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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引+番外 作者:bi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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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强强 年下 恩怨情仇

  “唔……朕倒是觉得还欠了一些.”昭昇帝搁下笔,径自到一边的榻上歇息,方才问道:“钟年一案办的如何了”
  “回父皇,儿臣已查阅过案卷,人、物二证均是属实的。”元澈见昭昇帝只是喝茶,不曾抬眼,便知他并不在意.便接道:“钟年□□良家妇女,遣丁烧人屋舍,已是罪无可恕 ,非因斗争,无事而杀,是名故杀,按大晟律当斩.”
  “唔,若如你所言,倒真是如此.只是……”昭昇帝放下茶盏,缓缓道:“钟年此人,朕是晓得的,是个忠厚的孩子,不应如此心狠手辣.”
  “父皇之意”
  “大约是有人从旁撺掇,他本心非是如此,亦不想致人死地的.他是贵妃的子侄,算起来是你半个表兄,你当效石碏,判个过失杀,惩戒足矣.”
  元澈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榻上的皇帝,只见他老眼低垂,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般悄悄蔓延,身影藏在厚重的红黑相间的龙袍之中,往昔威严甚重的脸上厉色消去,在十数年的深宫生活中磨去了一切峥嵘棱角,乍一看不过一名将近暮年的和蔼老人.
  一股寒意便自背后缓缓升起,直直沁入心中.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稚嫩,以为命运自在手心,却不料早已成为他人手中摆布的棋子,不知如何才能脱身.心中一阵惶然,只得轻声应道:“喏.”
  “朕累了,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元澈匆匆行礼,小步退出毓灵斋,同门口候着的元直道别,向宫外行去,待出了丹凤门,才觉得胸中一口浊气长出.
  他命轿夫先行回府,自己彳亍而行,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李府门口.看着李府门口的一对白狮,元澈自己亦不禁讶然.
  “到底还是想见上一见么”元澈不由得苦笑一声,李重明懂的那些道理,自小长于深宫的他又如何不懂,脚下白玉石板铺的大道,早已变作万丈深渊,现如今还是不见为好.
  有些事,还需确认一番.元澈打定主意,转身向大理寺狱走去.
  
 
  ☆、第六章
 
  大理寺狱建朝以来多用以关押官吏,阴暗压抑,纵使现下不过未时,牢内也依然昏暗异常,只得燃起火把照明,才将这种阴暗湿冷驱逐了一些,只不过那些不曾被火光照到的角落中,黑暗仍在蛰伏,好似所有殒命于此的怨魂仍在徘徊.
  元澈并非第一次踏足这里,可这里带给他的不适感却不曾因为时间的延长而减少,反而如同寒意一般,更深的沁入了骨髓之中.
  钟年住的牢房在大理寺狱之南,亦算是这牢中难得宽敞明亮些的地方了.午后日光正从窗口的栅栏中透入.
  钟年一袭白色囚服,本是捧着一本韩非子正在读的,见元澈来了,也不行礼,仍坐在地上,只拿一只独眼冷冷觑他:“不知十四皇子前来,有何贵干”
  元澈斥退一旁的狱卒,说道:“我已去见过父皇了.”
  “哦”钟年嗤笑一声,“竟连皇帝老儿都已出声了看来我这条命是保不住了.”语气竟十分不羁,独眼中射出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通元澈,“你可知自己已深陷泥潭我若被斩,可不是败在你这黄口小儿的手上.”
  元澈对钟家少子早有耳闻,骄横跋扈非是一天,却从不见得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若是你做的,断不会留下证据待人告到御前.”
  “你倒还算明白,对你说明也无妨,”钟年声音低哑,一笑更是刺耳,“我是睡了那女人.”说到此处,独目露出怨毒,恨恨道:“可却是那贱人对我投怀送抱!待我次日醒来,那贱人已吊死在梁上,更有人说是钟府的家丁放火烧了那贱人一家.”
  “姑母同父亲也真是愚蠢,事情闹得这般大竟然还不明所以.”
  钟年年不过及冠,明面上不过一派纨绔,仗着姑母受宠,横行霸道,为祸一方,此次终落法网,依众人之见,当属自然,但元澈看着面前这个懒懒坐着的人,恐怕是钟家一派中,除三皇子外,唯二的明白人,亦是不可或缺的智囊.钟年一死,三皇子便失了左臂右膀,亦可使钟家同元澈结怨,真是一石二鸟的良计.
