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这个大夫 作者:四月流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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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们都还好吧?刚才他们人太多了。”好歹共同经历过腥风血雨,情谊更加不一般。
“没事啊,小季你不知道,这些土匪身上都背着不少人命的,死不足惜!”
沈季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当作回应,作为平日里只杀过鸡的人来说,面前泥地上、草丛间溅着一片片黑红血迹、断臂残肢的场面真是够震撼,何况他总觉得周围的血腥铁锈气味无孔不入、令人忍不住想吐。只能强忍着,绕过这一片区域,把刚才四散的马匹聚拢,都拉到一片草地上拴在几棵乔木上。
大家身上都溅了血,周波令左镇带上老四钱迪城四处查探,找一下水源,他则带领众人把马车尽量轻缓地移到前面不远的干净草地上,沈季被分派去捡些干柴,李翼需要热水,几人分头行动起来。
干柴拢起一小堆后,沈季转身回马车去探视李翼,此刻他比较担心这人会因为伤口发炎导致高热,毕竟他只带了些常用和珍贵些的药丸,其他药材却是没法携带的。慢慢掀开竹帘,探身进去查看,发现李翼并没有入睡,刚好和他瞧了个对眼——
“七爷,怎么了?伤口痛得很?”照理说那药粉撒了那么多、也应该发挥了止痛的效果才是啊。
“无碍,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毕竟流了那么些血,李翼的面色很苍白、嘴唇干涩。
沈季见状跳下马车,从李翼马匹上取来他的水囊,倒出一些水,交代他慢慢咽下去。李翼依言照办,片刻后他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双腿,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沈季伸手将他背后的被子理得平整些,竭力让他不那么难受。
此时左镇和钱迪城回来了,俩人浑身*的,看来是找到了水源还冲洗了一遍,手里拎着几个大号水囊,告诉了众人水源的方向。接下来是吴悠跟周洪去沟底下的溪流,其他人警戒在马车四周。
蒋锋架起一个小铁锅,本来就考虑到途中可能会遇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他的脸绷得特别紧,沉默地开始生火烧热水,火苗窜起、青烟缭绕,笼罩着如雕塑一般盘坐着的人。
“三哥,你怎么了?”刚才我问过吴悠了,他说你没有受伤啊。
蒋锋头也不转,吐出两个字,“无事。”
沈季愣了一下,“嗯、如果哪里受伤了,可千万要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没有。”依旧是冷漠内敛的侧脸。
“哦……那就好。”沈季觉得有些受伤,此时的蒋锋就像是他们刚认识那样儿——不,甚至当蒋锋第一次带刀半夜闯进他家,也不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一时间俩人枯坐,沉默以对。
“我们留在这儿,如果又碰到土匪怎么办?”沈季努力找话题,想让气氛好一点。
“再杀了就是!”
“呃、这……”这样的对话要怎么进行呢?三哥是怎么了?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
北地初冬白日越来越短、眼下已经是傍晚了,寒冷的风从北面狭长的峡谷中袭来,吹乱了蒋锋束得整整齐齐的黑发,扬起了他玄色的外袍,发丝遮住了他一直垂下的眼帘,整个人仿佛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冷硬又漠然。
沈季忍不住靠近了些,忐忑地微仰头盯着他三哥的侧脸,这种陌生的感觉从来没有过,就连初识,眼前这张脸也对他传达过善意。
“等会儿你跟着大哥去水源。”说完蒋锋直接起身,执剑大步向黑暗中走去,他准备一晚上警戒。
“哎、三哥!”沈季莫名被丢在原地,觉得心里直发堵,他不大清楚自己哪里做错了,让人这么生气。
他一直望着蒋锋消失的幽深丛林方向,很想跟过去问个清楚,可又非常怕让三哥更加生气,让他更加讨厌自己——怎么会这样?之前自己还犯过更大的错误,也不见三哥这么生气啊,还是他是在默默忍受?如今快要到贺州,忍无可忍之下就可以光明正大不再搭理自己?
