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 作者:一梦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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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雩……你醒醒!”好熟悉的声音。
怀雩徐徐睁眼,云寂那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总算醒了,你究竟是在做甚么梦啊,叫都叫不醒,要启程了。”云寂说罢,食指宠溺地刮了刮怀雩的鼻子,怀雩顺势在他的胸口上蹭了蹭,“我可是做了个奇梦,你可要听”
原来,只是一场梦。
澜阙,是梦吗
只见天间白云悠悠,四处森森老树。
不是梦中扎营之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狼
“城门闭,塞雁起,画屏鹧鸪云中戏。
孤烟直,朔风泣,胡琴羌笛思故里。”
日暮西山,落霞余晖里,年迈的士兵正撕扯着沙哑的嗓音和充满异域风情的腔调,吟唱着那首穷其一生也唱不厌的塞外无名歌谣。
思乡,思归,是边塞一首唱不断的悲歌。
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若抛却凌云壮志,暂忘满怀激情,追溯到心最深之处的向往,无非,是阖家安康,故园长留。
赵国将士如斯,天狼的又何尝不是
这苍凉的歌谣,就来自天狼的营地。
边塞的春比不得皇都长安,白日里都是余寒尤厉,到了太阳落山之时更是不消说了。
天狼的战士们围住烧得正旺的篝火,烤羊腿。
“螣怚阿爸。”一个年轻的士兵用天狼语叫住了那位吟唱歌谣的老兵。
“阿爸,您最会说故事啦!给我说个太平盛世的故事吧!”话语刚落,周围较为年轻的小士兵全都围了上去,皆是一脸争先恐后的样子,喊道:“我也要听!”
“呵呵……”螣怚笑了,笑声里几分悲凉,几分惆怅,“太平啊……草原已经多少年没有太平过了从先王的西扫大漠,再到容烈可汗并和四十九部落,两攻赵国……这烽火,已经持续了三四十年啦!我在二十五岁那年,就已经忘记了太平年间的事情。”螣怚眯着一双有些浑黄的招子,把视线投到了远处,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小士兵们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除了渐逝的残阳,什么也没看见。
螣怚忽然惨笑道:“式微式微,胡不归王……收手吧……”
小士兵们皆在草原上长大,自幼直言直语惯了,当真是听不懂螣怚的话,一个个的面孔上全都题上了不知所云四个大字。
螣怚看他们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笑笑:“罢啦,我就和你们说故事吧!忘了的事情,大不了再让老头子想起来就行了。”说罢,捏了捏下颚花白的短须。
“嗯……哈哈,我想起来了,就说说我和我媳妇儿的故事吧。”老头子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浑浊的眼眸中,忽然间闪烁出了异样绚烂的光芒,额前眼角的皱纹也都舒展开来。他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四十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
“那时候啊,我才十七岁,年岁正好。当时的草原部落还是分散的,我就待在一个叫做塔里图的小部落中,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牧马小伙,和族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平淡,却也祥和幸福。就在那一年里,我遇上了部落族长的小女儿,诺仪公主,也就是我后来的媳妇儿。”说到这里,老头子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周围年轻人们艳慕的眼神,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讲道,“诺仪公主生的很俊,皮肤像羊脂玉一样白皙,两只眼睛就好像会说话一样!眼珠子乌溜溜的,睫毛又浓又长,我记得啊,她鼻梁很高,嘴小小的,一笑起来嘴角两边就有一对小酒窝儿,可漂亮呐……我还记得,初见的那天,她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穿一身黄裙子,朝我微微一笑。那天阳光好明艳啊,我螣怚就是用尽这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一天的。”不知为何,老头子的眼眶里有了泪水,他连忙用袖子抹去,继续道,“在塔里图,人们并不在意你的血统如何,人们只在意你是不是个勇士。我与诺仪的关系日渐亲密,后来,我们彻底相爱了,于是,我便请求族长将诺仪许配给我,族长同意了,但是前提是我要能驯服部落中最烈的宝马。哈哈,不负诺仪,我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和全身精力来驯服了马,两天以后,诺仪就骑着那匹马,做了我的媳妇。诺仪……你知不知道,我螣怚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度过的”螣怚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早已化作喃喃,包含着对妻子的深情,却又带着几分令人不结的悲伤。
昔日的光辉灿烂年岁,终是一去不复返了。
“可汗!”开始一直在周围议论纷纷的小士兵们忽然齐声高呼了一声。
容烈。
螣怚连忙回神,却发现,容烈在看着自己。
螣怚连忙行礼。
“螣怚的故事,本王听完了。”容烈那双冰蓝的眼眸里,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这故事,若是只讲到这里,当真是一段美满的佳话,至此双宿双飞,并肩策马,共守余生。
可是,故事只讲了一半。
后来,塔里图被攻破,族长被杀,家人被诛。诺仪已经嫁人,并不再算在要被诛杀的范围之内。
但是,诺仪性子烈,怎甘家人惨死?
她不顾螣怚反对,去刺杀容烈,寡不敌众,最终殒命皇宫。
入宫前,为了防止他人认出她来,会牵连螣怚,所以她去前先用小刀把自己那张绝世的面庞毁得面目全非。
可,这怎么骗得过容烈?
但容烈没有追究,只是派人将她同家人葬了一起。
“螣怚,你恨本王吗?”
