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引+番外 作者:bi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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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势衰微,却还有蛀虫如此。
书隽点头道:“汝州赋税甚重,恐怕他这些年吞没的银两之巨,已非常人能料。”
二人心知这如州刺史罪状无数,却不能即刻去府上问罪,须知元澈势单力薄,此处又是汝州地界,真是遭遇不测,反倒称了某些人的心,且决计牵扯不到朝中那些人,故此,只有暗中收集证据,才是可行之道。二人主意打定,更是隐于城中,只让那郑仰暗自心焦却无可奈何。
只是这暗察之事尚未分明,却闻山南乱贼溃逃东向的消息,汝州地处河南道之东,为关口冲要,汝州失陷,则洛阳危急,河南危急,后果不堪设想。
贼日渐逼近,距离汝州不过几百里之遥,郑仰平日只知敛财,哪里有半分骨气?听闻此事,直吓得魂飞魄散,多年经营的郑府也不要了,赶紧嘱咐家人收拾细软,只拣些贵重物事随身携带,就要连夜弃官出逃。
正在此时,突然听下人禀报,十四皇子到了。
若是十几日前,对这位主儿,郑仰必定是巴结不及,只是现下正是出逃保命的档口,哪里有心思应付元澈,勉强将人请进府中,揣测这位十四皇子此时献身究竟所为何事。
元澈坐上首,敛下双睫,慢慢地抿了一口清茶,是上好的蒙顶,他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直直看着郑仰道:“蒙顶甘露,大人果然是风雅之人。”
郑仰从他那张玉面上琢磨不透他的来意,心下虽然只想骂娘,面上却得赔笑道:“殿下谬赞,郑仰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郑刺史不必自责,元澈是奉天命来此,并非出巡。刺史忠君爱国,乃是国之栋梁,现下山南贼匪东向,汝州危急,大晟多事之秋,正是刺史报效朝廷之时。”元澈也不与他打太极,明说此意。
郑仰断断说不上忠君爱国,亦算得长袖善舞,玲珑剔透之人。听元澈这样说,便知晓这位殿下已不是来查贪墨之事,而是监督自己不得弃城奔逃。
蜀东。
巴蜀人杰地灵,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自古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潼关一战,贼大溃败,大多西向。
巴蜀四塞之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谓于行军打仗极为不利,当年汉高祖入蜀,亦有进而不能出之忧。
李镇渊撩开门帘,蜀地的湿气润进胸中,颇有些沁凉之意,军队驻扎在山坡之上,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冬日蜀地不同于帝都,山林还泛着几分翠绿,气候亦不十分苦寒,唯有湿气太重。
越过军营所在的山头,有一个小镇,名为营山,俯卧于群山之间,仿佛安睡于摇篮之中,虽是风雨飘摇的时节,却因着重山阻隔而不曾被贼寇侵袭,倒像是世外桃源般平静恬美。
李镇渊治军严谨,驻扎之时便命士卒对百姓秋毫不得有所犯,便是军需有所短缺,也大多用银两向镇中百姓购买,甚得此地民心。
营山看似不起眼,实则却是蜀地门户,自此向东,便是巴蜀几千大山,若是贼寇自此突围,分散藏匿山林,那便是大罗金仙也遍寻不得。
但是此地,此时,就要成为贼寇的末路,只因此次,他们遇见的是李镇渊。
入蜀只有这一条栈道,决战必在此处。李镇渊对此战志在必得,只是念到蜀地山水这样崎峻秀美,竟然有朝一日也要遭受兵荒马乱,心生感慨,更不知元澈如今身在何处,又是否一切皆安,不由得凭空生出一丝焦虑之苦。
“将军。”副将徐迅递上后方军队加急送来的情报。
李镇渊展开一看,果然贼寇被后方追赶的少量兵力迷惑,几股势力在归州会和后,正疾行向此处赶来。
李镇渊冷笑一声,抬眼看前方的营山峡。
营山峡绵延数十里,宽不过一丈,两边是万丈绝壁,只得一进一出两个口,地势险要,易攻难守,只要贼寇进入其中,李镇渊便可与后方军队形成合围,将贼寇困于其中,形成瓮中捉鳖之势,贼寇多为乌合之众,素来只以数量取胜,正面遭遇,决计打不过兵强马壮、训练有素的边塞铁骑。
届时,这搅扰大晟不得安宁的贼寇便可彻底消失。
“传令下去,全军将士严阵以待,坚守营山峡。另外,叫各将领前来见我。”
“是!将军!”
汝州。
元澈自露面便在刺史府中住了下来,郑仰虽不情愿,亦不能在他面前显露,只得组织汝州府兵抗贼。然军府与郑仰勾结成奸,蚕食军粮军费,府兵中也多是老弱病残之辈,富庶人家多以财代役,实在不成气象。
元澈见此,夙夜忧叹亦无可奈何,此番生死关头,亦只能下令百姓可自行出城逃难,又命军府日夜练兵,并在城外构筑防具,以期能抵住贼寇一时,等到援兵。
然而在这刺史府中,比元澈更焦虑的却是郑仰,对于守城,他是半分也不曾想过的,人生大好,何苦葬送此处,可是这十四皇子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般,丝毫没有弃城的打算。
就这样在众人的各自烦忧中,贼寇兵临城下。
“达达”马蹄由远至近,尘土飞扬中,马匹与骑者的身影逐渐分明。
“吁——”那骑着勒住马缰,翻身跳下马来,奔向军营,对正在检阅士卒的元澈和各将领行礼,道:“禀告殿下,诸位将军,前方来报,贼寇已在三十里外。”
众人方才尚还轻松的面色顿时沉重下来。元澈看了一眼整齐的府兵方阵,眼中含着忧虑,养兵千日,方能用兵一时,可眼下这群兵卒却懈怠日久,操练时短,不知是否能顶得住乱贼进攻,但无论如何,他敛下双目,沉声道:“传令下去,从此时起,关闭城门,坚守汝州,不许放出一个叛徒,更不许放进一个乱贼!”
