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仰哆哆嗦嗦地被两名士卒扣押着,走到元澈跟前,面色颓然,衣着污秽,发丝凌乱,已无半分刺史的神气。
他自知投敌叛国,罪无可赦,早已是双腿发软,不敢直视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元澈身前,痛苦流涕道:“罪臣自知万死难辞其究,但尚有老母妻幼,还请殿下宽恕则个。”
元澈眼色如刀,冷眼看着脚下深深匍匐的郑仰,怒声道:“你亦知你有老母妻幼,你亦知性命可贵,难道这满城将士就没有老母妻幼,就不知性命金贵了么!通敌叛国,你置忠义于何处?苟且偷生,你置仁德于何处?”
元澈按住剑柄的手颤抖起来,按捺不住胸中恨意,抽出长剑,一击将那郑仰斩于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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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下)
鲜血四溅,染上元澈白色战袍,亦溅上少年无暇容颜,衬得面容妖冶且冷酷,像是一把刀刃,尖锐得叫人莫名心惊。
副将与众兵卒先是始料不及,为元澈的气势所震慑。郑仰身居要职,岂能随意斩杀?不杀他,心头怨恨却难平。元澈将此贼斩于剑下,正解去众人心头大恨。
元澈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擦去面上血迹:“此等小人,岂能让他苟活于世!”
副将看元澈的神色不由转为崇敬,原先他只觉得元澈颇有些胆气,现下看来,这位殿下着实非池中之物。
“钱副将,我问你,你可知贼首何处?”
副将不假思索的答道:“自然在敌阵的后方。”以手指贼首所在。
元澈顿首,面色如霜:“你只管把守城门,不得让贼寇进入,待我前去杀了贼首,便可破贼。”
擒贼先擒王,此刻敌我实力悬殊,斩杀贼首确是当下唯一的法子。
副将大惊失色:“殿下身份贵重,岂可以身涉嫌,还是让臣去吧。”
“不,”元澈坚持道:“你是将领,调兵遣将方为你的长处,张将军已殁,城门失了你,断然失守,元澈虽不才,尚有些粗浅功夫在身,若是有人护卫,或可一拼。”
副将见他神色坚决,知他心意不可更改,只得道:“请殿下领一千兵卒突围。”
元澈摇摇头:“一百足矣。”忽而一挑眉:“此处可还有快马?”
副将点头:“尚有百匹。”
蜀东。
贼寇已入营山峡,前有强敌,后有追兵,无路可退。情急之下,竟派人花重金买通两位参谋,以期求和。
李镇渊正处理军务,士卒来报,杜、杨二位参谋求见。
李镇渊飞快跃动的笔尖停顿,说道:“请二位进来。”
二人见了李镇渊,先是恭敬地行了礼,开口道:“属下前来,是想劝将军不要将贼寇赶尽杀绝。”
“哦?”李镇渊一挑眉。
“呃……”那杨参谋见李镇渊并不很生气,赶紧接道:“将军恐怕也曾听闻,贼寇亦曾是良民,只是山南连年灾荒,实在无以为生,方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并非身为穷凶极恶之徒。”
“倒也有些道理。”
“那贼首听闻将军英明威武,十分崇敬,愿拜倒在将军旗下,投诚朝廷。”
李镇渊点点头:“二位参谋此话有理,只是此事非我一人可决断,还需各位将军一致通过才好。”
二人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这两人并非李镇渊亲信,李镇渊的亲信,实则只有潼关大捷中的五千骑兵而已,这些人都是原先各州军府中的幕僚。
李镇渊看着二人出了军帐,问一旁的徐迅道;“我记得你剿匪已有多年?”
徐迅低头,答道:“如今正是第三年。”
“三年,恐怕经过的战役亦不少罢?”
“是。”
“依你之见,这些贼寇是真心投诚么?”
徐迅沉默了半晌,神情阴郁:“这不过是贼寇的权宜之计,等官兵一撤,恐怕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
他扶额,长出一口气,徐迅道:“请各位将军,军事前往主帐共叙大事。”
徐迅面有豫色:“将军,难道您真的要允贼寇投诚不成?”
李镇渊冷笑一声:“我自有打算。”
主帐中。
自合围成功,李镇渊还是第一次命众人共商大事。
眼下战况可谓极为有利,实无商议的必要,只有杜、杨二位参谋面有得色。若是投降事成,他二人便是朝廷的功臣,更有贼寇重金孝敬,着实可谓一石二鸟。
李镇渊还不曾到场,众人便已议论纷纷。
忽的一阵寒风掠过,原是李镇渊掀开了门帘,冬日的寒冷便侵入了温暖的帐中。
李镇渊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却并不坐下,而是拿一双鹰目冷冷地看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他虽然年少,却已颇有威仪,身上更是带着铁血气息,好似塞外刺骨寒风,眼神一剜,便叫人心中一凉。
在座的都是尝过血腥的将军,原本对这样一个天降的上司心有不平,若非李镇渊这样的人,是决计镇不住他们的。
众人心中惊疑,谁也不敢出声,只等李镇渊发话。
李镇渊沉默半晌,忽然用目光牢牢锁住杜、杨两位参谋。
厉声喝道:“来人,将杜严、杨克二人拖下去斩了。”
二人前一刻尚在得意,来不及恐慌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士卒拖着,上了断头台。
只听帐外两声闷响,这两个冤大头已下了黄泉。
帐内一派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两个小人,竟敢乱我军心!”他重重说道,狼一般狠厉的双眼定制在场将领,直看得那些人心底发寒,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烛火下仿佛浓重的阴影,“从今以后,似此二人言和者,军令处置!”
