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 作者:对镜毁容/逝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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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不住詹雪忧这毁天灭地的一剑,云浅月被生生逼退十多丈,一直退到了院落的尽头。轻轻吐出翻腾而上的逆血,字字提醒道:“第九式,火凰幻。”他眼中带着埋藏得深深的笑,那一种冷冷拨弄詹雪忧,看着他歇斯底里发狂痛苦,从而获得某种报复似的快感的微笑。
詹雪忧被他这淡淡六个字逼得几近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地停下了手中的剑,人如风中枯叶般瑟瑟。
“封印被解除之后,幼年的一切都一一回到您的脑海了吧?陛下当年是多么疼爱您啊。教你读书识字,教你惊天剑法,先皇下令要您潜伏在惊燕,陛下在送走您的时候,有多么的痛苦?您都记起来了吧?”云浅月语气可恶地煽动着詹雪忧的回忆,只看他眼见詹雪忧痛苦神色却没有丝毫同情,便知道他先前对詹雪忧的善意都是伪装出来的。未必是迷惑詹雪忧,却绝对是在混淆王爷的耳目,“其实,何必要我来反复提醒您的身份呢?……您自己心里最清楚不是么?惊天十三剑,您记得比我清楚。您的身份使命,您也记得比我清楚——不、是、么?”
不、是、么?……微笑着吐出的三个字,问得詹雪忧踉跄地退了两步,几乎跌坐到了地上。
这一剑之下,伤的分明是云浅月,动手伤人的詹雪忧此刻却与云浅月一样,一手揪着衣襟,不可自抑地大口呕着鲜血。单看他脸色,我便知道他是新伤未愈,陈年旧伤又被云浅月逼得复发了。
恨恨回眸,詹雪忧眼中闪动着极端仇视的光芒。咬着被鲜血染红的牙,字字道:“既没有所谓的‘灵魂守护’,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生死担心?”
“尊敬的淳砚殿下,您认为,适才您对我使出了火凰幻,您就可以杀了我么?”云浅月始终微笑,甚是和蔼,“——我们可以试一试。”
詹雪忧绝对不会和他客气。狠狠抓紧剑柄上缠绕的青蓝编绳,鲜血丝毫不曾影响他握剑左手的沉稳。他曾在情急之下说出,自己左手剑比右手剑更为出色,这么看来,如今已经到了他认为应该动用左手剑的时刻了?……詹雪忧右手剑法已是江湖一流,虽然比起若水、柳泫还差了些许,但和曾为柳泫手下败将的云浅月比起来,应该不会差太远吧?何况是他自认比右手剑更出色的左手剑?
若单纯的武斗,我并不太担心。詹雪忧与云浅月比起来,纵然差,也绝不会差得太远,月缺孤就在附近,再加上我,云浅月再厉害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然而云浅月最难应付的地方,并不是他湛蓝如月的刀法,而是他那些希奇古怪、层出不穷的秋袭异术。我对秋袭异术一窍不通,詹雪忧懂的也未必有云浅月多,这样一来,变数就太大了。
我还在忧心忡忡,詹雪忧已展开了沉着痛快的凌厉攻势。左手剑素来比右手剑占便宜,因为大凡武者练剑拆招,都是为了应付右手剑的攻势,鲜少会有与左手剑对敌的机会,将左手剑当做右手剑来应付,下意识地拆招非但不会成就原本的浑然天成,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云浅月动用并不糟糕的轻功腾挪飞舞,丝毫没有招架不住、狼狈不堪的意思。但见流霞白衣不住在风中翻滚,配合着他时不时闪动的湛蓝色刀光,整个人带出的苍冷柔和的光彩极为摄人魂魄——我下意识地动用清心禅稳住心神,到此刻才终于发现,云浅月掌中那一抹湛蓝色的刀光,根本就是惑心术中的一种。
漫天寒光在瞬间收敛!
云浅月在半空中闻住身形,眼中隐隐带着一丝冷嘲的微笑,仰面对上了詹雪忧凌厉刺来的剑尖。他笑容似讥似嘲,眼神轻蔑而倨傲,毫无防备的身体鄙夷而笃定地对詹雪忧发出了挑衅:刺啊。刺啊。若你当真能刺得下去,我一死又有何惧?
