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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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臣离开之后,王爷又命人去请琼郡王。侍女们收拾着残茶,我也将王爷的茶撤了下去,捧上热盏。王爷想了想,忽然道:“茗儿,去把琢心阁东西拿来。”
琢心阁东西?——御印和兵符?!王爷不是准备把这个也一并交给琼王吧?……虽在惊疑奇怪,但前几日胡乱插嘴已经惹了不少麻烦了,如今盘算着自己身份,还是闭嘴为妙。福身应了声是,便转身向琢心阁走去。
捧着那两样重愈泰山的物件,缓缓走向玉澜堂。堂前已多了不少护卫,琼王已经来了?王爷真要把御印兵符都交给琼王?琼王可不是若水,他与王爷一样的先皇嫡血,如今在王爷默许下也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若兵符交给他,他一个转念,江山便能在瞬间倒转……
正在胡乱思忖着,转进玉澜堂,这才发现站在堂下的不是琼王,而是身形颀长的瞳拓。他穿着一身黑如夜色的长袍,腰束游龙缎带,到底是人在军营,衣饰比从前要质朴得多。然毕竟是世家出身,纵然一身简单装束,依然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雍容华贵之气。
“……西南四营打散后,营号全部作废。按‘天’‘地’‘玄’‘黄’重新编制。入驻东城后便由你亲自负责。本王去东城看过,都是些年轻人,大部分入营还不到三年。好好带,日后便是你的兵了。”
王爷敛着眉与瞳拓说话,声音神态都很是柔和,带着点叮嘱的意思。
如今东城几个营名义上是瞳拓手下,其实都各有各的心思,钱若望几人都是王爷心腹,服的是王爷不是瞳拓,薛冷明显就是颜知的人,瞳字营几经周折,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待瞳拓的了。
现在将西南驻兵打散重编,没了那些死忠旁人的将军校尉,过一段时日,上上下下自然而然就成了瞳拓的心腹。
我微微屈身施礼,将御印和兵符放在了王爷手边。
王爷缓缓道:“军驿战报你也看过了。如今秋袭犯境,倚飒城已经失陷。说到西南作战,还是若水熟悉,近日本王便会下令,由若水领着翔灵、长风两营前往西南应战。本王会随军督战。琼王监国,余老、李格致、燕隆辅政。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
御印和兵符被王爷捏在掌心,最后终于放在桌前,望着瞳拓说道:“从前本王离京,这两件东西都由若水掌管。如今,若水也要前往西南,京城之中,本王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了。”言罢点点头,示意瞳拓自取。
瞳拓原本静静听着,此刻却显然有些震惊。御印和兵符!这两样东西,一件可以下诏废帝,一件可以调动天下兵马,都是重愈泰山的物件。自夜平川兵败,上林城私纵秦寞飞之后,王爷竟然还如此信任,实在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见瞳拓呆立当场,王爷看我一眼,我便会意。
取过御印兵符,绕近瞳拓身前,交到他手上。东西刚刚触手,瞳拓便屈膝跪倒,朗声道:“末将领命。必不负王爷所托。”
王爷静静道:“你做事原本沉稳,本王放得下心。只如今你手握着惊燕江山命脉,断不可再纵情肆意抛洒恩义。”见瞳拓情绪不明地低头,王爷又狠心地淡淡补了一句,“上林城的事情,你仔细记在心里。”
提起上林城,瞳拓便只有俯首受斥的份儿。好在王爷只是提个醒,并没有一直纠缠下去的意思,又说了些闲话,瞳拓便告退回东城去了。
见玉澜堂中只剩下一个换茶的侍女,我禁不住吐舌道:“还以为王爷要把兵符御印交给琼王呢。原来是给瞳将军。”
王爷只是一笑,顺手端过热茶,门外侍从禀报道:“琼郡王求见。”
见王爷正喝茶,我便招呼道:“快请崖浈殿下进来吧。”
不多时,崖浈殿下便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姿态优雅地向王爷问安,不待王爷说话,他已含笑问道:“三皇兄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吩咐?”
王爷笑道:“如今又不做戏给人看了,何必那么多礼?起来。坐。”
“多谢三哥。”崖浈殿下一笑,站了起来。
“好些年没听你叫过‘三哥’了。崖紊都叫我作‘兄王’,以为我不知道,他那副小花花肠子,其实是喊我‘凶王’呢。”
与从前不同,王爷如今见崖浈殿下,说话随意了很多,居然把小皇帝拿出来开玩笑。见崖浈殿下笑得开心,王爷便指着他说道,“看你笑成那样——‘兄’谐音‘凶’,你先前也知道这事。对不对?说,背后是不是也这么叫我?”
“皇上年幼,确实顽皮了些。”崖浈殿下笑道,“不过,三哥若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实在有些吓人。”
王爷道:“过几日我便要随军南下。父皇没什么兄弟,如今惊燕上下,也就只我一个摄政王,你一个琼郡王。崖紊还小,我若离京,监国只能是你。朝廷里的事,便要你多费心了。”
崖浈殿下明显有些怔住,半晌方才道:“可小弟从未主理过政务,只怕不能胜任。”
“余老和李格致、燕隆会辅助你。”王爷一笑,道,“说穿了只是叫你坐上台面镇着他们。朝廷事务无论如何不能叫外臣全权处理。有两条你要记住,第一,西南、东北两方战局的粮饷,绝对不能轻慢了。若是在粮草方面出了问题,导致战局失利,莫怪本王不念兄弟情义。第二,有事做事,不能没事生事。军务你不能插手,南书房几个大臣也不许插手……这话什么意思,你听得明白吧?”