  他心下渐渐明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操纵.他虽不在京中,却操纵一切.
  方才皇帝的目光令他遍体生寒的原因,大概也是那抹深深隐藏的轻蔑和不屑吧.皇城中的那些人,总令人错觉自己掌握了一切,最后却逃不脱灭亡的命运.
  元澈正待转身离去,背后钟年又道:“提点你一句,离阮凤邪远些.”
  元澈脚步略顿,终于还是决然离去.
  大理寺狱外红霞漫天,离了昏暗潮湿压抑的牢房,一切又回复明亮宽广,便如这帝都表面的浮华,若是有人掀起这一层薄薄的画屏,便可窥见其下累累的白骨和血泪.
  元澈是见过的.他虽然那时尚小,却清晰的记得,母亲并不是在他出生不久病死的.那时他不过两岁,原是在院中玩耍的,听到侍女□□的一声惊叫,便急急奔回寝宫.那一瞬间的画面却是他永生不能忘怀的.
  他的母亲,安安静静得躺在床上,一身素净的白,便如一朵一瞬间枯萎失色的莲,陷落在这高墙林立的深宫里.原本红润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早已没有了呼吸.
  幼童怎知生死,只是呆呆的凑上前去,扯住母亲的纤手----那手冰凉而无力.
  他睁大眼睛看着□□惊慌的脸色,只觉得又是惶恐又是无助,胸口是无法言说的酸涩,那酸涩一直上升,升到眼中,直逼的眼角溢出热热咸咸的泪水.流过嘴边,他却觉得那水是苦的,一直苦回到心里去.
  “母亲.”他软软的唤,那个美丽的女子却没有再温柔地笑着回应,也没有起身,将他抱在怀里,用流水般婉转轻柔的嗓音给他唱着摇篮曲,哄他入睡.
  “母亲.”他又叫了一声,幼小的心灵隐约明白了什么,转过头去,用朦胧的泪眼看着□□,只见她早已泣不成声……
  那日之后,□□被调离,再见已是无期.他搬离了原先的宫殿,境遇不言而喻,生活自此便是颠沛流离.
  待再长大些,他渐渐明白,母亲是服毒自杀的.
  红霞依旧,物是人非.元澈收住飘散的思绪.他曾发誓要守住一切珍视的事物,怎可因为如今的小小的困境便心生惧意
  元澈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暗,小厮书隽正着急翘首,见了元澈,欢喜地迎上前,道:“殿下您可回来了,真是急煞我也.”
  他的眼眸里满是关切和欢喜,清澈的眼里晶晶亮亮,倒让元澈有些歉意:“辛苦你了,阮少卿呢”
  “少卿等了一会子,见您久久不回,便回去了.”说罢看了一眼元澈, 动了动嘴唇,却不曾发出声音,犹犹豫豫地像是藏了什么话.
  元澈只他关切自己,便道:“有什么话别藏着,尽管说便是.”
  书隽见他允了,问道:“殿下,陛下究竟是怎么嘱咐的是让您……包庇钟年么”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父皇命我判钟年一个过失杀.”
  “过失杀!”书隽惊道:“那是可以铜赎的!难道这好些人命,只值些钟家的银钱么!”
  元澈看他手舞足蹈颇为激动,又接道:“但是又嘱咐我当效石碏.”
  “石碏石碏又是何人”
  “你连石碏都不知道了么”元澈假装叹气,“枉费我这些年的栽培,白让你读了好些书!”
  “啊呀殿下不要生气,容我再想想罢.”书隽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两条快要打结的眉毛忽然舒展开来,低呼道:“石碏,可是谏宠州吁的那位那可是大义灭亲的主呀.”
  他想的简单,不曾知道其中的曲折,只高兴道:“圣人倒真是个圣人了!”
  “你倒真是聪明!”元澈不欲令他烦扰,含笑敲了敲他的脑袋,“快命厨房开膳罢!”
  “喏.”书隽欢喜地应了,一溜小跑奔走了.
