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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作者:烛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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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乔装改扮 悬疑推理 相爱相杀 报仇雪恨

 
    故安是破局之人,心绪自然会起伏些。但不知为何,坐在他对面的李慕歌却显得比他还要浮躁得多。时而欢喜时而忧心,自己落子时很紧张,故安落子时则更紧张。
 
    更奇怪的是,当第一局棋被成功破解后,故安倒无甚表情,反观他却是欣喜若狂,一点也没有自己是“输家”的自觉,整个人笑得简直满面春风,一双桃花眼更是亮得灼灼其华。
 
    故安见状,心中自有几分明了,但面上却未表现分毫。第二局棋则又变成了“象棋”,但与早先他破解的那盘“群雄割据”的残局相比,实在不知要高出凡几。
 
    红方几乎全军覆没,只余一兵一炮,一个是只能义无反顾的向前,一个是只能依靠他人进攻,根本没有优势可言。反观黑方,虽也是残兵败将,但却有一車坐镇。两相对比,实力已是天壤之别。
 
    故安看着棋局,微叹一声。刚要拿起棋子,却突然被李慕歌制止道:“你落子可要想清楚啊,万一输了不仅拿不到玉箫还要受制于我,所以要慎之又慎。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你看下在这里是不是更好些?”
 
    李慕歌的手指向棋盘上一处,表情是唯恐对方不听从自己的担忧。
 
    故安心中无奈一笑,故作犹疑了片刻,终是把棋子落在了李慕歌所指之处。
 
    他这一步,本就是为了试探于他,见如此轻易就达到目的,心中不由失笑:看来这人那点出众的才智全都用在了追逐名利上了。
 
    第二局棋虽然破得惊险,但是故安的小兵还是将死了黑方的老将。这让李慕歌忍不住抚掌大叫了一声“好!”欢喜之情更甚。
 
    郑而重之的摆出第三局棋,李慕歌与故安脸上都显出一方肃容。
 
    “这可是上古第一困局,珍珑?”虽然是问句,但故安用得却是一派肯定的语气。
 
    李慕歌点点头:“能不能拿走玉箫日月,就要看你能不能破解此局了!”
 
    “勉力一试。”既无轻视也无畏惧,故安平淡无波地说下这四字后,便开始专心破局。
 
    可故安毕竟是人,不是神。
 
    任凭棋艺再高超,面对“珍珑”也不免滞涩难行,步步维艰。这上古传下来的棋局,自有其精妙之处,别说当世,就是细数前朝棋坛高手,能破解此局者,恐怕也不过二三。
 
    如今,李慕歌用这样一局棋来让故安破解,无疑是胜之不武,有刁难之嫌。
 
    但看他的表情又全无刁难之意,甚至还巴不得他能把此局给破了。
 
    这一局,故安从骄阳似火下到金乌西沉,从身边熙熙攘攘下到两三零落,终至只破到一个和局的局面。
 
    落下最后一子,故安摇头叹道:“抱歉,珍珑之局过于玄妙,在下棋艺尚浅,不能为你破了这‘军神之局’”。
 
    李慕歌一脸无精打采地回道:“没事,没事。”复又脑中一个激灵地讶然道:“你、你全知道啦?”
 
    故安不答,算是默认。
 
    令李慕歌登时有些心虚的尴尬。
 
    “一早你缠着要与我对弈个痛快,想必并不是与我一见如故,要以棋会友吧?”其实故安一早也未把李慕歌当成结友于天下的洒脱之士。毕竟他江湖漂泊乱世浮沉,见过太多的“无利不起”,看过太少的“赤诚相待”。
 
    “你并未说过‘军神棋局’只有一盘棋局,所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军神棋局’共有四局,也正是你所摆出的四局。”
 
    话已至此,李慕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那点伎俩已被这故安识破,于是大方承认道:“在下这点拙计皆被故兄言中,兄台才思敏捷,果非常人。”
 
    “所谓‘军神棋局’是由象棋与围棋交错组成,虽是难度依次递增,但从第一局开始已是极难破解。我想关于这一点,破得三局的故兄比我更要清楚得多。”
 
    故安点点头,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在下就想,与其一人苦苦钻研倒不如借天下俊才之力将其破解,因此才有了这摆摊赌棋一事。假使真有人破了这四局棋,我也不担心他与我分享这笔军神宝藏,反正我摆出的只是棋局而已,真正的线索机要只有我一人知道。”
 
    说罢,李慕歌得意地晃晃折扇,并未觉得自己在行欺骗之事,反而似在炫耀自己的聪明机智。
 
    见他如此,故安真不知是该骂他一句言而无信,还是该赞他一句大方坦白?但用“脸皮奇厚”这四个字形容他却准是无错。
 
    棋局之惑虽解,但玉箫之谜尚悬。
 
    若说他的目的只是让自己为他破局,那怎会有如此多的“故人之事”集合到他一人身上?
 
