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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仇记 作者:白日梦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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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太医院中事务繁忙,谢霖好容易熬到下值归家,已然饥肠辘辘,嗅着饭菜香气,登时腹中狂叫不止,待见了这一盆鲜汤,更是迈不开步,坐下便要夹菜,被谢苇抽掉筷子,催道:「且去换了衣裳,洗过手脸再吃。仔细鱼汤溅在官服上,明儿个便穿不得了。」
    谢霖无法,只得急急忙忙去洗漱更衣,待坐下来,谢苇已盛好一碗鱼汤递与他,「慢些吃,莫烫着。」
    那鱼汤已晾了盏茶时分,入口正是温热适度,谢霖先拿勺子舀一口尝了,旋即扔了汤匙,一口气灌了大半碗下去,那汤又酸又辣又鲜,一入腹中,登觉暖烘烘热辣辣一片,好不舒坦。等这饥火中烧的饿劲儿稍压下去些,方捡起筷子,一口口夹那鱼片吃。
    谢苇亦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却是摆在面前放着,偶尔沾一沾唇,也只是做个样子,鱼肉一口不动。
    待一顿饭吃完,那盆鱼汤只剩了小半,谢霖方后知后觉道:「大哥怎的没吃多少?」
    谢苇一笑,「晌午去镖局,与段大哥他们吃的便是这个,哪里还想吃它,不过程贵今日偏买了鱼来做菜,又想着你爱吃这口,这才做的。」
    谢霖不疑有他,抚了抚肚子笑道,「冬日天冷,便是吃这种酸酸辣辣的才好。」
    过得片时,金宝进屋收拾了碗筷下去,又送来一壶茶,谢霖倒出一杯,拿了医书来翻看,不想没看几页,便觉眼皮发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谢苇问:「可是困了?这便去睡罢。」
    谢霖揉揉眼睛,「这才不到二更,忒早了些,往日里这时辰也不觉得困呀。」
    谢苇道:「许是白日里累着了。」说罢扯了他去床上躺下。
    不多时,谢霖便睡了过去。
    谢苇亦闭目养神,待到三更一过,忽地起身,唤了两声,「霖哥儿,霖哥儿。」见谢霖毫无动静,遂放心下地着衣,又是一身夜行服,悄然出了门去,轻车熟路来到同安侯府,直奔那间书房。
    此际夜深人静,府中只一两处房中透出微弱灯火,应是下仆值夜所用,余下便是黑黢黢一片,万籁俱寂中,偶然听见一两声猫叫,也不知是哪个养的老猫正在捉耗子。便是这般毫无人声,谢苇亦不敢掉以轻心,伏在隐秘处屏息窥伺足有顿饭功夫,见确是无人,方脚步轻移到书房门外,见那门上仍旧上了道严严实实的铜锁,便自袖中抽出把薄刃匕首,自窗缝中插进去,抵在窗栓上,一点点撬了起来,不多时,那木栓一松,窗户便即开了,谢苇轻轻一推,纵身一跃,落入屋中,旋即回身将窗子关好,这才自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燃起一丝火光,借着这星微光亮,一步迈到书案前,翻检起案上一堆物事。
    那案上放着信笺若干、近日新发的邸报,又有尚未写完的折子一封,谢苇一一看过,却并无自己想要的那件物事,便仍旧依照原样放好,顺序位置不错分毫,归置完,弯下身去,将书案从里到外摸索一遍,亦不曾发觉有甚暗格,遂又回身去书架上翻找。
    那架上典籍甚多,谢苇叼了火折子在口中,空出双手,翻个不停,将那书一册册打开抖落一遍,忙活半晌,却是分毫无获,只得将书册一一收拾好。待一切停当,已然将近五更时分,再不敢耽搁,悄然出了书房,将窗栓对准,照旧用匕首从外头挪回栓口里插好,这才出了同安侯府返回家中。
