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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作者:烛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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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乔装改扮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报仇雪恨

 
    李慕歌越过桌面挡在故安面前,折扇轻摇:“现下我有个提议,不知这样可好我们只下一局定胜负,你赢了的话钱和棋局我双手奉上,输了的话你也不用介意,就算你陪我尽兴了,刚才你赢走的钱还是你的,大家交个朋友。”
 
    故安忍住不快,好言回道:“李兄心意故某在此心领了,但这世上之事但凡都讲个‘公平’二字,人有所取必有所舍,这没来由的便宜还是不占为妙。”一番话说得软硬兼施点到为止令人无从反驳,再纠缠下去就有失风度了。
 
    李慕歌点点头面露遗憾,侧身一让,放故安擦身而过。
 
    望着那抹淡青色的背影,他的唇畔慢慢泛起一抹苦笑——纯粹的苦也是纯粹的笑。
 
    人群散去,李慕歌将东西收拾妥当背着木箱与故安背道而驰,将尽的余晖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金红的残影,与渐暗的大地慢慢融为一体。
 
    
 
    第4章 军神棋局
 
    
 
    翌日正午,故安又再次遇见李慕歌。
 
    还是那条街,还是那个拐角,还是那一人一箱一袋金银一局棋。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显然今日的生意比较惨淡。
 
    故安牵着马停在李慕歌面前,还是那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还是那随意挽起的长发还是那皎如明月淡似平湖的眼波。
 
    “李兄,今日生意可好?”本想擦身离去,可到了身前他还是忍不住打了招呼。
 
    李慕歌闻言抬头望去,见是故安立即笑逐颜开眼弯如月:“故兄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此情此景自然是惨淡至极了。”
 
    “营商之事,本就此一时彼一时,李兄不必介怀。”故安淡淡一笑,打了个照面便准备离去。
 
    此时李慕歌突然起身拦在故安马前,得意道:“昨日故兄可是说了,如若有缘再见定与我下完那未竟之局,才一日怎就变了卦?”
 
    闻言,故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只道:“当时我只是一时客套,李兄莫非当真记进了心里?”他这一句已隐有讥讽之意。
 
    “这世上有些人的话自然是要牢记,不禁要牢记还要揣摩,但有些人的话自可云淡风轻一带而过。”李慕歌走近故安折扇一展,于扇后轻声耳语道:“故兄自然当属前者。”
 
    见对方能如此轻而易举、状若平常地欺近自己,故安警戒心大起,忙不动声色的退后数步与其慢慢拉开距离,同时几枚银针滑入指间,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李慕歌这时突然转身退到摊位之后,轻摇折扇遗憾道:“我与故兄一见如故,想以棋会友,却不料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言及此,他不由轻叹一声:“也罢!既然故兄身负要事,在下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你我毕竟相识一场,在下不才,就此奏上一曲就当为你践行吧。”
 
    故安闻言,微一点头便翻身上马,就此离去。
 
    李慕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人还真是凉薄得很。
 
    但依旧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箫,依言为他奏曲践行。一曲奏来洋洋洒洒,伴着四月泛滥的春光漫舞于离者身后。
 
    只是曲声入耳,故安却赫然勒住了马缰。
 
    这一刻,世间所有纷杂之声似全部骤然停止,只剩那一曲悠扬在他耳畔袅袅而升飘飘而落,令他困在原地不知所措。
 
    仿佛过了很久,又放佛只是一瞬。他双眸轻合,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毫不犹豫地拉缰回马,掉头奔回原地。
 
    李慕歌倚在摊边,正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地奏着他那“送别之曲”,却未料所送之人竟这么快便拍马折返?
 
    一时之间也怔在当场,不知是该惊讶多一点还是惊喜多一点?
 
    故安眼中原只有淡然,但此刻看着李慕歌的眼神却是寒冷,冷到令人在四月暖阳下都能打一个寒颤。
 
    而他的声音则比他的眼神更冷:“敢问李兄,方才所奏之曲,是从何处习来?”话音刚落他又忽然瞥到对方手中的玉箫,于是眼中寒意刹那冻结,口中所言亦不再带有一丝温度:“你,究竟有何目的?”
 
    如果说姓名只是偶然,样貌只是错觉,但这支曲子与这把玉箫他却是到死也不会认错。
 
    那曾是“他”的贴身之物,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的第二支一模一样的白玉洞箫。
 
    李慕歌被他瞪得一身委屈,被他问得也是一头雾水 ,只好为难道:“你我萍水相逢,我能有何目的?”
 
    故安瞪视他良久,见他眼中并无一丝心虚造作,于是缓和道:“不知可否借你手中玉箫一看?”
 
    李慕歌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白玉洞箫,脸上困惑更深:“当然可以,只是不知故兄这突然凶神恶煞拔马回转,到底意欲为何啊?”
 
