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醉 作者:九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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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酉道:“我答应过你只有治好敬俞,才会把古莲子给你。解药呢?”
鬼医道:“哪里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除了我还有谁能解他的毒!”他骤然停下,转而得意道:“你精通诊脉,想必也已知道秦恕至今脉象有异。我是否骗你,你心里清楚。”
不错,直到时酉动手前,秦恕虽看上去已完全恢复,可始终脉象略有异常。时酉终是不愿秦恕留有祸根。
鬼医继续诱劝:“我只为求医,不为害命。不然当年我若在圣上面前进言两句,何愁拿不到古莲子。”
时酉不屑道:“你?你当年只怕是不止进言两句罢。秦家被推至风口浪尖,难保没有你的功劳。不过皇帝能治理天下,总是明辨是非之人,最后让你希望成空。”
言至此,时酉突然通透,“看来,你不做太医也多半是被此事牵连罢。”
时酉猜得确是八九不离,鬼医一时语噎,半晌:“当年之事,你空口无凭。我若真要害命,这毒药我便自己下给秦恕了,犯不着卖给屠门。”
“凭你的本事,你不过是没机会下毒罢了。”时酉现下根本不信鬼医所讲。鬼医没有此等智谋,也没有给秦恕下毒的能耐,他最多便是推波助澜,趁火打劫。
鬼医为求医术大成,确实不择手段。但平心而论,与医术无关的恩怨,他却是不多计较。他太痴于医术,纯粹得已经病态。
鬼医断不想夜长梦多,见时酉又不说话,忙道:“解药就在我身上,你把古莲子给我,我即刻便给你解药。”
鬼医如此说,自是不怕时酉杀了他抢解药。时酉眼下身体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为了救秦恕,时酉功力已经所剩无几。鬼医虽然不懂武功,但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若当真和时酉动起手来,他未必会输。
时酉稍一思量,终是走过去将腰间锦袋解下,递与鬼医。
岂料鬼医接过锦袋,立即用火石点蜡,翻查囊中之物。确认之后喜不自禁,连忙吹熄烛火,打算马上动身回七泉窟。
时酉一把抓住鬼医,怒道:“解药给我!”
鬼医已然乐极,心思不在时酉话上,“甚么解药?”
“秦敬俞的解药!你答应过的!”眼见功亏一篑,时酉简直要急火攻心,手下抓得更紧。
鬼医被抓得不耐烦,手一扬推开时酉,烦躁道:“根本没甚么解药!秦恕毒都清了!”
“不可能!”时酉低吼,“敬俞脉象不对,他不可能痊愈了!”
鬼医自顾自收拾包袱,“我多给你配了一味药,除了能扰乱脉象没别的坏处。你连喂了他半个月你自己的血,脉象自然不可能立马恢复正常。断药三日后,你再诊,保证好人一个!”
因此,鬼医让时酉早早将古莲子交予自己,是怕时间一久会被时酉察觉秦恕实为无恙。
时酉顿觉被鬼医耍弄,还傻笨地盗了秦家宝物给他。原本他和秦恕还能两情相悦,或许甚至厮守终生,如今却因为一味可有可无的草药全毁了。
至少先把古莲子拿回来。
“还给我!”时酉欺身而上,出手欲夺鬼医包袱。
鬼医闪身让开,时酉来不及收身,跌倒在地。鬼医趁机一脚踢中时酉下腹,狠狠道:“你别异想天开了!在七泉窟做了六个月的药人,你还能剩多少武功?我劝你不如想法子好好抱紧秦恕这棵大树,下次屠门再给他下留一醉,你还能有点用处!”说罢便要离开。
“等等!”时酉突然问,“留一醉的买主是谁?”
鬼医原不打算说,但时酉蜷缩在地,一身伤病全为了一个不得不背叛的人,他难得动了恻人之心:“晏青堂柳树生。”鬼医想到一事,又道:“此人你一定认得,自你打败柳树生,他便不做堂主了。当真落魄!”
时酉心想,柳树生若知你我相识,定然怕我寻你要解药,怎么会留你性命让你乱嚼舌根。
柳树生。
柳树生?
柳树生!
