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阉奴(出书版)作者:天使J/jyhgiu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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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有听话,有的……」低喃着,颤动的睫毛刷过一颗颗晶莹的泪,在最脆弱的时刻思念着亲人,回忆片片过往,他和弟妹们挤在一张床铺,无论是谁在半夜哭闹,他总会醒来轻声安慰。
如今,他们可睡得安稳?娘在夜半醒来几次呢?
而他,就在这里等──谁来抹去脸颊的泪……
严总管双手叉腰,摆着一张臭脸,毫不客气地抬脚踹往躲在树下的家伙。「你在这儿偷什么懒?都什么时候了还没瞧见你做事!」
乔宝儿晃了晃身子,仰起脸来,视觉暂时模糊不清,眨了眨眼,一会儿终于看清严总管满脸横肉的刻薄相。
吓!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做事。」
「慢着。」严总管瞪着一屁股跌坐在地的小宝儿,怒问:「我有笔帐要跟你算,我瞧你和小狗子房间的窗纸破了一大块,小狗子说那不是他破坏,可见就是你了。」
「啊,不是,我不敢。」乔宝儿猛摇头晃脑,希望严总管相信他。
「你少辩解,以为我会相信你么。」哼,他也懒得计较太多,「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府里少了什么、坏了什么,是谁干的,就由谁来赔偿。」糊窗纸的银两会从小宝儿的薪俸里扣除,他压根不在乎谁蠢到和银两过不去。
摆了摆手,严总管不耐烦地叫:「好了,少赖在地上,快去干活儿,否则你休怪我又罚你不准吃饭。」
脸色一白,乔宝儿连忙起身,发麻僵硬的双腿几乎不听使唤,走了几步,他跌在地上又爬起身来,一路摇摇晃晃地奔往佣人房。
「呿,选了个没用的笨家伙,才多大年纪就这么懒,真是教不来的笨东西!」
睨了眼,脸一撇,严总管抬高了下颚,鼻孔哼着气,端着好大的架子离开。
「你干什么去了?」小狗子一见到来人就发难,「我撒了泡尿,你赶快清一清,夜壶要洗干净。」
天刚亮呢,严总管依照惯例查勤,幸亏他没睡过头,不然又被揍,那多冤啊。
一蹬一蹬地跳下石阶,小狗子经过小宝儿身边,无视他一脸病恹恹的气色,又说:「记得将我床上的棉被折好,别害我被严总管扣钱。」
「好。」乔宝儿抚著作疼的肚皮,略弯腰推门进入房内。
为小狗子折好棉被,挪了挪枕头,乍然,他瞥见由枕头内掉出一块小布包,不禁猜想八成是小狗子宝贝的物品。
立刻塞回,他不敢乱拿他人的东西,想着自己很宝贝的东西也是藏在枕头内,以防不见。
尔后,他一一从仆佣房里取走夜壶清理,刷洗茅厕,忙碌了好一会儿,几番来回又蹲了一趟茅厕拉肚子后,才至厨房干活儿。
银翠与他擦身而过,迅速在他身上瞄了一眼,不屑地哼了声:「干啥啊,一早像是饿死鬼讨饭似的,装那什么可怜样子。」
啐了句,她拉拔嗓门喊:「大厨啊,你可得留点好料的膳食给小宝儿,否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的主子会饿死人呢。」
别有用心地说罢,银翠一扭头,莲步轻移地飘出厨房外。
乔宝儿搂着一堆木柴,闷不吭声地看着厨子大叔「喀」地搁下大汤杓,吼了句:「元计,把菜盛起来。」
「哦。」元计搁下菜刀,立刻接手大厨的活儿。
厨子来到小宝儿面前,仔细打量了会儿,道:「你的脸色真差,昨晚没吃饭么?」