詹雪忧双眸紧闭,窄剑已刺到云浅月咽喉。
然而,纵然看不见任何,听不见任何,也不去想任何,他依然控制不了手中的剑:一旦他清楚地明白手中的剑,足以将那个与自己同样有着雪花刺青,同样有着灵魂守护的人、置于死地的时候,他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的手臂,控制自己的剑。
任窄剑锋利的剑尖,在云浅月咽喉不过四分的地方,颤抖着停了下来。
猛然收住的力道令细窄的剑身不住颤抖,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詹雪忧痛苦地死死扣住了剑柄,根本不敢睁眼面对当前的一切。
若王爷在此,必然可以轻而易举地震住此刻惶惑的詹雪忧吧?王爷会怎么做呢?……费心思忖着王爷可能会有的举措,却无奈地发现,王爷或者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虚扶,一个字一句话,就能稳住詹雪忧,我想要学着王爷来安抚他,却是撞破头也做不到。再也受不住云浅月对付詹雪忧的无耻伎俩,我疾步从暗处走出,护到了詹雪忧身前。
詹雪忧浑身都在颤抖,我顺手夺过他的剑,竟是那样的轻而易举。
“詹大人?……詹大人?……”
连唤几声都没有反应,情急之下也顾忌不了多少,捏剑的手揪住詹雪忧衣襟,另一只手照着他白皙的脸颊便狠狠抽了过去,厉吼道:“詹雪忧!”
詹雪忧这才有些失神地向我望来。
我咬牙,又是狠狠一记耳光:“你是谁!——古淳砚还是詹雪忧?!”
嚅嗫许久,詹雪忧也不能成句。
我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手掌,照着他已红肿起来的脸颊继续抽下去:“你活着是为了谁?古洌砚?还是……风?矜?!”
直到我提到王爷,詹雪忧痛苦迷惘的眼中终于显出一丝清明。我第四个耳光下去,他却又畏缩地低下头,仿佛并不愿意在秋袭和惊燕中抉择。我知道再加一把劲儿就能让詹雪忧醒过来,却不想此时云浅月翩然一刀劈来,险些砍断我揪着詹雪忧的右臂。我顺手用詹雪忧的窄剑招架着云浅月,他刀法玄妙,我未受伤前尚且要小心应付,何况是受伤之后?
几招拆了下来,方才知道当天云浅月与柳泫斗剑时藏了不少实力。此人非但精通秋袭异术,武学上的造诣也决计不会比若水逊色。勉强招架了几招,腰身越发无力,小腹的剧痛也更是清晰恼人,詹雪忧犹在九天神游之中,心知这样下去只怕要折在云浅月手里,正在暗暗头疼之时,隐隐听见院外整齐却似凌乱的步伐,再与云浅月拆了几招,却发现外面竟是明火执仗匆匆来了一大队人马。
不愧是东城密谈的副首领,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赶来了。我在心里暗自感谢上苍,只恨不得把那个时常笑嘻嘻的薛将军抱住狠狠亲上一口。来得太及时了!
云浅月冷冷看了院外一眼,未等薛冷赶到院中,倏然收刀入鞘,一个翩身跃入空中。
我被他一刀狠狠逼至角落,眼睁睁看着他在空中化为虚无,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浑不着迹的轻功身法,完全超出了武学所能解释的思维范畴,纵然是王爷那样宛如烟云般轻盈的轻功,也不可能做到在半空中倏然消失。
又是秋袭异术!
第五三章 守护
薛冷赶来的时候,一身狼狈满眼疲倦,白色软甲上一色的鲜血痕迹,火光照耀下,很有些凄厉狰狞的味道。我缓缓调整内息,扶墙站了起来,已有几分准备听他带来的惨烈消息,然而他带来的变故,依然让我头晕目眩得险些栽了下去!
大批秋袭高手潜入要塞中,试图与秋袭左路军里应外合击溃秋绶,薛冷察觉之后,迅速调来重兵,以人海战术将数百秋袭高手围困在要塞南角。牺牲掉近三千精兵之后,勉强将秋袭派出的高手,逼向了要塞中央的小校场。
“当务之急,是即刻解决掉校场中的秋袭高手。一旦任由他们靠近要塞内的外围防御攻势,与城下的左路军里应外合,要塞必然失守!”薛冷顺手拭去脸上犹残的血渍,神色间却是异常的坚决果断,“事出突然,属下不及禀报,便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将秋袭高手围困在校场。还请洛大人恕属下僭越之罪。”
高手!如今会些武功的便都是高手!如今闯入秋绶要塞的,究竟是高得何种程度的高手?犹在迟疑头痛中,薛冷身边一个亲随匆匆赶来,人未站稳便扑倒在薛冷身边,急道:“大人,第四支队铩羽近七成,是否继续命令,调遣第五支队增援?”