    一大早,谢霖伸个懒腰翻起身来,见谢苇仍自睡着,不觉纳罕,暗忖少见他起得比自己还迟,也不扰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来洗漱。待金宝端了早饭上来,仍不见谢苇醒来,便低声嘱咐金宝道:「大爷还睡着,留些饭食在锅里,等他醒了热一热再端来。」
    自家胡乱吃了两口,便去了宫中。
    这一天白日里无甚要紧事,太医院中甚是清闲,待到下半晌,谢霖提早溜了出宫,回到家中,金宝在门口处迎着他,道:「二爷,今儿个上午住钱家老店的那位谢姑娘遣人递了话来,说是后日要去逛一逛京城,问二爷可愿作陪。」
    谢霖一怔,旋即欢喜道,「自是有空的,你现下便去钱家老店一趟,同谢姑娘说,后日巳时我一准儿备了车去接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些碎银塞给金宝,「快些去,送完了话再去车马行雇辆好些的车来,叫车夫后日一早来咱家等着。」
    金宝见那银子足有一两,道:「二爷,便是雇辆好车,也用不了这许多银子。」
    谢霖一拍他脑袋,笑道:「余下的你拿去买零嘴就是。」
    这剩下的钱着实能有不少,金宝得了赏,欢喜得一蹦老高,高声应道:「我这便去。」
    一溜烟跑了出门。
    谢霖回到后院更衣,一进院门,便见谢苇正在院中练武,一柄刀翻转劈刺,使得杀气腾腾,只在旁看着,便叫人随着那刀刃所指心惊胆战,无端端生出几分惧意。
    谢霖以往也常见他习武,不拘拳脚棍棒还是刀枪剑戟,却从未这般叫人心惊,一时站住脚看得呆了,倒是谢苇见他回来,慢慢收了招式,过来问道:「今日回来的倒早,可是无甚要紧差事?」又道:「你姐姐遣了她身边小何过来……」
    谢霖回过神来,道:「我晓得了,金宝方才已同我说了。我明日去宫里告假,后日好生陪姐姐转一转京城。」说完,见谢苇额上满是汗水,忙催着他进屋,「莫在外头站久了,才出了汗,仔细吹了风受凉。」
    谢苇一笑,「你几时见过我伤风?」
    谢霖一撇嘴,「晓得你身子壮实,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屋,谢苇放下刀,道:「我去厨下看看,晚上给你做道酱香茄盒吃。」
    谢霖极是爱吃茄子,自然欢喜,等到晚饭端上来,就着那道茄子足吃了两碗饭才放下。也不知怎的,吃过饭不久又犯起困来,强撑着在院里溜达了两圈消消食,便打着哈欠被谢苇催上床去。
    待到三更将过,谢苇又悄然出得门来,溜入同安侯府之中,这次却是绕过书房直奔内院,挨屋查看起来。
    
    第二十一章
    
    平京城每逢初一十五,东西两处坊市并各处寺观门前俱有集市聚集,烧香礼佛、卖艺杂耍、求签测字,并各色小吃摊子不一而足,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眼下虽是冬日,但这一日日头晴好,风亦不甚大,衬得天高云淡,街头便不减丝毫人气,到处摩肩接踵,一派繁华。
    谢汀兰数年前亦曾来往平京,却因帮务繁忙,不过走马观花略转一转罢了,这还是头一遭有余裕游逛赏玩,好奇之余,叹道:「我素知京城繁华,不想竟热闹至此。江南虽亦是富庶之地,论起人口,却远远不如了。」
    她这日穿了一袭宝兰织锦镶狐裘的大氅,弯月髻上斜插一枚白玉簪,簪头垂下拇指大小一枚珍珠,余下再无别物,清丽脱俗中又别有一股英气,这般掀了车窗上的帘子与一旁骑马并行的谢霖说话,路上行人撞见,纷纷回头张望,猜测是哪家小姐这般标致。
    谢霖笑道:「这才不过到金梁巷,西市并前头的州西瓦子才叫真热闹呢,车驾到了那儿,是再挤不过去了,只好请姐姐移步走上一走。到了瓦子里,不拘是听曲看百戏还是吃茶果品菜肴,俱是顶好的,便是六部的相公们亦是常来的。眼看着便是太后六十圣寿,各地藩王诸侯俱来京城贺寿,连带着来京献艺的名班亦是不少,我听闻这几日瓦子里最有名的便是个叫庆喜班的,耍百戏乃是一绝,见过的无不说好,正在桑家正店里卖艺,那桑家正店里的厨子原是宫里出来的,做得一手好菜品,一道花炊鹌子并五珍脍乃是一绝,除了宫中,别处是再吃不到那般味道的。」
    谢汀兰嫣然一笑,「弟弟说好,自然是好的,今儿个可是沾了弟弟的光,不然,我等哪里知晓尚有这等好去处。」