    故安不答,只将手伸到李慕歌面前,丝毫不容置疑。
 
    见对方态度强硬,李慕歌苦笑一声,便将那支玉箫交到了故安手中。只是嘴上却忍不住叨念道:“故兄,我这可不是什么赃物啊,是正正当当得来的。咦?我看你虽面上温和,但骨子里一股冷肃,待人接物也是疏离谨慎,莫不是什么官家的密探特使之类?那你可就更不能冤枉好人了。不对不对,看你行容气质,更像江湖中人,不会是哪个帮派的当家吧?这玉箫虽然价值不菲,但你也不能强取豪夺……”
 
    不去理会身边之人的絮絮叨叨胡说八道,故安接到那只玉箫后,便陷入永寂的沉默。
 
    甫触那段莹白,他的手指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颤。虽然那颤抖极其细微却还是一丝不落的尽数落入李慕歌的眼底。
 
    到底是什么,能让这样一个淡然如水疏离似月的人,有如此的情绪起伏?
 
    李慕歌停止了聒噪,下意识地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实在不应该去打扰这个人的悲伤。
 
    虽然故安神色依旧,举止如故,但那彷佛已被烫贴在空气中的身影,所散发出来的不是悲伤又是什么?
 
    仔细看那玉箫确是无上瑰宝,开前五后六个音孔,纤细精致,通体莹白色泽剔透,凝视片刻似有月影倒映其上,层层月华浮荡起道道潋滟波光,光影交错间又升腾起一片似有若无的淡淡笼烟。
 
    箫身上雕刻着鎏金的九曜星纹,一刀一笔都极尽精细,浑然天成,点点金光与淡淡月白交相辉映,端的是“浮光跃金,静影沉璧”的容姿。
 
    箫身一侧刻着两个篆字,名为“日月”,正是萧如其名。
 
    篆字旁突出一截镂空,缀着吊饰。不过那吊饰却有些古怪,既不是玉坠也不是彩穗,乍看之下倒像是一张卷成筒状的纸条,感觉与此箫不甚匹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仔细端详会发现纹饰末端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一直延伸到刻着篆字的箫尾。
 
    但不知哪个能工巧匠却沿着这道裂痕雕刻出一幅月出流云的微景,与末端纹饰巧妙融合,同时承接“日月”二字,如此用心良苦令此箫更显出与众不同。
 
    正如“桃花扇”中的“一滴殷艳灼其华”,瞬间化腐朽为神奇。
 
    紧握着那支玉箫,不管对方有何来历,是何目的,故安心中此时已有计较。只见他敛起一脸寒意,再次恢复成那副寡淡疏离的模样,淡淡问道:“这箫李兄可否能卖给我?”
 
    李慕歌闻言,沉吟半晌道:“此物对我意义重大,恕在下不能割爱。”
 
    故安早已料定对方定然不肯,于是挑明道:“不知在下答应兄台何种条件,兄台才能割爱?”此言一出,已表明他不愿再继续兜圈,只想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慕歌闻言抚掌大笑,道了句:“好!没想到我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你若能破我的三局棋,我便将此物赠与你。”
 
    “若未能破出呢?”故安做事一向谢绝天真,很多事还是问清楚得好。
 
    “若无法全部破出,这玉箫你自然是不能拿走,此外每输掉一局就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一切事,任何事,你力所能及之事!”
 
    不待对方回答,李慕歌已从背篓中拿出一张棋盘,两盒黑白。只见他落子天元,排布星点,摆出的却是“围棋”而并非之前的“象棋”。
 
    落子的同时他继续道“这世上从来没有身在局中的置身事外。当初既已决定入局,又何必妄想轻易出局?”
 
    棋局虽已变换,但故安也不甚在意。一撩衣摆,坐在木桌对面,冷冷道:“看来李兄所设之局,从不会放过一人全身而退?”姓名、玉箫、军神、棋局……是单纯的巧合,还是蓄意的谋合?无论为何,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有随机应变的配合。
 
    李慕歌执起黑白两色迅速地在三百六十二道星罗线上纵横驰骋,落子精准到无一次反复。同时还能与故安谈笑。
 
    只是这笑却带了几分无奈:“故兄,可莫要错怪于我。这世上的局,哪有别人所做?其实都是人心自围。好比说,虽然是我在这里摆了棋局,但选择押下赌注进入棋局的人,却是你们自己。而在我的局里也始终只有我一人而已。”
 
    话音落尽的同时,一局黑白也已呈现!
 
    他抬头看向故安,手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眉弯弯眼弯弯,笑得像极了一只狐狸。
 
    虽然只是第一局,但却已是极难之局。重重机关算尽,处处杀机四伏。每到生出必逢绝境,于绝境处又遇死地。每落一子俱是险象环生,可谓行差一步,满盘皆输。
 
    所以故安落子时虽还算流畅。但眉头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唇角却时而上扬,时而紧抿,倒比他平时的表情要丰富真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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