱,渐渐哽咽起来。“好孩子……真是个好心肠的孩子……”纵使他老朽昏庸,他也知道,这个孩子每次来总会买光他的豆浆。
老旧的屋子上空炊烟袅袅,他的娘亲正在做饭。小男孩微笑着进门,“娘,我回来了。”
里间的厨房里走出一个妇人,虽然身姿婀娜,却是面色蜡黄眉眼惨淡得乍看有些吓人。纵使天姿国色在穷街陋巷,也只能做粗布裙钗求得安稳。
“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客人多,卖得快。”
小男孩从贴身衣袋里掏出钱袋,稍有迟疑但还是很慎重地如往常一般将一日所得的钱一枚一枚地数给母亲看。
“十件毛裘,十文一件应该是一百文。为何只有六十五文钱,远儿?”
受到母亲询问的眼光,小男孩垂下了头,“我在全聚楼买了一个蟹花葱卷……五文……”
妇人点点头,“还有三十文呢?”
小男孩嗫嚅着,妇人眼光扫到了不远处桌上放着的豆浆桶,霎时眼中泛怒,严声道,“如此不知悔改不知自制,今夜跪到屋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小小的身影在门外静静地跪着,夜晚的风刮得更厉害,门被吹得怦怦直响,小男孩不停地用内力替自己御寒,却哪里抵得过这劲疾寒风,早已冻得浑身不停哆嗦。
妇人静静地开门出来,将冻得浑身瘫软却兀自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小男孩抱进屋内。放在早已生好的火盆旁,待小男孩身子回过温来,再用放在一旁的热水替他暖手脚。身体受热气冲击让小男孩从半昏迷中慢慢清醒,默默不语地由着母亲为他暖手脚。
“你怨恨母亲吗?”
小男孩摇头道,“不怨,远儿知错。”
妇人重重叹了口气,替他轻轻揉着冻僵的手指,“知错你还一犯再犯。”
小脑袋垂低了些,轻轻道,“远儿知错,但远儿不忍。”
妇人叹息,“不说全天下,就说这鄞州城内像他们祖孙俩般堪怜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你又能怜得了多少!”
“远儿明白……娘亲,远儿想赚很多的钱。”小男孩眼睛一亮。
妇人闻言一声冷笑,“赚钱了又怎样?就能救济穷苦之人了?一场灾害一场战争一场洗劫,不知又有多少人倾家荡产露宿街头,你救济得了多少?”
小男孩缓缓垂着头,默默地思索着。
“远儿,要想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很有本事才行。”母亲温柔地揉捏着他的手脚
“要让自己变成全天下最有本事最有权力的人,才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小男孩抬起头来,双眸闪着晶亮,“那皇帝是全天下最有本事的人吗?”
“……算吧。”
“娘亲说谎,那他为什么连娘亲都保护不了?他难道不喜欢娘亲吗!”
“那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保护。”妇人垂下了眉眼,原本倾国的颜色虽然做了掩饰,但眸光流转间的那抹幽怨清丽,却仍能撼动人心。
妇人轻呵着小男孩冻烂的手,然后缓缓道,“远儿,答应娘亲一件事。”
“嗯。”
“今后进了宫,什么都可以做,千万别做皇帝。”
小男孩一愣,然后笑了,“娘,您在说什么呀,我只想呆在娘的身边,哪里也不去。”突然醒起了什么,急急地朝着身上猛掏,掏出了个用手绢包着的早已僵硬成一团的东西,肿成包子似的小手托着献宝似地递到母亲面前,“娘,这是我今天在全聚德给您买的最喜欢吃的蟹花葱卷,可惜冷了,不过明日热一热就行了。”
妇人猛转过头去,把小男孩紧紧抱进怀中。只在瞬间,泪水便湿透了衣襟。“远儿,远儿,你如此良善,今后又如何能在宫内那片虎狼之地独自存活……”
小男孩抬头看母亲眼中晶莹的泪。在他懂事之初起,他便知道了他并非普通之人,他的母亲,姿颜绝世,更占尽天下恩宠,他的父亲……
小男孩靠进母亲怀中,轻轻地道,“娘请放心,远儿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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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天寒地冻,要来碗热豆浆吗?”小男孩依旧如往常瑟缩着身子在人来人往的酒楼一角,只是他身前放着毛裘的草席旁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豆浆桶,多少为他单薄的身周添了些暖意。要卖两份东西,自然回家晚了许多,小男孩只说天气冷过路的客人少东西难卖。妇人明知他每次去街上之前总会去一趟那对祖孙家,也只暗中叹气,不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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