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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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上柳梢头。
燕三白陪着李晏在院子里喝酒,关卿辞则抱着剑靠在树干上,一副护卫模样,用李晏的话来说——这叫不解风情。
忽的,燕三白的耳朵动了动,“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尖锐的呼喊声忽然从外头传来,“来人呐!救命啊!”
脚步声,呼喊声,忽然打破了静谧的夜,风吹过,树影婆娑,倒映在李晏的酒杯里,他抬头,正好与燕三白四目相对。
这时,外面的混乱已经愈演愈烈,无数的关门声此起彼伏,鸡犬相吠,还夹杂着大人的怒骂声和孩童的啼哭。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这是个无端被吵醒的粗野汉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是个急急躁躁的毛头小伙。
“都不要慌,别慌,快去叫村正大人……”这是个说话跟走路一样慢的老头。
然而还有一声更响亮的女人的尖叫压过了所有的声音,“啊——是、是狐妖!救命啊!”
这一下,四下混乱的声音里渐渐弥漫了恐惧,关卿辞终于抬了抬眼,朝章琰使了个眼色,章琰会意,立刻带着大理寺一众四散消失在黑暗里。
“狐妖!小心别被他抓走了!”惊叫声还在继续,砰砰砰的关门声反应出了此刻大部分人的内心,但还有一些人,终于是受够了这担惊受怕的感觉,拿起锄头点燃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出家门,好似想做些什么。
忽的,一阵阴风吹过,不远处的池塘边忽然亮起了一丝火光。一个拿着斧头的汉子睁大眼睛看着,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走过去。可是没等他走到近前,那火光又突然分裂了开来,这次汉子看清了,那是幽幽的蓝色的火!凭空漂浮在半空,像是鬼火一般!
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忽的在池塘边的柳树旁闪过,然后便什么动静都没有,死一般的沉寂。那汉子看得冷汗直流,正不知如何进退,一个头颅忽然从柳树后弹出来,那边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但汉子看得到那双眼睛!那双仿佛燃着两团幽幽鬼火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鬼、鬼啊!”汉子吓得扔掉了斧头,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回了家里,砰的关上了门。
而这时,燕三白拿出了下午时托大理寺的人买的面具戴上,回头朝李晏点点头,随后一跃跳出了院墙。那白色的身影在月色里渐渐远去,面具上火红流苏随着夜风微微荡漾,而那双星辰般的眸子旁,面具上的红色纹路蔓延向四周,下面,露出一张尖尖的嘴。
一个举着火把的农夫恰好自下面跑过,看到他在头顶跃过时,不由惊愕的睁大了眼——“天呐,狐妖!是狐妖!”
没错,今夜的狐妖是燕三白,或者说,是其中的一个。那另外的狐妖呢?燕三白不需要知道,他只是想直接破开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乱麻!直接从中抓取到有效的线索。
比如像现在这样,白皙的手沐浴着月光,向前,看似轻柔实则不容反抗的抓住了前面之人的后衣领,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那人耳侧,燕三白轻启唇瓣,“打扰,狐狸到访。”
☆、第57章 将计就计
这一个夏夜,对于大青乡的人来说,注定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突如其来的鬼火和狐妖将他们从睡梦中惊醒,家家户户渐次亮起了烛火,蔡县令因为县衙失火留在了县城,村正的儿子李茂就带着人四处安抚人心,甚至老村正都出了门,举着火把满村子的跑。
然而神出鬼没的狐妖还没有离开,人们担心的意外就发生了——有人被狐妖抓走了!被抓走的人正是李茂!