“是!”
“各将领听命,”元澈神色严峻,高声道:“张远!“
“臣在!”
“我命你领三千将士守住南门。”
“是!”
“徐明!“
“臣在。“
“我命你领三千士卒守北门。”
“余下诸位……”元澈一顿,神色却益发坚定:“随我死守正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第二更吧~
☆、第十三章(上)
贼寇进攻,正门乃是首当其冲。
“殿下!万万不可。”将领中有人惊呼一声,元澈乃是当今皇子,尊贵非常,岂可以身涉险,便是汝州守住了,元澈若是有何差池,众人性命亦堪忧。
元澈微微一笑,拿眼神安抚众人,朗声道:“汝州是关口要冲,汝州失,则河南失,河南失,大晟亦危矣!国难当头,元澈虽匹夫,亦义不容辞,若是不幸死在此处,便以我一命祭大晟江山,若是能侥幸存活,必手刃敌于刀下,护我大晟江山,保我大晟子民。”
“元澈,”他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胸中既有悲壮亦有豪气,一字一顿道,“愿与汝州共存亡。”
刹那间,众人都被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皇子震撼了,他年不过十七八岁,尚未及冠,可这样的胆色与胸襟,却让他们这些的将领也自愧不如。
校场上极为寂静,风呼啸过天际,卷起漫天尘沙。
半晌,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我愿跟随殿下,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渐渐地,校场中的所有人都跟随高声喊起来。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以身殉国,死守汝州!”
……
斜阳一记,沙场血色,豪情冲云霄!
舜武帝生十八年,巡按汝州,会山南流贼大举东向,帝坚守汝州,终灭贼于城下。
《大晟志》对此战描述不过寥寥数笔,在舜武帝文治武功,波澜壮阔的一生里,汝州一战实在不值一提,但对于元澈而言,这一战,却是他生命中最为重大的转折之一。
他就好似一只被长期圈养的狼,终于被放逐到无边的荒野中,在深不见底的绝望里,尝到了血腥的滋味,从此再也无法回头。
徳佑三十五年新春,元澈仍是一个尚未全然长成的少年,身形瘦削,面容清俊,姿仪秀美,然而这一刻,他身着战甲,手握长剑,就要作那热血男儿,去保家卫国。
这一战,赢则生,败则死,不曾有其他的选择。
仍是寒冬,长风凛冽,元澈站上城墙,极目远眺,贼寇的大军已逼近,从城墙上看去,便是天边一道浓重的黑线,在夕阳余晖中,弥漫着不详。
元澈转头对一边的将领许达说道:“你看贼寇的人数有多少?”
许达顿了一顿,道:“以臣之见,应是万人左右。”
元澈眉头微蹙,轻声说了一句:“太少了。”
许达约莫是有些诧异,不解地看了一眼元澈,常人作战,都希望敌弱我强,至少也应是势均力敌为好,怎会嫌敌人太少?
“贼多乌合之众,或是途中畏战,先行逃窜了罢。”许达道。
元澈摇了摇头,脸色更苍白了些;“根据之前探子所报,贼寇人数应在两万左右,现下人数少至如此,怕是有别的图谋。”
许达闻言,默然不语。便是有别的图谋,但以汝州现下的兵力,也只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了。
天色渐暗,风向亦转向敌军,元澈见贼寇大军距城不过几十丈了,便下令道:“点火,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火箭向敌军唰唰射去。
冬日最是天干物燥,火箭所到之处,纷纷起火。贼寇虽说势众,毕竟既无军粮亦无兵器,无从抵挡,阵法大乱,更有许多人见火势盛大,纷纷后撤奔逃。
城墙上的兵卒见此,纷纷欢呼起来,元澈的面色却更是严峻。
“太乱了。”此时便连一旁的许达亦觉察事态不对,山南贼寇流祸已久,与官兵交锋亦非少数。虽说贼寇断然无法与官兵相抗,亦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这只说明一件事,贼寇的主力,并不在此处。
正在此时,有士卒疾行奔向二人。“禀告殿下、将军,南门危急,张将军就要守不住了,请殿下派人手支援!”
元澈与许达对视一眼,方才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了。
“许达,”元澈当机立断,“我命你领二千人,死守城门!”
“是!”
元澈拔出佩剑,高声道:“其余人,随我去南门支援!”
南门已经陷落,张远业已战殁。元澈几乎是面色铁青的看着洞开的城门,和黑压压的贼寇。城墙下,守军正与贼寇作殊死搏斗,但终究敌众我寡,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让贼寇大肆入城了。
“此处守军还剩多少?”
“回殿下,约莫还有千人。”张远的副将亦是浑身浴血。
“贼寇呢?”
副将顿了一顿,才咬牙道:“先前以火攻,杀了一批,现下还有约……四千人。”
这四千人,才是流贼的主力。
元澈按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冷声问:“城门是如何失守的?”
那副将面上神色霎时转为极度愤恨,咬牙切齿道:“是那郑仰狗贼,为活命勾结贼寇,趁我等作战,无暇分神,将城门打开了一道缝隙,想趁乱出逃。”
“那郑仰现在何处?”元澈面色如铁般冷峻。
元澈高挑瘦削,在虎背熊腰者居多的军伍中颇为单薄,然而这样的身躯,此刻却给人以无限的威压。
“属下已先行将他扣押,听凭殿下处置。”
“将他带上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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