崖浈殿下道:“三哥这么说,小弟就明白了。三哥放心,翘脚做主子,看奴才办事,小弟还是会的。”
王爷笑道:“这话在这儿说说可以,出门就不许胡乱嚷嚷了。”话锋陡然一转,忽然静静冒出一句,“——你喜欢紫娑?”
没料到会忽然转到这事上头,崖浈殿下脸色在瞬间僵硬苍白下来。半晌,方才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道:“三哥知道了?”
王爷淡淡道:“当日看你反应就知道了。”
杀紫娑那日,崖浈殿下确实抱着紫娑尸体,哭得泪流满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原以为王爷没在意,没想到非但记得,还在此时重新提起。
崖浈殿下垂首淡淡道:“若不是我执意与她相交,她也不会就此殒命。是我对不起她。”
“昏聩。”
王爷冷冷盯他一眼,“到如今还没想清楚来龙去脉。执意要你与她交往的不是你,是拜月教。如此明显的美人计,你也看不明白?”
崖浈殿下张口欲言,却又沉默。过了许久,方才静静道:“紫娑已经死了。三哥还说这些做什么?……是要怪罪崖浈擅自结交拜月教么?”他缓缓跪了下来。
王爷凌厉的目光盯着他,转瞬却又变得柔和,“不该结交拜月教,你也结交了。当初是三哥不曾仔细叮嘱你,怎么会怪罪你?……只是你如今镇日在青楼楚馆厮混,琼王府也被你搅得乌烟瘴气,当然,若你当真喜欢如此,做哥哥的也绝不计较。”话锋一转,音色更柔,“只是你分明就是失了紫娑,方才如此失魂落魄在坊间胡闹。如此耽误折腾,是想就此毁了自己,给杀紫娑的三哥一个好瞧么?”
王爷竟如此娓娓细语,实在绝少见到。不知道崖浈殿下如何想法,反正站在一旁的我,听见王爷低沉柔和略带忧虑的声音,也禁不住心神恍惚,只觉得让王爷如此忧虑担心,实在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崖浈殿下一直低垂着头,身子微微颤动起来,面前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便多出几滴湿润。王爷离座去扶他,崖浈殿下微微抬头,泪水已湿了满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只是我忘不了她。三哥,我忘不了她……”
我递过手帕,王爷顺手接过,替他拭去泪水,他才缓缓平复下来。
王爷吩咐我把下午的召见的几位大人都回了。留崖浈殿下在府中用过午膳,下午便与崖浈殿下一起去了紫墟湖,虽然艳阳高照,寒冬天气仍然冷得惊人,王爷与崖浈殿下就静静站在紫墟湖畔看了半天湖光水色,直到天色将暮方才打道回府。
整个下午都没说什么话,崖浈殿下心情却显然好了许多。进城之后,崖浈殿下便告辞回了琼王府。望着崖浈殿下一行人逶迤而去,王爷居然朝我低低一笑,道:“杀错人了。只怕,崖浈要记那个紫娑一辈子。”
还在揣测王爷这话的意思,王爷已扬鞭策马而去。
……王爷是在担忧,杀掉紫娑,崖浈殿下会因此记恨?可照今天上午崖浈殿下失态的模样,与王爷感情应是很深很亲密的,埋怨应是有的,记恨不太可能吧?
回府之后,王爷吩咐将晚膳传到书房。
上午交代离京事务,下午陪着崖浈殿下在紫墟湖,耽搁了一整天,昨天送来的奏折还没翻过,显然是要挑灯夜战了。伺候王爷换了宽松衣裳,膳食也正好摆了上来,侍书侍墨掌灯,我便替王爷布菜。
“主人。”
屋外传来詹雪忧的声音。
王爷抬头向门外看了一眼,说道:“这么快办妥了?进来吧。”
詹雪忧便走了进来。恭敬施礼之后,便跪在王爷身边,小心禀道:“已经办妥了。因为脸上还有细小创口,两天后才能见风,所以雪忧先送柳大人回去休息了。”
“茗儿多备副碗筷。”王爷示意雪忧在身旁坐下,又指着桌上那碟红油胭脂萝卜,“那个,对,就是那碟。端过来,放这儿。”顺着王爷的意思,将碟子放在詹雪忧面前,王爷一笑,道,“没记错的话,雪忧是喜欢吃这个,对吧?”
詹雪忧微微颔首。在王爷面前,他素来不敢多话,如今王爷温柔待他,他心中激动,也只能勉强压抑着,不敢有什么表示。
侍书侍墨既在书房伺候,我便溜去厨房找东西吃。一路上都在奇怪,若水怎会整整一天都不见影踪,刚刚转到厨房门口,便看见若水从对面花庭走过。
“若水?”我招呼。
若水分明是看见我的,只是装着没看见而已。如今我出声招呼他,他总不能再装听不见了。转身微微一笑,道:“茗姑娘。”
“一整天都没见你。你忙什么去了?”拜月教如今在京城也没分坛给他血洗了,他怎么会又是如此一脸疲惫?
若水道:“圣女殿下今天回暮雪山,我送了她一程。”
在我离京那几日,明珀圣女替王爷拔蛊时,王爷就顺便把事情与她谈妥了,究竟商议的是什么,我一直都没问过王爷。因为明珀圣女鲜少离开暮雪山,也不喜欢在外面多作逗留,我便以为明珀圣女早已离开,没想到她竟是今天才走。禁不住有些可惜:“明珀圣女这几日都在京城?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实在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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