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侠探 作者:弄清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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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是楚云楼送给他的吧,燕三白这样想着。
可莺哥儿却说:“这块玉是我偷来的。”
“偷来的?”燕三白诧异。
“嗯。”莺哥儿把那块玉举起来,放在日光下看着,“我十五岁那年楚云楼把它送给了一个青楼里的女人,我给偷来的。”
“十五岁?”燕三白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诗。
“我竟然把一个根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当宝贝一样藏了那么多年,是不是很可笑?”莺哥儿蓦地笑了,强烈的日光下隐隐闪着泪光。这么说着,他忽然就把那块玉佩往河里用力一扔。
噗通一声,那玉佩便渐起水花,沉入河底。
“啊。”燕三白没料到他如此决然,而这时莺哥儿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多谢相陪,我先告辞了。”
说罢,莺哥儿便重新撑起伞,举步离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回头,伞檐下露出一半清丽的容颜。
“还是想跟你说,若你有朝一日喜欢上了某个人,千万不要让他等得太久。看你的性子,即使真爱到了骨子里,恐怕也会为了某些不得已的为对方好的理由拒绝,相信我,千万不要那么做,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燕三白看着他的背影,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苏梅一般,刚刚的口气,可真像。
无奈的摇摇头,迈步跟上。
虽然莺哥儿先走,可燕三白还是一路跟着看他安全到家后,才自行离去。他能看出来莺哥儿家附近有人看守,应该是楚云楼派来的。
明明是这般关心着的,何至于弄到现在的地步呢?
可燕三白这般想着,回到谢家的时候,他自己也犯难了。
“零丁,王爷回来了吗?”燕三白看到零丁端着茶水匆匆忙忙的走过,便叫住了他。
“啊,王爷刚回来呢。”零丁连忙停下,“他在西苑,燕大侠你要不要去?”
燕三白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帮我捎句话,就说泠玉姑娘想与他见上一面。”
“诶,好的。”零丁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犯了嘀咕——怎么泠玉姑娘都出来了,燕大侠仍旧面不改色的样子?王爷也太失败了。
燕三白其实在想,晚膳时总会见到的,没必要特地去看一眼,左右也就还有小半个时辰了。
可没想到,晚膳时李晏也没有出现,零丁就随意端了几个小菜过去,连平日里顿顿不离的酒都没给李晏带,还一边吩咐着让下人们准备宵夜,王爷估计要很晚才休息。
燕三白微微蹙起眉,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李晏揉着眉心的疲累模样——能把李晏难成这样,事情应该很棘手吧。
他是不是真的很累?或许这时候应该去陪他说说话,在头上按摩一会儿会比较舒服的……
燕三白越想越多,思绪就像脱了缰的野马,拼命的往李晏身边跑。待燕三白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干什么,便捂着胸口瞪大了眼,转身像是躲避什么似的,赶紧回了自己的厢房。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府里的下人们奇怪的看着那门——王爷变得很奇怪就算了,怎么这一位也中邪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燕三白微低着头走出来,似是完全不想叫人看见一般,倏的没了影儿,害得下人们都已经见鬼了。
其实燕三白是还在府里,只不过他径自去了西苑,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里跃上屋顶,在屋顶上,俯身遥望着坐在院子里的李晏。
李晏大约是真的累了,趴在石桌上沉沉睡着,就算是在梦中,眉头也并未舒展。虽然是夏日,但此时已入夜,院中一个人都没有,让李晏这么一个人睡着,难免着凉。
燕三白左等右等都不见零丁出现,终于按捺不住的自己跳到了院子里,从房中拿出一件外袍,轻轻的盖在李晏身上。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李晏的睡颜上,看着那似乎比前几日消瘦了些的脸颊,燕三白不由蹙眉。而后视线不经意间略过桌上摆着的纸笔,那些写满了字的宣纸上,最醒目的地方,写着三个挥斥方遒的大字。
那是燕三白的名字。而那道尽疏狂意的笔迹,一看就是李晏的。
燕三白神使鬼差的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却不小心把下面压着的另一张纸带到了地上。燕三白弯腰去捡,可看到纸上的画时,却不由愣住了。
那还是他,不过名字变成了画像。
洛阳王的丹青,可是大周出了名的好。
而燕三白从未知晓,自己竟能笑得如此好看,尽管那是在画里,可那画,是李晏画的。这就证明他在李晏心里,便是笑得如此好看。
燕三白的脸有些发烫,连忙把那画如烫手山芋般的放回了原位。
他转身欲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画一个他呢?
这世上的人那么多,为何自己又偏偏被他搅乱了心神呢?