「有。」乔宝儿垂下头,咬了咬唇,想着自己吃坏了肚子。「对不起,我打破碗,别骂我……」
厨子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的脑袋瓜,须臾,瞥了眼炉灶边残留的一块破碎片,不禁纳闷他昨夜饿了许久,怎会这么不小心。
「手痛么?」叹了气,瞧瞧他的右手仍瘀肿未消。
「手会痛,不过没关系,还可以动。」他尽量使用左手拿东西、做事情,比谁都还渴望右手能早日活动自如。
低头走过厨子大叔的身旁,乔宝儿在墙边搁下木柴,毫无食欲,他闷不吭声地离开厨房。
厨子开口唤:「慢着,你回来。」
乔宝儿停在门口,不知厨子大叔有何吩咐。
「把药拿去抹,受的伤早点好,你做事也方便些。这段时日,我会让元计帮忙你提水,粗重的活少做一些,手也比较快恢复。」
「啊,我提水?」师父有没有说错?元计一脸不可置信,他才不想干粗活呢。
乔宝儿的眼神一暗,摇了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没把事做好,严总管不让我吃饭。」其实,他更怕──主子像鬼一样地出现,会发觉他偷懒。
眼看人愈走愈远,厨子万分不舍,这孩子待在府中压根是让人白白糟蹋。
然,他却无力改变什么。猛然回头,瞪着小徒儿,一古脑儿的火气飙了上来,吼道:「我叫你提水,你若不干,就收拾包袱滚回去!」呿,老子才不差你这一个徒儿。
「匡啷!」
瞬间握不稳手中的大汤杓,元计好生委屈地说:「您别赶我,我哪敢不听您的话。」
皱着一张苦瓜脸,他好懊恼师父这么凶干嘛。
孟焰独自在厅里用膳,严总管一脸笑咪咪地为主子夹菜,同时报告这府中的人事动向。
内容不外乎是谁勤劳苦干,该加多少赏银;谁做事态度平平,卖身为奴的日期一满,请示主子不再录用。
这话一扯到小宝儿的身上,严总管说得口沫横飞,「这家伙懒……办事不利落,别说送进宫中,光是在府内的表现就糟糕得很,我也是很后悔引他入府,主子您别见怪。」
「哼。」孟焰瞥了严总管一眼,「把那孩子留下。」他会亲自收拾,无须严总管动手。
「这样啊,主子说什么,小的就听什么。」他的眼可尖了,瞧主子的心情不佳,反复无常的性子令人难以招架。
这番话,无疑是在探主子将如何处置小宝儿。
孟焰一脸寒憎,动手以筷箸隔开严总管夹来的佳肴,语气平板地命令:「把这桌东西都撤走,我不吃了。」
嫌严总管扫了他用膳的兴致,丢下筷箸,他接过严总管立刻递来的香茗,挑开了些茶叶,就口品尝,眼角的余光瞥见严总管到厅外招来丫鬟,不一会儿,一桌美味佳肴通通撤走。
「严总管,派那小家伙离开厨房,来伺候我。」
「啊?」严总管凸瞪着眼,怀疑究竟有没有听对?
「主子,您……您要小宝儿随身伺候着?」
「怎么,你耳背,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不不不。」他干笑两声,嘿……「小的听明白了,非常明白。」
「那就好。」搁下翠玉瓷杯,孟焰露出一抹冷笑,接着又吩咐:「我养的狗喂了没?」
严总管不禁浑身一阵哆嗦,立刻回话:「喂……喂过了。」这是小狗子的差事,那孩子压根不敢偷懒。
「以后,把食物减半,别喂太饱。」
「是是。」低着头,严总管猜不出主子的用意。
好大一个问号在脑海盘据──养在地窖里的几头猛犬无疑是主子的宝啊,主子哪舍得让牠们吃不饱?
尤其是近日之内,将有一场赌狗赛事,主子既然留在城里,依照惯例是不可能缺席。
呵,孟焰的心思全落在捉弄一条阉狗的身上,盘算了一个恶劣的主意,准备付诸行动,为穷极无聊的生活带来一丝乐趣。
「小宝儿!」严总管端着架子,凛着一张刻薄相,嘴角撇了撇,「哼哼」两声,他宣布:「明儿一早,你就到主子的身边去伺候。」
吓!
