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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之人+番外 作者:阳关大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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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平步青云

  古骜见田榕在榻上唉声叹气的,便也不管他,自己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又扫了地。
  在古骜不断地忙活的时候,田榕却坐在榻上觉着,在田家有父亲,母亲,虽然不太友好却血浓于水的兄长,还有自己能随意使唤的仆役,这些人都是自己所认识的,可如今来了山云书院,自己却势单力孤起来,除了古骜和他相识,他就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了!而且古骜今天还把他们都得罪了,断了他们以后相交的路……虽然当时古骜话出口的时候田榕尚且感到爽快,可一旦送走了田家老仆一行人,看着空空落落的舍间,田榕便觉得不好了。
  他知道古骜是个不喜欢交际的,而自己,本又不是能在这里说上话的人,田榕便愈加发起愁来。这边古骜都打扫干净了,又在外面水缸里舀了水倒在壶里,见田榕在坐着一动不动,就问他:“你还在想今天的事?”
  田榕若有所思地道:“我以后不能被他们看轻了去……”
  古骜闻言,心下不禁有些欣慰,以为田榕知道自己昨日出去玩是不对的了,便点头赞许道:“确是如此……”古骜刚要说:“你现下便知道该努力用功,不该把心思花在别处了罢”可话还没出口,田榕就接了一句:“……骜兄,你知道一件锦衣多少钱么?我打算买一件锦衣……”
  古骜尚未言语的话被田榕一噎,便又吞回了腹中……古骜刚才的欣慰顿时便化成了灰烬,于是他放冷了声音说了声:“不知道!”说罢便转过了身体,背对着田榕了。
  田榕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古骜对他的冷落,只是心心念念着:我手中这二十两银子,不知道能不能置换一套行头。
  说话间,已经有书院的舍仆送来了晚饭。两人各怀心事地默默吃了饭,一夜无话。
  ————
  第二日古骜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他坐起身,只见窗外郁郁葱葱的翠色里,两只青鸟正在枝头吟唱着婉转的和声。晨风微入,带着香草的气息,古骜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心情不禁大好,迅速地起身穿衣,正想叫田榕一道,却见对面的床榻上已经不见了人影。古骜默然片刻,便也不再管他,便自己收拾好了,挑了一卷书,推门走出舍去,一股花草清香之味扑面而来。
  古骜用过了送来的早膳,便为自己定了行程,他准备利用晨间凉爽的时候,在山云书院中逛一逛,四处看看,把路都摸熟一些。
  他记得昨日那席翠竹十分可人,便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在错落有致的小石子路上走了半晌,柳暗花明间,眼前果然出现了一片葱葱的竹林,幽静之意,涵韵深远。
  古骜心下大喜,便拿着书在林中想找块顽石坐下一读,心道:如此乐事,岂不快哉。想毕,古骜便只身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绕过层叠的绿荫,似乎看到了大石的一角,便又穿过节节耸立,向那石处靠近……渐深,古骜却不禁放慢了脚步。
  只见眼前一片翠色的簇拥下,那方大石上,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名黑衣少年,正低头盘腿坐在这方光华圆镜的大石之上,捧书细读。古骜故意放重了脚步,那少年却恍然未觉般,并未抬头。古骜见他身后的长发被梳成小辫,直垂到腰间,盘发样式倒也新奇……
  ‘这少年是昨日未曾见过的。’
  古骜在心里说。
  也是,昨日那群人浮躁轻薄,哪有如此安静看书,不为外事所扰的气度?思及此处,古骜好奇地走上前去,问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那少年闻言,过了很久才抬起眼睛……古骜这才发现这少年十分瘦弱,一双眸子在如此羸弱的面容上,倒显得十分大,少年面色苍白地咳嗽了一声,仰头看了古骜一眼,眼神有些飘忽朦胧,只听他轻声道:“这卷书,叫《天演策》。”
  古骜从未见过如此清秀又瘦弱的少年,见他的目光所及处飘渺无定,声音又如此轻柔,便笑起来:“你这本书,我却是没看过的呢。”
  那少年有些虚弱地喘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我知道……此书乃先人所作,家中传男不传女,外面倒没有流通的。”
  古骜在芒砀山里读了许多书,自以为算是芒砀山中除了简璞以外最博学的人了,还以为即便出了山,自己学问也算不错,可原来并非如此,见少年还有家传之术,古骜便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大言不惭地问:“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其实这句话问的十分忌讳,‘家道秘传,不敢兴问’该是礼节,但那少年听罢却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讲的,是兵法。”
 