偏偏,又遇着偏偏,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而在燕三白看不见的另一边,熟睡着的李晏却不由勾起了嘴角——状元郎这几日对他不闻不问的,可这会儿的眼神不是很好嘛,背上好似要灼穿一个洞。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那到底是怎样的眼神,那眼里是否有令人心醉的星辰大海。
可谢老爷子说,做人就要脸厚心黑,做事也不可半途而废。
待那道视线完全消失不见,李晏才施施然的抬起头来,眉宇间哪有半分疲惫。
这时,零丁从西苑的另一个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上好的酒菜。
在给李晏倒酒的时候,他忍不住说,“王爷,我看燕大侠是真心疼你,若知道你这几日都在骗他,说不定会打死你的。”
细长的丹凤眼斜睨了他一眼,李晏喝了口酒,道:“管那么多作甚,总之得先骗到手,若骗到手了,就是让他天天打我又如何?打疼了我,他能不心疼吗,到时我还能卖个乖讨点便宜。”
零丁默然:王爷我现在就想打死你了,真的。
“可是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燕大侠就此离开呢?”零丁又操心道。
李晏挑了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重重的放回桌上,“这万里江山难道不是我李家的?就算他出家当和尚,我也能让和尚通通给本王还俗。”
“王爷你喝多了,佛祖会找你报仇的。”
“我师父师承道家,跟秃驴本就不对盘。你对佛祖这么心心念念,难不成你想出家?”
零丁:“…………”
佛祖你快给他一道天谴吧,我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第75章 如意郎君
燕三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房里熏了很多天的香,又放了冰块降温,可他还是觉得很热,脑海里还一直浮现出刚刚李晏画的那幅画。
忽的,他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门就开了。屋里此时只余清冷月辉,燕三白没有轻举妄动,闭上眼,静静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人走近了,脚步是刻意放轻的,但并未完全敛去。燕三白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五指微张握住枕下刀柄,正欲出手,一声轻轻的喊声却叫他蓦地停住。
“状元郎?”
整个谢家,就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不,或者说整个大周,就只有一个男人这么叫他。
燕三白决定装睡,不管他。
然而对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只贼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细细的摩挲着,叫燕白一个机灵,倏地睁开了眼。
眼前之人的脸沐浴在月华里,丹凤眼氤氲着笑意,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醒了?”
燕三白往后避过那只手,坐起来,摆出冷脸来看着他。
但李晏看到的东西一向跟别人不太一样,微微歪头,“脸红了?”
燕三白告诉自己要冷静,正色道:“天热。这么晚来就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听说你见到了泠玉,怕你有误会,不给你解释一下,心里难安。”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十里秦淮之上,哪一个不认识你洛阳王。”燕三白心里又添了一句,那也不能成为你半夜溜进来耍流氓的理由。
“你知道我对她们无意。”李晏似乎颇为苦恼,在床畔坐下来,眼神里带着讨饶的看着他。
“我又如何知晓。”燕三白语气生冷。
“这世间别人不知晓,你怎会不知晓?”李晏道。
燕三白:“…………”
李晏得寸进尺,单手撑在席子上,身体微微前倾逼向燕三白,“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别人都说我李晏行事风流,以为我在秦淮河上跟那些女人做了多少逍遥快活的事情,但我连那些女人的手都没有牵过,你应该知道……”
热气喷吐在燕三白的耳畔,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夜色里更显魅惑,那只贼手不死心的搭上了燕三白的腰,带着难以想象的炙热的温度,“你应该知道,那些下流的事情,我都想对谁做。”
男人在低笑,勾得燕三白的心跳得更快,胳膊上甚至起了鸡皮疙瘩。
脑海中的思绪也被带走,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男人说的那些‘下流’的事。
该死的。
“你是王爷,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一柄剑鞘推开了李晏的胸膛,燕三白微微跟他拉开距离,正色道:“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但王爷似乎找错了人。”
闻言,李晏却眯起眼,“你似乎误解了什么。”
燕三白不言语,李晏便继续说道:“你觉得我找你只是为了及时行乐?你究竟是在小看我,还是在看轻你自己?”
燕三白道:“我并没有小看你的意思。”
“那你是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对别人多有吸引力?”李晏忽的勾起嘴角,目光灼灼,“天下第一的侠探,堂堂状元郎,武功卓越,饱读诗书,脾气好,偏偏又生得如此俊俏,教人心醉,你觉得这世间还有多少人能与你媲美?你觉得我若有了你,还会再看其他人一眼?”
燕三白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羞耻心简直膨胀到了极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就算是说情话,也不带这样往天上夸的,简直太……太让人臊了。
“王爷你莫要胡说。”燕三白的声音有些许发颤,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李晏掬起燕三白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抬眼,眉目如画,“状元郎没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之理吗?”
“等过一段时间你或许就不会如此想了。”
“过一段时间,是多久?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会变?”李晏咄咄相逼,越靠越近,“你不是不喜欢我,你是在害怕我有朝一日会离你而去,对不对?”
李晏的话,仿佛道出了真相,让燕三白心里猛的一震。
是啊,他可以接受楚狂人和夏灵均的事,或者说经过楚狂人那么长时间的洗脑,本来便对男子相爱之事没有任何排斥。
世俗的约束?世人的评判?
不,燕三白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事情。
他只希望李晏能开心。
如果他答应了李晏,有一天李晏不要他了,燕三白一定会主动离开,与他相忘于江湖。
他恨不来,因为对方是李晏,所以他恨不来。
他会想到幼时那个念着‘老当益壮壮’的孩童,会想到那些岁月里李晏给予过他的温暖,重逢亦是偶然,他没想到那人长开的眉眼里竟还有往昔的影子。十年的时间,燕三白以为外面早已物是人非,可没想到李晏还是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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