    大何小何亦跟在车马后头,他两人年轻,听见有这等热闹可看,已是忍不住欢喜雀跃起来,跟着凑趣道:「正是呢,托了相公的福,咱兄弟也能见识见识京城风物。」
    一行人说说笑笑便进了瓦子里去。
    谢霖着意款待姐姐,自然是花了十二分心思在上头,这一日宾主尽欢,待到下半晌方尽兴而归。
    待送谢汀兰回了钱家老店,谢霖回转家中,四处不见谢苇,听金宝说大爷一上午便出门去了,只当是镖局有事,也不以为意,先是小憩片刻,待醒来,又去药室中消磨。直待天色暗了下去,将掌灯时分,才见谢苇从外面回来。
    临近深冬,天气益发冷了些,一到日头落山,朔风顿起,谢霖方自药室里出来,便被冷风吹得一个哆嗦,见谢苇只着一身常服,外袍也不曾穿的自外头回来,不知冻了多久,登时便唠叨着迎上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的不穿厚实些?」
    谢苇不提防一进门便撞见他,愣了一愣,方才笑道:「你今日回来的倒早,我还当你需陪着姐姐用了晚饭再回来。」
    谢霖去拉他手,一触冰凉,赶忙拽着他往屋里走,「姐姐累了,下半晌便回来了。倒是你,这一日跑哪里去了?前日新给你做的那件外袍呢?今早还见你穿来,哪儿去了?」
    谢苇这时方省起那袍子叫他给丢在了外头,脑子急转,随口扯道:「方才同镖局里几个兄弟过招,穿着它忒是碍事,随手丢在校场了,赶明儿个我去取回来就是。」
    谢霖不疑有他,进了屋便忙着倒热水与他洗漱。
    眼瞅着天黑下来,金宝进来问道:「大爷,二爷,这便用饭,还是再等一会子?」
    谢霖道:「这便用罢,叫你爹做一道热热的羊汤来,多放些葱姜驱寒。」
    金宝答应着去了。
    谢苇擦洗完手脸,道:「我去厨下瞅瞅,若羊肉还有多的,与你做道烧羊肉吃。」
    谢霖拉住他道:「这外边天寒地冻的,你才暖和过来,还出去作甚。程贵一早把菜准备好了,只等你回来便要下锅,哪里用你去忙活,只等吃就是了。」
    说着端了杯热茶来与他捂手。
    谢苇只得收住脚,坐下吃茶。
    不多时,饭菜端上来,谢霖先盛出一大碗羊汤放在谢苇面前,「先喝一碗去了寒气再用饭。」
    谢苇喝了一口,道:「盐放少了,味儿有些淡。」
    谢霖亦尝了一口,觉得咸淡适中,但见谢苇如此说,便道:「我叫金宝拿盐来,再放些就是。」说着去门口喊人。
    趁他离桌,谢苇自袖中抽出那瓶曼陀罗散,往谢霖那碗汤中撒上少许,又迅即收回,待谢霖重又坐下,药粉已然混在汤中,看不出分毫。
    不多时,金宝拿了盐罐进来,重新调了汤味。
    谢苇在外奔波一日,待一碗汤下肚,顿觉出饿来,连扒了三碗饭。谢霖却是晌午那顿陪着姐姐用了不少,晚上便有些吃不下,那汤也只喝了小半碗便撂下了。
    待晚上就寝,谢苇照旧三更起身,下床去摸索着穿衣,一身玄衣才穿戴整齐,正要开门出去,便听身后道:「三更半夜不睡觉,做甚么去?」
    谢苇一脚跨在门外,一脚留在门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登时愣在当场,眼睁睁瞅着谢霖翻身坐起,下床来点起了蜡烛。
    烛光一亮,映出谢苇一身装扮,谢霖看了心里便是一惊,只他早已不是当年那等无知少年,这几年阅历渐增,益发沉稳,慌而不乱,先到桌旁坐下,这才不紧不慢道:「看你这身打扮,是去杀人,还是越货?好歹先与我说说,日后东窗事发,也好与你遮掩。」
    谢苇情知今晚是出不去了,关门回身,讪讪一笑,「这大晚上的,你起来便起来了,好歹多披件衣裳,仔细冻着。」一面说,一面去拾了件衣裳给谢霖披上。
    谢霖既不恼,也不怒,眼皮一耷拉,由着谢苇忙活。
    谢苇晓得再糊弄不过去了,只得道:「你莫急,我与你说就是。」也坐了下来,提茶壶倒了两杯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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