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跟着他?耳力很是不错。我缓缓自暗处走出。
薛冷笑道:“我猜就是你。”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你是销魂谷的人。”若是销魂谷的人,怎么会挂着翡翠珠串四处跑?那不摆明了给人捉的。
薛冷嘻嘻笑道:“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才——”他将翡翠珠串晃了晃,“这样。”
我微为诧异地望着他。他将翡翠珠串解了下来,递给我,笑道:“我军帐里莫名其妙出来这么一串东西,我想了半天,就算有人孝敬我,也不会做好事不留名吧?既然如此,自然不是栽赃,就是嫁祸。”
“你说这是有人放进你军帐的?”
“准确来说——是军帐里的地下暗阁!”薛冷笑容忽然有些僵冷,声音变得轻轻地,“藏得那可叫隐秘,我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见。”
不得不说薛冷这家伙还真懂得当机立断,发现有人栽赃,干脆把赃物直接挂在身上四处乱逛,等我找上门,他便立即撇清关系。暂时还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我头一个怀疑的便是厉仁。
厉仁。我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名字。他知道我一直在留心他?所以才会狗急跳墙地栽赃在薛冷头上?……可到如今我也没发现半分不妥,他如此作为,岂非是自露马脚给我?厉仁,不会如此简单吧?
除非他又干什么事了!——翡翠珠串?……蛊毒!
匆匆赶回主帐,瞳拓一身轻便装束,坐在帐内看书。见我来的匆忙,微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已急急到了他身边,将翡翠珠串的事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他还在沉思,我已经准备着动用灵识术诊视他身体了。
瞳拓一手阻止了我的探查,眸中寒光一闪,道:“不可能是我。若被人下蛊,我能察觉出来。”
“不是蛊毒,那……”
怎么可能不是蛊毒?既然不是害瞳将军,那就是……
瞳拓已霍地站了起来,冲出帐外厉喝一声“备马”,立即便有人小跑着将马牵了过来。马鞭都来不及取,瞳拓一整缰绳便策马狂奔远去。我慌忙招人替我牵马,瞳拓着急,我亦是一样心急如焚。马刚刚牵出来,我才捏着缰绳,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却是已然奔出辕门的瞳拓又疾风一般地刮了回来。
瞳拓直接自马背上跃了下来,未曾收缰的快马一径向前横冲而去。瞳拓已冲到我身边,原本平静的气质换作满身焦躁之气,瞬时将我淹没,使得原本就有些心慌的我险些把持不住自己。
“医毒之术我一窍不通,去也无用。”悦耳的声音稍稍带着一丝微颤,语速极快,一双微凉的手将我亦是稍稍发冷的手握住,紧得有些压抑,“茗儿,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什么?不用说,我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如何,要保王爷平安。
瞳拓一身焦躁之气渐渐消弭,眼中凝重依然,却再无慌乱之色。他缓缓镇定着,我也逐渐冷静下来。翻身跃上马背,带着一心焦虑惶惶而去,耳畔听着瞳拓冷静地吩咐着下属:“升帐!”
至此时,我便知时局动荡,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销魂谷素来和穆亲王关系暧昧,如今穆亲王身中奇毒,又朝堂失利,逼到极处自有困兽之斗。穆亲王手里确实没有一兵一卒,可他妻兄却是能征善战的柳煦阳!
柳煦阳原本是灵、牙、肖、易四字营统帅,他父亲是穆亲王外祖父严肃老丞相的学生,素来便和穆亲王走得近,王爷一直忌惮着这层关系。七年前王爷东征寒瑚时,刻意将此四营留在夜平川,柳煦阳当时便是夜平川守将。四年前,穆亲王迎娶柳煦阳胞妹为正妃,王爷当下便急急将瞳拓调往夜平川,直接架空柳煦阳,接掌了夜平川兵权。这一来,却险些闹得灵、牙、肖、易四营哗变。
无计可施之下,王爷只得再封柳煦阳大将军,命他驻守西南。两年前王爷借口“让小将多历练”,将柳泫捧上了西南驻兵主帅的位置,打发正当壮年的柳煦阳早早卸甲荣养。此番动作下来,西南虽表面上仍是柳家兵权,但好歹借着柳泫与王爷那一点裙带关系,不至于那么剑拔弩张。
可说到底柳泫毕竟是柳煦阳亲儿子,如今事到临头,他帮老子还是帮王爷,谁说得清楚?——纵然拿定主意帮王爷,那西南兵权,柳泫他拿得稳么?
若拿不稳,此刻柳煦阳是否已准备举兵北上了?——恰好王爷被暗害,瞳拓失军心,颜知被绑在夜平川,单只一个被困在王府做了四年男宠的单若水,凭什么力挽狂澜?