说罢,拂袖而去。
帐中沉默良久,那些虽未受贿,但意图言和的人纷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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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汝州,南门。
千余守军正与贼寇生死厮杀,忽而,一声高昂的战马嘶鸣,守军竟不约而同的退向两边,将进出的大道让将出来。
贼寇在此已经进攻了近两个时辰,才借郑仰之力打开城门,断断想不通守军为何大大方方地将道路让了出来,心头狂喜一阵,正要尖刀直入,却见凭空冒出百匹骏马,从城墙上借马道直冲而下。
贼寇反应不及,连连回退,许多人依旧免不得丧生马蹄之下,霎时血染城砖。
正是元澈领着一百将士,借快马之力,冲破重围。
在马群过后,守军又迅速合拢,在副将的指挥下,与贼寇拼杀。
元澈在百名将士的护卫之下,紧握手中缰绳,伏低身体,躲避周围的攻击。贼虽势众,然多步卒,在马匹的左冲右撞之下,阵型散乱。
他稍稍抬起眼睛,判定贼首距离不远,更握紧手中缰绳,催促马儿疾行向前。
他的铠甲与众人无异,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又有兵卒护卫,因此待靠那贼首极近,身上也只是擦伤几道。
不过此时,原先的百人,却只剩不到四十,若是他不能一击必杀,战贼寇于马下,那么,来年今日便是他的祭日了。
那贼首周围亦有数十人护卫,且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凶悍异常之辈。见元澈一行人居然冲破重障,再也无法淡然旁观,纷纷拿出武器与元澈等人短兵相接。
元澈不善使枪,剑虽好看,终究不适于对阵杀敌。他不敢拔剑,使动作过大而露出破绽,只凭灵巧闪过几人。
他身形相对瘦弱,并不起眼,众人不将他放在眼中,更不对他多加防范,居然让他冲破了几人。
此时元澈距离贼首仅三丈之遥,贼首的身边现下只有两人,其余人都在与守军打斗。
赢定了!
元澈脑中闪过这一念,眼神转为犀利,两腿夹紧马腹,一手扯紧马缰,驱马向前,一手握紧剑柄,准备拔剑出鞘。
两丈……
一丈……
贼首身边的两名护卫冲上前来,元澈觑准二人的破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出鞘,一剑封喉。
马儿并不稍停,元澈越过那两人的尸体,继续向前,那贼首面上笃定转为惊恐,正要策马远逃。
元澈怎能就此放过他,扯着缰绳的手又一用力,马儿吃疼高鸣一声,更是飞快向前。
七尺……
五尺……
三尺……
元澈与贼首几乎是并驾齐驱。
那贼首亦是个彪形大汉,见甩不掉元澈,索性迎战,夹紧马腹,怒喝一声,右手抡起大锤,就向元澈面门砸来。
这一击有千钧之力,若是砸在人身上必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元澈面不改色,略一矮身,便轻巧避过。
贼首见一击不成,顺势收回大锤,左手紧跟而上,元澈躲避不过,便拿长剑去抵,他不敢正面相抗,只得顺势卸力,却依旧感到虎口发麻,手腕剧痛。
此人果然是天生神力,无怪乎能做贼寇之首,元澈心中暗道。
论力道,他是远远不及,但论剑技武功,元澈绝不逊色。二人相抗十数招,元澈心知蛮力相抗终归不是良方。
他亦曾暗中修习李镇渊给他的功法,这几年武功亦有小成,原先他并不想泄露此事,为自己招揽祸患,但此刻生死关头,顾不得这许多,暗暗运气,脚下用力,借一蹬之力,一跃直上。
那贼首眼前一花,之见前一刻还在战马上的人却忽然失了踪影,却忽觉得颈后一凉,还未曾知晓为何,便是一阵剧痛。
他“嗷”地痛呼一声,知道必是元澈使了什么诡异的法子绕到他身后,胡乱挣动起来。
元澈见自己这一剑尚未杀死贼首,眼底更冷,又是一剑。那贼首终于一命呼呜。
元澈割下贼首头颅,高高提着,他如今已是有些麻木,将剩余尸身扔下马去,高声喝道:“汝等贼首已经伏法,还不快快投降。”
三军不可夺帅。
这一声好似石子投入湖水,从元澈周围开始,乱贼纷纷失去战意,或缴械投降,或四周溃逃。
终于赢了么?
元澈面上已满是鲜血,他缓缓放下贼首头颅,长出一口气。
并不是没有畏惧,而是不得不向前,即使双手颤抖,仍要握剑砍杀,只因这是拼上性命的一战。
这一日之前,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宫闱中注定为人践踏的存在;这一日之后,他是元澈,是日后的舜武帝,是睥睨天下,无所畏惧的帝王。
贼寇终于溃败,汝州之围已解,元澈嘴角勉强一弯,放松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身旁士卒一声惊呼:“殿下仔细!”
元澈措手不及,耳边一声闷响,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他低下头,有些诧异,胸口却赫然插着一支飞箭。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涌出……
视野逐渐黑暗,他只听闻身旁人惊恐的唤着“殿下”,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蜀东。
营山峡寂静无声。数万贼寇困于山峡之中,已是两日。
恐慌流动在每个人的面容上——不知那位将军,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料到,这回答是伴着一阵雷鸣般的闷响——自崖顶向下,骤然滚下难以计数的山岩,许多人躲避不及,被砸成了肉块。
峡中血肉横飞,尸山血海,众人恸哭嚎啕,宛如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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