沈季一下子全想起来了,自从认识以来,蒋锋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七爷不是一般人,千万不要忤逆他、要做到进退有度!现在好了,自己把三哥这么看重的人给连累得受了伤……
直到吴悠打好水回来,沈季还杵在火堆旁伤神,“哎、干嘛呢?爷怎么样了?这里边就你一人通晓医术,记得好好照看着。”
“六哥,我一定会好好照看七爷,会让他快点好起来的!”将功赎罪、也许三哥看到自己的用心,就不会生气了。
“三哥呢,让他带你去打水去啊!”吴悠四周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那眼神时常黏在沈季身上的三哥。
沈季硬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三哥有事,让我跟着周大哥去打水。”
周波恰好把马匹都拴牢固了走过来,听到沈季的话,微微有些意外,但不过是帮忙带着个人去打水,小事一桩而已,“既然老三交代了,那你跟着我走吧!”
蒋锋隐身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当中,看着沈季垂头丧气跟在周波背后走远之后,他才低声打了个唿哨,把左镇喊过去,交代了一番自己方才查探周边地形的结果,俩人布置好了今晚的警戒区域。
“老三,有事?”左镇好奇挑眉,这小子跟王爷来了一趟南边,居然美滋滋带着个媳妇儿回贺州,成日里也是一副情投意合、呵护有加的样子,这会儿怎么看着又变回了从前的木头人了。
“没事。”蒋锋嘴抿得死紧,低头心里过了一遍说辞,还是踏步往马车方向走去,周洪和钱迪城正守在马车外,望见来人,年轻些的周洪开口:“三哥,你找爷有事么?”
“嗯,爷现在可清醒着?”
话音刚落不久,马车里头传来了李翼有些虚却仍然威严十足的声音,“说吧,什么事儿?”
钱迪城上前伸手把马车的竹帘打起,露出李翼靠着车厢壁苍白的脸孔。
“属下前来领罪!”蒋锋在马车前抱拳单膝跪下,沉声开口。
李翼平静地发问:“哦、何罪之有?”
“属下当初考虑不周,祈求将沈季带上同行,他不仅拖累了归期,今日更连累爷受伤,属下难辞其咎、请爷责罚!”挺直的脊背、破例直视着李翼眼睛,言语中带着罕有的、毫不掩饰的求情之意。
久久没有声音之后,李翼叹了口气,“爷不过随手搭救了沈季一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与你无关,起来吧!”
“属下替沈季谢过王爷宽宏大量!”不管怎么样,首先得认错,争取王爷多一些的好感,蒋锋决定晚点再让沈季过来郑重地致歉。起身回头,发现沈季居然去而复返、站在强劲山野下风处,纤瘦的身板微微发抖,望着自己的通红眼眶中泪水欲坠未坠,看起来伤心极了。
原来当时沈季跟着周波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拿水囊,周波只好带着他折返,刚好赶上了蒋锋那高声说的几句话——原来三哥真的觉得自己是累赘,拖累了大家行程不说,还害得七爷受伤……三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啊……
默默看了一会,沈季神色黯然转身走了,现在他只想着走开,否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小心哭出来就丢脸大发了;蒋锋有心想开口叫住他,可场合不对,最后终究也选择了转身,隐身在丛林中。
☆、第38章 遭遇土匪(下)
沈季觉得快乐时光怎么总是消失得这么快呢?之前爹娘都在世、哥哥也没有离家,虽然他不是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可小康家庭也温馨舒适,他作为家中老幺得到了最多的宠爱。可惜没过几年,一切都变了:父母逝世、兄长穆东远走贺州,一个人担惊受怕地过了段日子,饱尝了孤独和恐惧——幸好后来蒋锋到了自家,认了个三哥,他高大俊朗、为人又正直可亲,对自己照顾良多,前些日子,他明明还说、还说……
“哼!看来用不着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还照顾我一辈子呢……不用拿去去问哥哥,三哥定然是逗自己无疑,看看他刚才多么嫌弃我!”——沈季又难过又气愤,磕磕绊绊地往峡谷底部走去,觉得大腿在下坡时隐隐作痛,看来还不能承受过大的力度。
“小心些。”周波怎么能感受不到身边这个小年轻浑身散发的怒气和怨气呢,不过他一贯自认为没有立场开口去管这些事,仍旧保持了一贯的安静,只在遇到陡坎时,出手帮忙拉一把。
沈季勉强维持了表面的理智,赶紧开口道:“谢谢周大哥,给您添麻烦了。”
生气归生气、等他走回营地时,还是下意识地搜寻蒋锋的身影,他一直坐在明晃晃的篝火前等待,无聊时拿出干粮中的咸肉干,直到为众人煮好了第三锅咸肉干汤,蒋锋还是没有出现,沈季默默给他留了一份,希望他喝了能暖暖身子。
吴悠拿出大家携带的油布,砍了几根木头,在篝火前搭建了两个简便的小帐篷,夜里轮流休息时好歹能遮挡一下寒风和露水,沈季想起自己行李中还有几件厚实的衣服,赶忙过去马车前,犹豫了一下,轻轻唤了一声:“七爷?”