    第16章
 
  古骜点了点头,不禁也来了兴致,试图与少年攀谈:“兵书我只学过《兵略》,谋略只读过《六韬》。”那少年闭目想了一想,苍白的脸色在这翠竹的交相映衬中,更显得白如青玉,只听他缓缓开口:“……《六韬》……你看的是哪一部的?”
  古骜奇道:“还分部么?”
  少年点头道:“自然。有夏部,有周部,按搜集整理成书的朝代不同,略有差异。”
  “我倒不知道是哪一部……”古骜知道自己学问不精,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
  少年歪着头,伸出细白的纤瘦指尖拨开了额前的碎发,轻声道:“……你背给我听一段……我便知道了……”
  古骜依言背了第一卷,少年便道:“这是周部的,第一卷有些缺失……想听么?”
  古骜忙应道:“好。”
  少年顺了顺呼吸,闭目从头到尾又背了一遍,古骜听了后,钦羡道:“如此一来,解意倒是更加完整了,只是你如何知道世上所传《六韬》有所缺失?”
  少年睁开了闭着的眼睛,无意识地笼了笼纯黑的袖口领边,小声道:“……《六韬》,乃是家中先人所作。”
  “喔!”古骜应着,虽然他对于世家子弟的奢华生活不置可否,可内心中对于知识却是十分推崇尊敬的,听少年如此说,古骜不禁赞叹道:“《六韬》真乃奇书呀!”
  那少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言,似乎是听这样的褒誉甚多,不足为奇了;倒是仰面望向古骜,问了古骜另一个问题:“……你便是昨天大闹“元蒙院”的学子?”
  古骜一愣:“那怎么叫大闹?” 又笑道:“你如何得知?”
  少年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淡眉微扬,目光倒仍是迷蒙:“……我看你行止……既无贵族之迂腐礼节,也无奴仆之卑颜屈膝……想这书院之中,年龄且在少年的,便不难推断而知……”
  古骜闻言笑了。他见少年似乎十分随性,也就盘腿坐在石上而已,并不讲究,不像昨日元蒙院中那些世家子弟那样惺惺作态,便有相交之意:“我能坐在你身旁看书么?”
  少年点了点头,动了动身体,将自己的衣袍都笼在一边,给古骜让出了一片位置:“我看书喜静,你若安静,便请坐吧。”
  古骜有些开心地坐了下来,也从怀中拿出书卷来读。少年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读的是什么书?”
  古骜笑道:“《七史》,你一定读过了罢?”
  少年点点头,“读过。”却又对古骜道:“……你……对梁惠王城蒲一战……如何看?”
  古骜想了想:“君不君。梁惠王想成全他自己的清名,可梁国是小国。”
  少年听罢,面露赞许之色,点头道:“……不错……可笑世上有些人,觉得……梁惠王乃仁人之君,败于礼乐崩坏……而非……”少年语速渐快,说着说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呼吸有些不畅。
  见他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丝红晕,古骜正坐在旁边,便忙伸手抚上少年的脊背,想帮少年顺气,感到手掌之下似能见骨,古骜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少年竟然羸弱至此,古骜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罢?”
  “这位……”那少年似乎想与古骜说话,却不知道称呼,古骜忙道:“在下古骜。”
  “古兄,能否将手掌拿开?”
  古骜吓了一跳:“我刚才可伤着你了?”他记得自己的动作很轻柔地落在少年背上而已,听少年这么说,似乎有不妥之处,古骜便忙移开了手掌。
  那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身性喜寒……就连平日里,都要坐在这方大石上,由竹林所荫蔽,不直曝于日光,方不会被炎火侵肺,古兄的手,太烫了。”
  被这么说着,古骜不禁摸向了自己的手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体热,所以冬日也不怕冷,可有人说被烫到,却还是第一次。
  古骜因为崇敬少年的学问,因此说话间都带了一些恭谦,他小心翼翼地对少年道:“适才是我鲁莽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那少年半晌才平复了气喘吁吁的呼吸,脸上那股红润终于褪下,在黑衣包裹下的容颜这才慢慢地再次变回青玉色。少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苦笑道:“莫说见怪了,古兄,我叫怀歆。其实我这身体从小就异于常人,还望古兄莫要见笑……”
  古骜再不敢乱碰怀歆了,忙在石头上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道:“是我不周,我离远些。”
  怀歆不禁笑了起来,早忘了他本是想和古骜讨论梁惠王的事,便轻声道:“看书罢。”
  古骜点点头:“嗯!”便展开了手中《七史》里的一卷,一言不发地静静坐在怀歆身边,看起书来。怀歆自己看了一会儿《天演策》,见古骜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古骜,见古骜一副沉浸在书中的认真模样,这才再次垂下了眼睛。
  怀歆从小便因为体弱,总是不合群。后来被家人送到了山云书院,他又无法和那群与自己地位相当的公侯族子们游玩,便被落了单。
  怀歆是个极喜静的人,那些人太喧闹,他总是不习惯。再加上那些公子中,又总有些人知道他体寒,便四处寻机用些热乎乎的东西捉弄于他。直到有一次他被一只雨燕钻进了衣衫中,热得昏了过去——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和那些公子一处游玩求学了。
  怀歆虽不喜喧闹,但看完书以后,总有些有趣之处,比如春秋笔法隐晦,他却能看出言外之意,于是又心痒难耐地希望寻人讨论一番,抒发己见。可父亲从前在家一板一眼,给他找的夫子也一板一眼,倒是无人理解他对于许多书中一些奇诡的见解了。他自是知道山云书院中卧虎藏龙,本想在此找几个知己,可自从被雨燕袭击以后,他便知道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里的大多数学子,甚至不是来求学的,他们不过是为了攀师交友,好为以后做官多些门路而已,所以才应酬的时候多,真正做学问的时候少……于是怀歆便彻底扔了寻觅知己的心,专心致志地求学问道起来。不过学院中执教的夫子中,倒是大师极多,看书有什么疑问了,便能就近请教,怀歆觉得,这也是不错的。
  平静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怀歆暗自思忖着,自己在山云书院中的生活,便该如此一成不变了罢……可不想昨日本是好好的,他回了房舍见照顾自己的老妈子匆匆回了房,将挑给他洗澡的冷水放在门后,便有些慌张地道:“不得了了!公子!元蒙院出乱子了!”
  他叹了口气,缓缓地问:“……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那老妈子道:“有个寒门的小学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竟然对着廖公子说什么尸位素餐,躺在功劳簿上什么的!如今挑水的地方,小仆们都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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