    正思量间,却听对方说道:“故兄,你虽未按照约定破我三局,但确实已让我省了不少气力。尤其最后一局已下至和局,实属不易。今日,我就将这玉箫赠予你吧。”
 
    言罢,他果真将玉箫交予故安,没有丝毫犹豫与做作。
 
    故安一早只当他还有其他目的,恐会以玉箫相胁。此时见他语出真心行事从容,顿时也不知是该疑他还是……信他?
 
    接了玉箫,他面露谢意,同时试探道:“不知李兄与这玉箫有何渊源?”
 
    李
 
    慕歌笑着不答反问:“不知故兄与这玉箫有何渊源?”
 
    故安被他问得眉头一蹙,缄默不语。
 
    李慕歌见状哈哈一笑:“我只是随口一问,开个玩笑罢了!”
 
    故安冷哼一声:“李兄这么喜欢开玩笑,当心有一天自己倒变成了笑话!”
 
    闻此讥讽之语,李慕歌也不着恼,依旧笑吟吟道:“故兄,你既不愿将与这玉箫的渊源说与我听,我亦是如此。所以咱们还是不要为难彼此了。”
 
    故安点头应道:“李兄所言极是,是故某唐突了。”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此人看似言行无状,颠三倒四,但其实却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看他言语行事便知。所做之事所说之言,无一不是环环相扣。若想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定不要与此人再打交道,以免节外生枝。
 
    他抬步刚走,身后又蓦然传来李慕歌清越响亮的声音。
 
    “故兄,最后一局你并未破解,莫忘了还欠在下一件力所能及之事!”
 
    故安折下身旁柳枝,扔于身后。与他订下“折柳之约”,示意自己不会食言。
 
    与李慕歌道别后,已是皓月当空华灯初上。
 
    故安只好牵着马再回客栈投宿一晚。
 
    身边霓虹擦过,人声熙攘,饶是这五光十色的红尘万丈,也不及他掌中的一点莹白。
 
    反复摩挲着手中玉箫,他的嘴角不禁牵起一抹淡笑。虽则只是浅浅一弯,但却令他乏味可陈的五官立刻就生动起来,隐现俊秀之姿。
 
    “日月”静静地躺在故安的掌中,明明是块温玉此时却冰冷透骨,映着惨白的月光倒像是一缕索命的幽魂,他将它放在唇间,想打破它冰冷的沉默,也想搜寻它旧时主人的温度,几番尝试却始终曲不成调,叹了口气,遂将玉箫别在腰间,忽然瞥到缀在一旁那形容古怪的吊饰——果然是一张被卷成筒状的纸条。
 
    他解下绑在纸筒上的金线,将其慢慢展开,发现竟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薛涛笺,笺上用行草恣意横行的提着一首杜少陵的七言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看着这首诗,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预感:他与这个叫做李慕歌的人,恐怕不久之后还会重逢。
 
    
 
    第5章 浮生若梦
 
    
 
    隆冬腊月,将近年关。
 
    在北方最大的都城——锦阳,年味更是分外浓厚。
 
    锦阳虽是南秦的国都,南秦虽是胡族所建,但经过多年的汉化融合,风俗已大是不同。何况此地又以汉民居多,是以目之所及,街道两旁尽是对联春花、年货叫卖,倒与昔年的中原襄朝无异。
 
    在这一片繁华喧闹之中,却见街角有一家面摊异常安静。
 
    它的安静,倒不是本身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因为此时此刻踏入了一位十分特别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身着一袭水兰锦袍,外披玄狐大氅,头戴鎏金玉冠,一看便非寻常百姓。但他却信步走入这样一家朴素简陋甚至还有些脏污的露天面摊,怎会不令人奇怪,引人侧目,教人因惊诧而安静?
 
    但这一份安静,却也绝非单单来自于此。毕竟在这样一座皇都内,富家子弟因为好奇想体验一下市井生活的事情也非鲜有。这一份安静,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位少年本身。
 
    若说天上真有谪仙,其容姿便应如此;若说人间应有贵胄,其气韵也应如此。
 
    其眉眼口鼻无不精致绝伦,端的是:
 
    醉墨书远山,悠然眉宇间 ,
 
    金风逢玉露,粲然双瞳处,
 
    鬼斧雕绝崖,挺然若神工,
 
    陌上花似锦,嫣然忘归路。
 
    所以,在坐之人见那少年无不怔忡。一视之下,彷佛天上人间业已遍览。
 
    这样一位少年,本该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但此刻却听他大声叫道:“老板,来两碗牛肉面,多放辣椒,加个鸡蛋。再来壶酒,加碟五香果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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