王朝军制,除了各营将军拥有的直属幕僚亲卫队只有两千人之外,其余六个支队,满员都是八千人。八千精兵霎时便折羽七成,秋袭高手究竟有多高?又究竟来了多少人?
薛冷看我一眼,显然是不愿在我面前继续自作主张。我亦心知,秋绶要塞对外防御浑然天成、坚不可摧,可若从里打开就容易太多了,若然困不住秋袭潜入的“高手”,一旦丢了秋绶要塞,直接后果便是整个西南战局的失利。如此关头我自不能犹豫,轻声道:“便照薛将军的意思办吧……薛将军自去城楼督战,我去校场看看。”
当我赶到校场的时候,长风营下第四支队已然全军覆没了。
辽阔长天绵延着煌煌火光,依然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几乎照亮夜空的刀剑寒光,淡漠去晚风中凄厉的血腥只至一片凄冷。触目惊心的校场,绝不畏死的厮杀,没有嘶吼,没有哀号,气息中仿佛弥漫着麻痹人心的药物,一旦陷身其中,疼痛、生死,都已成为虚无,自丹田汹涌而起的热血,直冲上脑门,每个人都在拼死地杀!也只知拼死地杀!
被围在秋袭的高手,便如同一把快刀,锋芒犀利地斩向周遭潮水永不干涸般涌去的兵士。轻功绝妙,依然跃不到人潮之外,踩着满地毁于快刀之下的尸身,那一片血光潋滟,惊人心魂。靠近秋袭高手的兵士,无一例外地身首异处。以十敌一,勉强可在对方身上留下一抹血痕。
奋力割开一个秋袭高手咽喉,单刀上倏然间闪过一片异样的火光。划开一片刀光护住身形,稍稍分神凝望远方,却见南边天光如火,煌煌燎天,那一种不同寻常的火色,令我下意识地怔了怔。
南方?……那是秋袭左路军驻扎的方位。
难道薛将军竟然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击溃了秋袭军,而且一路杀进了秋袭左路军主营?纵然秋袭军近日驻扎的地点与秋绶要塞越发亲密,薛将军也不可能凭孤军大败秋袭,连人家营帐都烧了吧?——我虽不懂行军打仗,可也知道,若能早早逼退秋袭左路军,王爷与若水也不会死守在秋绶要塞。哪儿这么容易?
直到长风营下最精锐的第五支队也只剩下寥寥数百人,这一场杀人如草不闻声的厮杀,方才以秋袭高手的尽数折羽而宣告结束。
撑着不知从谁手里抢来的一把单刀,我脱力地跪倒在满地尸身之间。小腹的疼痛终于又逐渐清晰起来,我想起了今夜这场苦战的罪魁祸首——云浅月!什么恼恨左路军指挥将军草包无能,不惜于詹雪忧身前曝露身份亦嚣张斩杀下属于阵前,他下午于战场中来去自如,肆意杀将,事实上掩护布置的却是今晚的奇袭!
只为秋袭国区区数百人,我惊燕竟折损万余精兵!……消停下来,这才发现城楼上火鼓辉煌,已然连绵至城外数里之外。禁不住愕然,吩咐道:“立即遣几个人去城楼上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还有力气的随我清理现场。还有活口,一律格杀!”
薛冷一个护卫凝神辨认了火鼓,道:“督军大人,应是薛将军出城迎敌了。”
适才还小心翼翼地欲要死守要塞之内,此刻却打开城门领兵杀了出去。所谓战场之中,瞬息万变,说的就是如今的情景?……却不知道如今战场的变数,究竟在哪里?顶着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疑惑,将清理现场的人手安排妥当之后,我提着单刀匆匆到了城楼下。此刻城门已然关闭,城楼上火弓齐备,戒备森严。我知道城楼上如此谨慎,是防备有敌军趁城防空虚前来寻衅,如此看来,薛冷当真引兵远去了。
才登上城楼,便看见一匹快马从凌乱战场中逆势冲回。马上战将的白色衣甲已被血洗得鲜红一片,人还未至城下,便高声吆喝道:“破关大捷!破关大捷!……破关大捷啦!”
城楼上一个指挥轻轻挥手,一道软索便咻地垂下,那战将一手挽住软索,身姿灵动地攀援而上,尽管城高十丈,依然很快地爬了上来。看得我暗暗惊心,原以为夜流霜将军带去镇守白水关的将士已然是翔灵、长风营中轻功的顶尖高手,却不想留在秋绶要塞的兵士中依然有如此不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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