“不,螣怚只恨战争。王,你何日才能收手啊……”肺腑之言溢出。
“收手?呵呵,待到四海归一吧。”容烈并没有为螣怚所动。
“四海归一……”螣怚苦笑一声,“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哇……”
容烈并没有理会,他明白,自己的野心一直在涨大,只有不断的扩充土地,他的心才会安。
容烈一身玄色绣着雪狼的长袍在朔风里烈烈作响,那双冰蓝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贪婪。
那个光风霁月,为人落拓的少年容烈,早就被他亲手埋葬在了野心之下。
虽死,不悔。
他,要从云寂那夺来一切他想要的,土地,财宝,子民……还有,那个月光般皎洁的人。
旋身,只见国师上官逻正立于不远处望着他。
斑驳的光影投在那人的脸上,竟然让眼力极好的容烈在此时看不出他脸上的喜怒哀乐。
那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就和在平日里的任何时候一样,默默处于他的身后,默默地,以强有力的方式,支持他。
作者有话要说:
☆、算计
四月初一,小雨。
大军,已至。
“玉龙关,到了。”云寂勒马,声音极为沉重。
驾在马背上昏昏欲睡的怀雩打起精神来,抬头望去,城门上,几支断箭带血,残破的战旗也被鲜血浸透,暗淡的血色早已掩盖了原来那气势恢宏,吞云吐雾的金龙图腾。
“皇上,这里是昨夜天狼偷毁粮草所致。”前来迎接的小士兵见云寂一脸凝重,连忙解释道,“曲将军为了保护粮草,自己也身受了重伤。”
云寂“嗯”了一声,随后道,“彭参军听令。”
“末将在!”
“你先带将士们去安顿。”
“是。”彭参军接令,退下。
随后,云寂有对那位小士兵道,“带朕去见曲将军。”
“是。”小士兵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军礼,然后牵起云寂的马,向前走去。
怀雩被晾在一边,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踌躇不前时,只听云寂唤了一声,“怀雩,随朕来。”“是……”
将军帐前,几个士兵端着一盆盆水进进出出,进去时还是一盆清水,出来时已是一片鲜红。
云寂下马,向帐内走去,怀雩紧紧跟随其后。
帐内,一股浓郁的血腥扑面而来,怀雩不禁低估道:“这伤得是有多重血都流的像生孩子一样了。”这声音原是极为小,只是不知怎么的,竟被那个小士兵听见了,他冷冷道:“将军中了整整十支流箭。”
怀雩撇撇嘴,再不说一个字。
“皇……上!”原本静卧在榻上的曲韶忽然睁开眼睛,惊讶地轻呼了一声。
“皇上……臣……辜负了皇上的厚望……”从最初的惊讶走出,曲韶的声音变得极为沉重,透着几分内疚,几分悲怆。
云寂挥挥手,遣退了伺候在周围的士兵军医。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怀雩的声音响起,“是你!原来,你就是曲韶!”
云寂后头望向沉默了许久的怀雩,却见他怒目圆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可以喷出火来。
“呵呵,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算计完别人再被人暗中打得半死不活的感觉不错吧”怀雩不怒反笑,嘲讽道。
“怀雩——”云寂有些不满地瞥了怀雩一眼,复又疑惑道,“你们认识”
“你说认不认识你把派去攻溯月攻了五年,你说我能不认识吗他暗中下药封我内力再断我经脉,你说我能不认识吗?”怀雩可以放下仇恨和云寂在一起,可以陪他看着赵国日益强盛,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他明白,若是把恩怨一件件算下去,是一辈子都算不完的,他明白,云寂是个好皇帝,他一视同仁 ,无论溯月还是赵国百姓在他的统治下都过得安然。
但是,这一切都不代表他可以容忍眼前的这个人,他怀雩平时,最痛恨这种阴险毒辣的小人。
先是使计害他父王陷入八卦阵中被刀刀砍死,再是在刀上下药,害他内力全失,并借机逼死了他母后。
“……雩殿下……难……道……你觉得……上战场打战……只有明枪……没有暗箭……吗……”曲韶伤的极重,说这样短短几个字,便已是断断续续,喘息不已。
可最后还是狠狠地加上了一句:“怪不得……溯……月……亡……”
“你!”怀雩被气极,正欲启唇反讥。
却被一旁再也看不下去的云寂打断,“你们二人,真是够了。怀雩,你说阿韶被人暗算”
怀雩本来就气,在听见一声“阿韶”,不禁更加火。
(好你个云寂,叫我尚是直呼全名,你现在居然叫这个小人叫阿韶)
这样想来,怀雩更是恶语相加:“他再不济,也不至于中上几剑就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样子,肯定是受了内伤。你不信,看他胸口两寸处!”
云寂闻言拉开了曲韶的领口。
果真,一个黑紫的掌印跃入眼中。
“怀雩……你……是怎么知道的”曲韶有些不解道。
“切,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一直在揉那里么”怀雩一脸鄙视。
“……”
“紫砂掌,这是江湖绝门武术,朕的师父曾说过,在江湖中,会它的,用一只手便能数完。”云寂忽然道。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在暗中学会了却没有叫世人知道”怀雩道,“紫砂掌是江湖中著名的邪书摧心经中的精华绝技,紫砂掌分三层,第一层,掌印深红,一击之下可折人肋骨,第二层,掌印黑紫,会使人内息紊乱,身受重挫,久留病根,第三层,掌印无色,隔空发掌,一招毙命,杀人无形。攻击曲韶的人,已经练到了第二层,而今江湖上练到第二层只有区区三个。”怀雩伸出手指,细细数道,“江南朱雀楼右护法蠡月,左护法凌霄,还有洛阳仙踪殿的愁眉。蠡月,凌霄都是几十年前在江湖上纵横的人物,如今虽还没死,却早已年逾古稀,早就不问世间事了,哪还有心思去对付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伙愁眉就更不可能了,他的右臂废了,而曲韶胸口的掌印,很明显是右掌。这三个人,都是一点嫌疑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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