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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作者:烛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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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乔装改扮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报仇雪恨

 
    话已至此,情亦两绝。
 
    他给他的难堪已经不能再更加的难堪……所以,够了!皇甫广帛,真的够了,请你不要再逼我说出伤害你的话了。
 
    皇甫广帛此时的脸色已苍白到不能再苍白,而他的肤色一向是健康而饱满的,每日都是英姿勃发,就连生病时也并无颓色。
 
    这时只见他忽然上前拉住故安的衣袖隐忍道:“继续做兄弟也不行吗?”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乞求。
 
    故安闭上双眼甩开衣袖,斩钉截铁道:“不行!”
 
    皇甫广帛本能地继续拉住他的衣袖道:“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能让我继续做你的兄弟,我愿意一辈子以兄弟的身份守在你身旁,看着你娶妻生子,看着你儿孙满堂,看着你天伦之乐,看着你和你爱的人过完这一生,绝对不会打扰你,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一丝一毫超出朋友的感情。只要你能让我时常看见你,烦闷时与我喝喝酒聊聊天就够了。难道这样也不行吗,小安?”
 
    故安这次没有甩开衣袖,而是将那柄从不离手的软剑掉到了地上。
 
    “不要再说了!”他的声音已经颤抖,正如他那只已经拿不住剑的手。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你现在连听我说话都觉得恶心吗?”这一刻,皇甫广帛忽然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缓缓松开对方的衣袖,却还是忍不住擦过他的手指——他的手指还是那样,长茧处虽然粗糙但其它地方却细腻如玉;他的手指还是那样,永远都少了几分应有的热度,总是冷冷冰冰但握着的时候却总觉沁人心脾。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背忽然传来那种沁人心脾,同时唇上亦是一凉。
 
    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瞪着故安近在咫尺的眉眼,心跳立刻跳漏了一拍。那刚要溢出的惊呼也就这样被全部地融化在了那柔软温热的口中。
 
    这一刻,皇甫广帛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下一刻,故安就彻底推翻了他的怀疑。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无比清晰道:“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说了吗?这就是答案。”
 
    或许他的这个转身,将改变很多事情;或许他的这个吻,将令彼此都万劫不复。
 
    但是他已别无选择。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心动”的可怕,但这回他终于败在了感情上。
 
    或许是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皇甫广帛此刻还没有回过神来。回过神后一会儿像个孩子般欢喜得手足无措,一会又像个毛头小子般紧张的患得患失——想冲上来拉故安又怕打破美梦,退回去后又想上前证实美梦。
 
    故安实在受不了他的这副“蠢样”,于是上前拉住他道:“放心吧。”
 
    却不料这一拉竟令他眼眶微红,险些落下泪来。
 
    故安看着也是心里一酸,于是别过头道:“咱们先回南秦吧。”
 
    皇甫广帛没有随他向前走。而是忽然一把将他拉入怀中,柔声道:“以前咱们不是一直商量着要去江南吗?不如现在就去罢。”
 
    故安,没有立刻回答他。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去江南前,一会儿找家成衣店把你这身‘灰衣’换下来吧。”
 
    “这可不能换,这是我特地找人给我做了件和你一模一样的衣服”
 
    “你有病吧?跟我穿一样的衣服干嘛?扮演双胞胎吗?”
 
    “谁让你一声不响地走了,没你的日子,我只好就变成你了!而且以后只要你不在我的身边,我都要变成你,来一解相思之苦。”
 
    “变态!”
 
    “我是变态…怎么样?你不照样喜欢?”
 
    “无聊!”
 
    “我是无聊…怎么样?你不照样喜欢?”
 
    “疯子!”
 
    “我是疯子…怎么样?喂!小安你等等我,别用‘踏雪无痕’,太快了我追不上!”
 
    “……”
 
    
 
    第15章 一樽还酹
 
    
 
    故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吐到天昏地暗。
 
    一旁的李慕歌对他满身秽物未有丝毫介意,一边将他扶起一边对皇甫广帛歉然道:“失礼失礼,我这位朋友向来身体不大好,让兄台见笑了。”他悄悄用一只手握住故安那冰凉的指尖,将点点余温徐徐传来。
 
    皇甫广帛微露关切之色道:“无妨,不如带你朋友进去休息一下,在下刚好订了房间,可以先把姑娘们请出去。”
 
    李慕歌心思何等聪敏,见故安如此自是不会答应,于是微笑回绝道:“兄台与我二人本是一面之缘,不好意思多做打扰,就此别过。”说罢便一把拉过故安,将其背在身后,迅速转身离去。
 