猛地一鞭抽向马臀,我心急火燎地向王府赶去。
蛊毒,蛊毒!
偏偏是我一窍不通地蛊毒。
从来不曾有过的自厌自鄙涌上心头,我知道我在痛恨自己的浅薄。若我医术与颜知将军一般精湛,纵然是蛊毒,那又如何如何如何?!
赶到王府时,天色将暮。
大门已紧紧关上,显然是拒绝任何人进出。拍了门半天也没人搭理,恨得我一个翻身从高墙跃了进去。人还在半空,如雨长箭便齐刷刷向我射了过来,王府的防备我最是清楚,早有准备自然不会慌乱,撤手、扬剑、护身,一气呵成,当当当斩落数十支长箭,大吼道:“我是洛茗!”
借着依稀的浅薄天光,终于有人认出了我。王府里很少有人知道我懂武功,见我自墙上跃出,都显得微为诧异。小心跃过埋在墙内草坪里的几个小陷阱,我飞快窜到一个侍卫身边,急问道:“王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想问的当然是王爷。但若王爷下令封锁消息,我此刻张口便问王爷有没受伤异常,岂非泄了消息。
侍卫摇头道:“不清楚。王爷下令戒备,不许多问缘由。”
“王爷现在何处?”
“应是墨竹居。”
再也顾不得废话,我慌忙便向墨竹居方向跑去。一路上防卫极其森严,到墨竹居范围内却见不着半个侍卫的影子,只詹雪忧一人站在院子里。他显然早已察觉有人靠近,我刚刚走进院落,他目光便凛凛射了过来。见是我,方才眸色一柔。
“詹大人。王爷呢?”书房,还是暖阁?
推开书房大门,扑面而来的竟是一股血腥之气。
月池就站在竹榻旁,王爷脸色苍白,一手垂于榻沿,食指指尖一点一滴缓缓溢出鲜血,落进地上的痰盂里。血流虽缓慢,但痰盂里也积了一小潭黏稠的鲜血。
我知道这是暮雪教对付蛊毒的办法,通过身体血液的流失,减少异蛊发作的频率,延长异蛊寄主的寿命。心中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存着一线侥幸的希望,如今见到王爷果然中蛊,心中仍是忍不住一窒。
“是茗儿回来了。”王爷居然毫不在意地露出微笑,“方才派人去东城传令,你倒回来得快。”
我连忙将薛冷和翡翠珠串的事说了,王爷闻言只是淡笑,道:“东北捷报刚刚传回来——颜知。”念着这个名字,再是一抹更为柔和的笑意,“人在东北,还留了一个眼线在东城。”
眼线?说的是薛冷?
王爷笑道:“厉仁又不是傻瓜。我若中蛊,怎么问也不会问到东城去,他何苦把翡翠珠串栽赃到薛冷头上去?岂非是自暴身份?”
——那薛冷此举又是什么意思?
“不开窍啊。”王爷叹息着摇头,眼中却显然带着笑意,“只怕现在厉仁还在四处找那珠串呢。他怎么想得到,居然被薛冷偷了?”
这才醒过神来。薛冷居然是早就察觉厉仁意图,偷了珠串来提醒我小心保护王爷的?难怪王爷念着颜知将军的名字,眉开眼笑,薛冷原本就是颜知将军的人嘛。只是没想到薛冷仍然慢了一步,王爷此刻已然中了蛊毒了。
月池颇为忧心地望着王爷,轻声道:“销魂谷蛊毒素来刁钻古怪,此刻纵然放血强抑,但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月池虽也懂些蛊术,可和销魂谷比起来便不堪一提了……”
拜月教擅长毒咒,销魂谷则擅长异蛊,暮雪教闻名于世的却是剑法。月池是暮雪教巫医,要她来解销魂谷的蛊毒,也确实难为她了。
蛊毒蛊毒,怎么办?我只觉得血气都往头上涌,居然连些许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若颜知将军在,他多翻一些医书毒典,总还有破解的法子,可我对蛊毒却是一窍不通,这叫我怎么办?!
王爷居然淡淡笑道:“穆王爷浑身肿成那样子都没着急,本王就咳些血,你们就急成这样?”笑着笑着,逐渐一凝眸色,望着我,“瞳拓伤都好了?”
现在还有闲情逸致管瞳将军的箭伤。我有些气急败坏。
王爷道:“销魂谷的蛊毒,也未必就要销魂谷的人才解得了。月池,今天是什么日子?”
月池道:“十一月十二。”
王爷朝我笑道:“算算日子,若水也快回来了。”
“若水又不会解蛊毒!”
一口气说完之后,王爷笑意更甚,忽然间记起王爷当日的吩咐——“顺便带话给明珀圣女,请她祭典之后务必往京城一行,本王与她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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