没有人回答,钱迪城开口,“沈季,爷喝完热汤后应当是歇息了。”他和周洪负责寸步不离地照料主子。
“钱四哥,我得看看七爷的状况。”得到李翼贴身侍卫的同意之后,沈季才攀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进去。发现里面的人确实是闭眼熟睡的样子,他小心地举着蜡烛凑过去,随手把蜡烛插放在车厢壁柜上,掀开被子查看李翼的伤口,发现没有流血;再探额头,没有发热的迹象,不禁吁了口气,觉得这人真是身强体壮。
接着他尽量放轻手脚,从车厢夹层里拽出他了的包袱,把狼皮褥子抖开,盖在李翼身上,自己带着一包衣物下去了。
“两位大哥,如果发现七爷体温异常,请记得及时通知我。”
“行,你先歇着去吧!”
沈季拎着包袱走到正在忙碌着搭帐篷的吴悠身边,“六哥,我这里带了些厚实的冬衣,尽管拿去晚上御寒吧!嗯……那个、三哥今晚负责守夜么?”
“行,今晚你睡这里,跟我挤一挤哈。大家轮流守夜的,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愣着干什么?进来。”
“哦。”沈季低头躬身探进去借着篝火扫了一眼,发现能躺下三个人没问题,底下也垫了一张油布,好歹不用睡草地了,沈季刚想脱鞋就被吴悠制止“哎、得了,用不着,多冷啊,就这样进来!”
于是他只好直接躺下,脚朝着外边,自觉缩到最里面,方便他人进出,拆开包袱,递给吴悠一件棉袄,自己再盖着件大衣,俩人并排躺着,沈季忍不住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出声:“今天真是太刺激了!”
“唔、对你来说可能是,对我来说倒没有什么。”吴悠资历浅,是这两年才上的战场,之前一直在贺州城里帮李翼打理一些杂物。他同情地问沈季:“你很害怕吧?”
“确实,第一次这么多人死在我面前,如果不是跟你们在一起,估计晚上我准被吓死了。”沈季想着白天的一幕,心有余悸、老实直言。
“六哥,跟我说说你们兄弟几个,我非常好奇。”尤其是你三哥蒋锋,多讲一些他的事情吧。
吴悠翻身平躺,枕着自己胳膊,望着油清色帐篷出神,“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不也看到了么,不就是一群武夫,成天舞刀弄枪的。”
“那将来呢?”
“将来啊、将来,嗯……如果有命多活几十年,爷就会给一大笔银子,让我们养老去呗,当然如果不小心死得早,也就谈不上将来了。”吴悠怅然回答。
“只有等你们老得不能做事了、七爷才会放你们走吗?他不同意,你们就得跟着他做事吗?”沈季心乱得很,下意识追问。
“当然了,我告诉你吧沈季,我们结义兄弟六人,只有三哥是小时候管家刘伯从外面买回来的,剩下的都是将军府的家生子,就是世世代代的家仆,都签订了卖身契的。后来我们几人投军,王爷体恤,才给我们除了奴籍、入了军籍,你说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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