整个村子顿时变得人心惶惶,村头的犬吠声连夜不止,最关键的是很多人亲眼看到了狐妖,这下更加确信狐妖的存在,愈发的害怕。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在大家都没睡好,睁开酸涩的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李晏就出现在村子里的那条石板路上,如闲庭信步一般,慢悠悠的走着。那丰神俊朗的模样,令人心生向往。零丁和燕三则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完全没受昨夜影响的样子。
大家都纷纷冒出头来看他们,就听洛阳王身后那俩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昨晚这是怎么了啊?真的那么可怕吗?我都没见着呢!”零丁一脸吃惊的扫了眼四周。
“咳。”燕三白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道:“有王爷在,狐妖当然不敢往我们那里去了。”
“哦~~~”零丁恍然大悟,“狐妖也怕王爷呢,我就说这什么破狐妖,天子脚下,它哪里敢以下犯上啊,要我说,只要我家王爷出马,肯定……”
燕三白在旁不时点头,一行三人就渐行渐远,直至绕了大半个村子,才往村正家行去。
瞧着走了一路还神色如常的李晏,吹了一路的燕三白真是自愧弗如。
村正家到了,神色疲惫的老村正来给他们开了门,看到来人是李晏,脸上的愁容顿时更深了。但他不敢怠慢,把人请到屋里,双膝下跪行了个大礼,“王爷大驾光临,小人惶恐。”
李晏好整以暇的坐在正中央朝外的太师椅上,微微俯身,问:“既然惶恐,昨日为何不出迎?”
老村正立刻把头垂得更低,“小人、小人昨日身体不适并未出门,不知道王爷来了,请王爷恕罪!”
李晏勾唇轻笑,但身上的威严却丝毫不减,“起来吧,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听说昨夜你儿子李茂被狐妖抓走了,既然本王在此,肯定不会任由那狐妖兴风作浪,你速速去把村里的人都召集到祠堂,此事需尽快处理。”
“王爷,狐妖之事由来弥久,大家昨夜才刚刚受过惊吓,恐怕……”
“你有异议?”李晏的语调微微上扬,打断了他的话。老村正连忙否认,弯着腰退出屋内去叫人。
退出屋子的老村正连连叹气,他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料到洛阳王会来这么一个偏僻乡村,时也,命也!
“老爷,怎么样了?”焦急等候在屋外的老妇迎上前去,关切的问。
老村正摇摇头,老妇便一下子又红了眼眶,暗自垂泪,“我家茂儿可怎么办啊……”
很快,所有人都被聚集到祠堂里,里三层外三层站得满满当当。李晏站在大堂正中央的位置,托他的福,这次燕三白没涂黑灰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李晏的目光扫视一周,老村正、刘家、张家和王家的人都到了,“既然大家都来了,我们便来说说这狐妖之事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变得凝重起来,纷纷看向李晏。
李晏拿着折扇的手仍旧背在身后,细长的丹凤眼里蕴藏着威仪,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大周自建朝以来,还从未有过狐妖害人之事,大青乡一连出了三条人命,你们不思早日捉拿真凶,却一个个都屈服于狐妖威慑,实乃荒诞。今日本王在此,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狐妖敢在我大周的疆土上撒野!”
大青乡不穷,却偏僻,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如何见过如洛阳王这等英姿?顿时一个个都被那上位者的气息压的死死的,心生臣服。老村正和刘家等人也都低着头,彼此交换着眼神,各自焦急。
这时,人群中忽的有人大喊道:”求王爷尽快捉拿狐妖!还我们大青乡一个安宁!”
此言一出,人群的沉默立刻被打破。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出头鸟不易做,可是随波逐流谁不会?这个浪花拍打着那个浪花,不是谁想要标新立异,追求自我,而是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且从未发觉自己的这种身不由己。
大青乡,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零丁看着外面那些激动的人群,不由瞥了一眼燕三白,不禁想起昨天傍晚他们所有人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时,燕三白说的一句话——”是氛围。”
燕三白抬头,看向了院中唯一的一棵树,”树叶在哗哗响,可这并不是它自己的声音。是风在吹动它,树叶撞着树叶,它是被动的,但它会以为,这本来就是它自己的声音。为什么我们对大青乡的调查寸步难行?因为我们听到的,永远是大青乡整体的声音。无论几年,还是几十年,这里的人永远都只有同一种态度,同一种声音,他们习惯于这样的生活,大家觉得如何,便是如何,而不合群的人,只能生活在村子的边缘,甚至是外围。”
”啊,那就是扶笙和阿九!”零丁茅塞顿开,”还有蔡县令!”