    故安被李慕歌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挣扎却省起背后的那两道目光,于是第一次收起满身爪牙变成了一只温顺的乖猫,安静地伏于他的背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皇甫广帛的声音:“兄台好生休养,希望下次有缘再见。”
 
    李慕歌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挥了挥,权当做别。
 
    皇甫广帛望着那两道重叠的背影,一双桃花但笑不语,转身便进了琅玉阁。
 
    李慕歌将故安背回客栈也未多问,只为他安排热水梳洗。
 
    此时,故安已经不吐了,但却比以往更加沉默。
 
    梳洗干净后,故安一反常态地要了壶酒,坐在窗边开始自斟自饮。李慕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未睡着,于是坐到故安面前也斟下一杯薄酒。
 
    酒方入口,一股竹叶青香淡淡溢满唇齿;再入咽喉,一阵酒液醇香幽幽散入肺腑;闭目回味,似空山新雨新芽初绽。李慕歌不动声色地晃着杯中佳酿,任夜色将面目遮掩。
 
    “李兄,觉得此酒如何?”故安下颌轻抬眼尾微翘,似醉非醉。
 
    “甚好。”李慕歌展颜赞道,黑暗之中虽看不清神色,却觉并不如平日般笑得自然。
 
    “这酒曾是我一位故友的最爱,那时我俩初到江南,尝了这杯竹叶青后,方知这芳樽之内也并非只有火热辛辣,还有温润清冽。”似是忆起往昔情景,甚少出现的笑意此时悄悄漫过他眉梢眼角,令人不觉神醉。
 
    “原来这就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受教了。”李慕歌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就如他唇边的那抹苦笑一样令人不明其意。言罢,他又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
 
    故安也似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般,只自顾自道:“你知道吗?我刚开始也曾怀疑过你是他。但你终究不会是他……”
 
    说话间,他竟将手指伸到李慕歌的眉眼处,如玉指尖沿他轮廓细细描绘,反复摩挲。
 
    “他跟你一样,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人家常说有桃花眼的人都是多情之人,可他为何不是?”
 
    李慕歌抓住故安指尖,沉声道:“故安,你醉了!”
 
    故安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倒宁愿自己真的能够自此长醉不复醒。”
 
    “永不复醒的方法只有一种,却绝对不是喝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故安忽然压低声音,对着李慕歌一字一顿道:“永远醒不过来的方法只有死…对不对?”
 
    李慕歌闻言,不知为何心底蓦然涌起一丝慌乱,他紧紧攫住他的目光,以自己都未料到的语气小心翼翼道:“你…想死吗?”
 
    故安点头,又摇头:“这世上有些人的生死,也是身不由己!”他说这话的神情就像是坠入一个永无尽头的黑洞,绝望而麻木,向死而生。
 
    李慕歌没再劝说半点只言片语,只是倾身向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拥抱一个男人,况且这个男人竟是故安。或许是酒精的作祟,或许是月色的引诱,亦或许是眼前之人的哀伤实在令人心疼。但无论原因为何,他的身体还是义无返顾,他的心中还是没有半点后悔。
 
    这一刻,时间无声倒回,往事默然重演……“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何况逝者未逝,生者当喜!”他在他耳边轻声劝道,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故安神色一怔,幽幽问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李慕歌轻叹一声,坦白道:“那些该知道的我全都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我仍旧一概不知。”
 
    故安缓缓推开李慕歌,虽然脸颊仍旧微红,但眼中已无半分醉意。
 
    “那你倒说说,你都该知道些什么?”他的声音渐渐转冷,一点一滴凝成寒霜。
 
    李慕歌暗自掩下心中的怅然若失,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抱在胸前,故作轻松道:“我该知道的是,今天晚上我们遇到了那支玉箫的主人,而你原以为他死了。”
 
    “那你想不想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故安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看得李慕歌顿觉毛骨悚然。于是立刻回道“不想!非礼勿听!”
 
    故安忽然一把揪过他的衣领,注视着他的双目道:“你可知那玉箫的主人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却是我亲手将他置于死地?你可知我不仅令他命丧九泉,还令他全家都无一生还?你可知他就是昔日南秦的太子皇甫广帛?你可知是我令他一夕之间国破家亡,从九天云霓坠入阿鼻地狱?现在你全都知道了,所以请你告诉我‘逝者虽已矣,生者怎如斯?逝者若未逝,生者何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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