  留元澈一个人在原地细细思索.此事由阮凤邪挑起,本是合理,但他上告之前必定明了,钟年是国戚,只能交由皇室审理,皇帝登基之时,已将兄弟几近杀绝,余下的只有皇子,二皇子在外,三皇子是亲,剩余一众皇子中,唯有元澈尚可托付.是以此案落在元澈头上并非意外,他同阮凤邪相交数年,对于他站在哪边,心中亦是有数,不料这回竟然是轻妄了.
  元直见元澈走出,便知皇帝该嘱咐的已经嘱咐了,便差身边的小宦官到碧霄宫去通报.自己进了毓灵斋去伺候皇帝.
  皇帝蜷在榻上,有些困倦的样子,见元直进来,说道:“朕有些困倦,要小憩片刻,你命宫内一切人等不得打扰.”
  “桌上新临的字,朕觉得不好,你去处理了.” 说罢懒懒欠伸,不再理会.
  “喏.”元直应道.走到桌前,见案上铺开的正是石碏谏宠州吁的这一篇,心下便了然.整理好御案,见皇帝已睡下了,便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毓灵斋.
  元直一直守到申时将过,直至天色昏暗,宫灯一盏盏亮起,温暖的橙色光泽照亮重重宫殿.
  他抬起头,见兰妃携着元馨走来.身后跟着一众的宫女,忙行礼:“老奴参见娘娘.”
  “阿翁快起.”元馨活泼跳脱,仍是小女儿情态,不待兰妃发话,便将元直扶起,问道:“父皇可还在睡么”
  她今年已是二十,按理早应出宫嫁作人妇,但皇帝只她一个公主,又是乖巧标致,十分宠爱,竟默许她留在宫中,侍奉兰妃左右.
  元直自然也喜爱这位待人亲切的公主,目光里多了些慈祥:“回公主殿下,陛下仍在休憩.恐不便惊扰.”
  “啊呀,这个时辰,父皇竟还在睡呢!我去叫醒父皇!”元馨嘟起红唇,不满的说道.
  “馨儿休得胡闹!”兰妃斥道,一双杏眼里却不见严厉.只是说道:“你亦是二十的人了,身为公主,怎能和顽童一个样,成何体统!”
  说罢转向元直,温声问道:“直翁,今日陛下都做了些什么”
  “回娘娘,陛下中午用了膳,临了会字,又传召了十四殿下.”
  “哦”兰妃不问元澈,只是道:“陛下临的哪一篇”
  “&lt石碏谏宠州吁&gt.”
  兰妃心中明了,不再深问,招手命后面的侍女上前:“陛下近日似是困乏非常,本宫今日便亲自煲了虫草乳鸽汤,最是滋补养身,有劳直翁交予陛下.”
  元直命身后的小宦官接过汤盅,看了一眼暖光笼罩中的兰妃,缓缓回道:“娘娘的心意,陛下必是明了的.”
  栖梧宫,凌霄殿.
  兰妃不喜艳丽,寝宫便是一室素雅.正是用膳的时间,只有两个宫娥侍立在旁.
  “母妃.”元馨如坐针毡,见兰妃一派气定神闲,忍不住搁下雕花象牙筷.
  “何事”
  “您怎么不问父皇对澈儿说了些什么”
  “那是朝政,妇人不可关切.”兰妃夹了些菜在元馨碗中,一副安详的神色
  “您就不关心澈儿么”元馨没由来替元澈感到委屈,“就随着钟璃玥欺负他!”她一向没什么规矩,在兰妃宫中,更是直呼钟贵妃名姓.
  “澈儿都不曾说过什么,你又有何不平.”
  “可……”元馨一双同母亲极像的杏眼儿含怨,便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
  “好了,乖乖用膳便是.”
  “哎……”元馨这才不再问.
  兰妃看着身旁的女儿,眼中不知是欣慰还是忧虑.
  她只元馨元憬一双儿女,自是殚精竭虑得护他们周全.因而元馨自小生在宫里,却同元澈和其他皇子两样性格,一派天真烂漫.
  若是你能就这样安安稳稳,嫁人生子,永不必同宫中的阴暗相关,憬儿,澈儿也能平安康乐,为母又有何求
  她心中稍稍释然,又叮嘱道:“近日不许出宫,你可明白”
  元馨闷闷不乐地看了一眼兰妃,心知自己的小算盘已被母亲看穿,只得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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