第七章
鬼医前脚离开客栈,不多时时酉也跟着离开,但他却不是去七泉窟的方向。
他要回双城山庄,给秦恕送信。
原本时酉打算拿到解药,稍作休息便动身回双城山庄,虽然再见面秦恕定不会让自己好过,但至少可让他再无危险。
不过既然不需解药,时酉便也不必回去面对那个人。
鬼医最后虽然怜悯时酉,却一定不懂时酉。他那种人,怎么可能懂情爱。
时酉被逐出师门后从七泉窟跌跌撞撞出来,身无分文,也不懂谋生之道。被人骗,挨人打,每日拼命做事仍吃不饱肚子,终于他倒在路边,不知道躺了多久,或许一日,两日,直到有一个少年把他抱在怀里,喂他水喝,给他饭吃。少年最后虽然因为赶路无法带他一起,但留下一些零碎银子。时酉就此活了下来。
时酉从小便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在七泉窟只有师兄弟能多照看他两眼,左右也不过是孩子带孩子。后来师父不信他,七泉窟不收他,世上不容他。但这个人却突然出现,救他一命。他日后每当回想少时经历,都觉得自己幸运至极,做梦会笑醒。
时酉曾无数次找他,发誓若能得偿所愿,他为这个人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除了耳后有痣这一点外别无线索。
找了整整十年,时酉怀疑自己所有的运气都在十年前那一日用完了。可是他却突然出现了。
时酉知道他的名字,做哪些生意,甚至可以每年到他的山庄喝酒。直到时酉发现他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的救命恩人身上,他终于为自己用十年时间寻一个人的疯狂找到了理由。
鬼医那一脚踹得力道极重,时酉倒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站起来。可比这更重的伤,更难捱的痛他都受过了,他之所以不挣扎起身,不过是因为秦恕无恙,再无急事让他搏命去做,而这一次秦恕再也不会来抱着他,照顾他。至于那颗古莲子,鬼医定要回七泉窟仔细研究。以时酉的智谋和能力,在路上夺回来并非绝无可能。
直到他想到柳树生这个名字。
时酉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提及柳树生这个名字了。年少成名时倒是有许多人反复提及此事奉承他,可惜他后来嗜酒成瘾,泯然众人,朋友不愿提及以免他想到往日盛景而伤心,其他人则是干脆没有话同他讲。
刚听到鬼医提起时,时酉觉得耳熟,却并未多想。直到他猛然记起另一个人。
“青杨,你跟在我身边几年了?”秦恕正襟危坐在书案后,面无表情问道。
柳青杨深夜被唤至书房,颔首低眉,拿不准秦恕问此事是为何,只得如实回答:“小的,小的跟着您快四年了。”
“四年了,时间不短了,”秦恕抄起桌上坐着碗莲的瓷碗砸向柳青杨脚下,猛然怒道:“所以客人走了,你这个做管家的不闻不问,也不来通报?!”
柳青杨面露慌色,心里却松一口气,看了眼脚下碎瓷片,辩解道:“小人真真是不知道时公子走了。”
“唔,”秦恕闻言面色缓和,收敛戾气,整个人松弛下来,似是已然相信柳青杨的话,“你确是不知。你若知道,此刻便也不站在这里了。”
“庄主,庄主您这是何意?”柳青杨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秦恕长叹一声道:“我秦家的传家之宝不见了。”
柳青杨闻言顿觉闯过一关:“庄主是怀疑时公子所为?”
秦恕面露难色,不甘心道:“你先去查查午后谁还来过吧。”
柳青杨摇头,道:“庄主您吩咐过,所以午后便再没人进到正院来了。”
秦恕泄气地靠在椅背上,道:“那看起来确是没有别人了罢。”
柳青杨说:“十之八九便是时公子,不然此刻为何不见他人。庄主,要找回传家之宝可须得尽快。”
秦恕摆摆手道:“你去做吧。”
柳青杨安排好人手下山寻人,自己便回房间换好夜行衣。下山前见书房的的灯仍亮着,便放心离去。
山脚下杜鹃鸟叫不停。
柳青杨循声而去,果然找到了接应之人。
“堂主,您终于来了!现下就要兄弟们摸上山么?”
暗处渐渐聚拢近三十人,悄无声息,等候吩咐。
柳青杨道:“不,计划有变。时酉那个叛徒把秦家宝物盗走了!柳兆你先回柳庄,想办法通知大哥,让他先别过来。再另喊些兄弟,一起去追人。”
柳兆道:“副帮主应该已经到了柳庄了。不过时酉现下就在我们手上!”
柳青杨闻之大喜,正要细问,突然大喊:“谁在那?出来!偷偷摸摸算甚么英雄!出来!”
这些人里柳青杨武功最高,别人耳力自然也是不及,所以没听到方才树枝折断的声音。
话音未落,临近树上便有黑影闪过,身量仅如大只家禽一般。
柳兆道:“应该是雕鸮。”
柳青杨提气,树间几个跳跃,确是不见人影,这才放心。
想到柳兆说时酉在他们手上,便问:“时酉如何落到你们手上?”
柳兆道:“兄弟们按照您的吩咐,日落便来此处等您讯号。就在一刻钟前,时酉匆忙而来,早前便听您吩咐过要提防此人。想到今夜或许行动,我怕他坏事,便截了下来。刚派两个弟兄押到柳庄了。”
柳青杨连叫几声好,“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都回柳庄去!”
第八章
时酉被弄醒时,发现自己身处地牢,手腕被吊,四下灯火通明。他只记得自己片刻不停地赶路,刚至山脚便被人敲晕。此时会找自己麻烦的,定为了古莲子,来得真是快。
“别来无恙啊,时兄弟。”
说话之人勉强算得上是时酉的熟人。时酉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拱手,道:“别来无恙,柳副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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