小宝儿一呆,一时之间忘了盛起锅里的大骨头。「为……为什么?」
厨子愣了下,随即问道:「严总管,他的手都还没好,你指派他到主子身边干什么,这不是存心刁难他么!」
一古脑儿的火气都冒上心头了,为了减少小宝儿干粗活,他指派小徒儿暂时和小宝儿交换提水的工作,也不过维持几天,严总管就来找碴。
「唷……你叫啥啊,大厨。」「刷」地,他展开扇子搧了搧凉,眼一瞄,「啧啧,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
「可不是?」
「呿,别傻了!」严总管勾唇一哂,放话:「姓杨的,你这尊大厨别太得寸进尺,以为我不知你私下留些饭菜给这家伙吃,哼。想想这府里……哪一样物品不是归咱们主子所有?你可有作主的权力?」
嗟,他的眼线可多了,告密者有银两可拿,说穿了,这府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否则……他身上哪来这么多只眼睛盯着谁干了啥、谁偷懒。
「想想你自身的处境,我都还没在主子面前说你几句,否则……我倒要瞧瞧你还能给他吃什么!」
「你连一碗米饭都要跟一个孩子计较,妈的,了不起我的薪俸让你扣就是!」
小宝儿一惊,连忙伸手揪着厨子大叔的衣裳,「不可以……」蠕动着唇,抬眸充满乞求。
元计提着两桶水回来,早在不远处就听见大嗓门的师父和严总管吵,他低头经过,心想师父可别再说什么才好,以免受无妄之灾。
严总管在此时又逮着了小辫子,哼了哼,「你连提水的事都给徒儿做,啧啧,小宝儿是你的祖宗?」
「他才不是。」元计闷头说了声,随即把水倒入大水缸里。
「严总管,莫非你瞎了眼没瞧见这孩子从早累到晚,这厨房的事少做两件也没替他分摊多少,你连这点都要计较,也未免太小心眼!」
「啪!」扇子一收,严总管连敲着掌心,睥睨的目光打量着小宝儿,不禁冷笑道:「我何时计较来着?你瞧我这不就来叫他到主子的身边伺候了么。」
呿,严总管懒得继续同厨子啰唆,他交代:「小宝儿,明儿一早,你就到主子的房外候着,厨房里的活儿,你不用做了。」
话落,他大摇大摆地径自走人。
几欲握不住一柄大汤杓,乔宝儿浑身抖如秋风落叶,仍问着:「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不就你偷东西被主子盯上啦。」元计睨了他一眼,嫌他真笨,严总管的意思说得够明白了。
「不……我没有偷东西……真的没有……」
「叩!」厨子猛地击碎砧板上的大骨头,丢下刀,喝道:「你当然没有!」
元计在一旁闷声咕哝:「说没有谁相信,你小心点好,别被主子逮着第二次,会没命的。」谁会在乎死了一条阉狗。这句话,他搁在心里,没说。
害怕入夜,乔宝儿心头发慌,他猛盯着窗棂瞧,是否会出现人影……
怕极了恐怖的男人似阴魂不散,棉被下的身躯不断发颤,他挪了挪身子,闷头瑟缩在被窝里,喃喃念着:「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没有……」
泪眼婆娑,他紧握着一块晶透的小石头,想着爹娘……想着他曾经遗落的油纸袋,里头装载了他回乡的梦想,赚钱却好难……
挨了痛、尝了苦,他可以忍耐熬过。但是……
「我没偷东西……没有……没有……」他呓语,含着冤枉逐渐睡去,梦里出现了一张阴沉的轮廓,惊扰得他睡不安稳。
呵,他冷嗤。
一道无声的人影站在床沿,阴鸷的眼神盯着床上的小家伙,睡熟了……
耳闻另一床的阉狗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呼声,他拧了拧眉,嫌吵。
须臾,折腰拎起一只鞋,随手抄起挂在椅子上的外衣,他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恶意,悄然无息地离开佣人房,直往地窖的方向走──不远处,黎生始终与主子保持些距离,他不禁纳闷,主子连着几日的行为怪异,究竟是……
一如往常,小宝儿清早就到大伙儿房里的收夜壶,做贱役,一一见识了各种嘴脸,几乎都一个样──表情臭得很。
严总管仅吩咐他不用到厨房干活儿,其它杂事仍是压在肩上,他默不作声的像条狗似地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破了个洞的鞋子渗了水,他不知何时弄破鞋,前端翻了一小块,低头检视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衣衫的下襬也破了一小块。
脑中全无印象何时勾到了东西,以为是工作之际忽略所致。
洗干净了夜壶,他又清洁茅厕,待工作完成,抬头瞧清晨的雾气渐散,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一道道绚烂的光彩。
然,光晕驱逐不了他眼窝下的阴影,以及心头愈形扩大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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