”对,大青乡看似民风淳朴,事实上他们也不曾怀有恶意,但他们的喜怒哀乐,恐惧,信仰,都像是在同一个染缸里,染上了同一种颜色,令人窒息,令人压抑。”燕三白说着,指尖占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这件案子为什么无从下手,因为大青乡的整体氛围掩盖了事实的真相,想查案,就必须打破这个氛围。而想打破这种氛围,我们需要给他一个——透气的孔。”
一个点,被重重的点在了圆的边缘,燕三白摁下了那根白皙修长的食指,一个偷天换日的计划便应运而生。
”无知,则无畏。大青乡的人一辈子见识有限,当他们被这种氛围驱使着,连谋害大理寺少卿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断桥一事不成,他们必定还有后招。”燕三白悠悠的说着,某种星辰流转,不出他所料,月上树梢之时,后招来了。
”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将计就计。”
李茂和那三家人秘密会面,必定是在谋划着什么。这四户人家在大青乡可谓非富即贵,当他们凑到一起,就极有可能变成吹动树叶的风,搅动染缸的棍子。
而他们可利用的事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肯定是狐妖。假扮狐妖,来增加传言的可信度,加深大家的恐惧,从而让村里的人更加排斥外来的查案者。到那时,狐妖已被触怒,愤怒而惊恐的人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回到原来的那个相安无事的氛围里去。
于是燕三白一早便叫大理寺的人帮忙准备好了狐狸面具,在外面一片混乱的时候,再给他们加了一把火。因为假扮狐妖,是不可能再杀人,或把人掳走的,那样大理寺的人就更不可能走了。所以燕三白掳走了李茂,势必会叫对方方寸大乱。而李茂这个关键人物的缺失,足以使他们下一步的计划都成为泡影。
”习惯于随波逐流的人,一旦恢复自由,除了茫然四顾,没有第二种可能。而且这种自由,比随波逐流更教他们难受。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接下来,需要给他们树立另一种全新的氛围。”燕三白抹去了桌上的那个圆,大大的眼睛看向李晏,”他们一定想不到,王爷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李晏勾起嘴角,对燕三白的计划分外的感兴趣。
而只是眨眼之间,他便仿佛从燕三白的眼睛里,读出了那个计划。于是第二天,天下第一神棍洛阳王带着他的哼哈二将招摇过市,将自己的英姿留在了所有人心里。而燕三白和零丁那些刻意编排好的对话,便相当于一次灌输式的说教。
狐妖出没怎么办?别怕,神都洛阳找李晏。
李晏的身影,顺利的在村民心里扎下了根。而随后的祠堂大会,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逼宫。
喊出最开始那句话的人已经悄然退出了人群,来到等候在外的章琰面前,抱拳汇报任务。一切的行动都只是轻轻一推,而敌人精心构建的城墙,已经土崩瓦解。
零丁不由又崇拜的看了一眼低调内敛的站在李晏身后的燕三白,那永远温文尔雅的表情下,是怎样一份洞若观火的洞察力。而且此刻几乎没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看着李晏,忽略了站在后面的真正的‘幕后黑手’。
此时,李晏看向面色有些难看的老村正一干人,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几位有异议?”
“小人不敢。”几人连忙告罪,低垂的额头上已是冷汗岑岑。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传承了上百年的不容外人进犯的祠堂,正被人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而整件事情,包括整个村子,都将脱离他们的掌控。
与此同时,蔡家老宅内,关卿辞右手放在腰侧,压着刀柄,神色冷峻的看着面前被捆.绑在椅子上的李茂,“我的刀很快,很准,所以我只问你一遍,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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