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爱千年(征服者前传)作者:红河/苍海/Redriver/巴比伦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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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已经不知不觉陷在其中。一切只在,那日他答出的那个字──好。
好?好?!一点也不!这根本糟透了!
「如果我真要杀伊比辛,」洛塞提终於开口,低沈的声线愈加低沈,犹如高山流下的雪水,冰冷漫过人的全身,「你阻止不了我。」
「能不能阻止我很清楚。」阿卡路尔淡淡地说,手指下意识梳理著短辫,然而心里面有些东西却怎麽也理不清。
「我只想告诉你,我将会怎样做,这无关你的选择,因为这是你我各自的决定。我们有不同目的,你尽可以专心去做你要做的,而我,我也一样。」
如此冷淡又疏离的一番话,连阿卡路尔本人也很意外,竟可以这样轻易从自己嘴里吐出来。说完全无所谓是假,但是他没有其它选择,只能撇清彼此立场,以免拖泥带水。
即使能理解他的苦衷,洛塞提仍顿感怒不可竭,攥紧双拳狠狠道:「我再说一次,你护不了他!」
「够了,什麽都不必说。」阿卡路尔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就算对手有千军万马,我还是会保护他,拼尽全力。」
「!」
黑色的火焰在洛塞提眼中寸寸结冰,他恼,恼得直想立刻冲出去杀了伊比辛,再血洗乌尔城。
为什麽?
为什麽从头到尾,这个人都不问问他准备这麽做,就这样兀自下了决定?难道说,变成敌人也根本不在乎吗?!
什麽使命?什麽保护乌尔?他倒要看看,把这一切统统摧毁之後,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还拿什麽来与他对峙!
一片死寂中,房中只有阴云弥漫,有如暴雨将至,迫人的气压挤磨著,将这偌大空间压迫得只剩小小一块面积,让人透不过气来。
许久之後,死寂形成的云层,被一声声冷彻肺腑的长笑划破。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把伊比辛的尸体带给你。」
洛塞提讥诮的道,「到那时,你再对我说你会保护他,多麽拼尽全力的保护他吧。」
看不见的雨水随著话语滴落,淌进了阿卡路尔沈闷不堪的心口,冰冷而抽痛。
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吗?他以为只要摆正位置,就可以各做各事互不牵涉,可是为什麽,只要他一想到与对方针锋相斗的情景,就觉得心脏宛如被无数利爪狂撕,甚至感到一丝从没有过的後悔?
後悔……吗?
他的唇角缓缓轻扬,也笑,笑得笃定却晦涩。
「我会的。洛塞提,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再对你说这句话。」
(24)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再对你说这句话……
就这样一句话,使得洛塞提一夜难以安睡,反复揣测其中的寓意。当然,仅凭猜想是得不到结果的。
到了第二天下午,他和阿卡路尔被伊比辛共邀一道巡城时,就什麽都明白过来。
整个下午,洛塞提一言不发,看似慵懒地抱著双臂斜靠在软绒座背上,但视线一秒锺也没离开过,坐在马车对面与伊比辛交谈的阿卡路尔。
对方的表现倒泰然自若,像是感觉不到那两道足以在脸上烤出洞的凶光。而伊比辛对这两位贵客之间的诡异气氛全然不察,一路为他们介绍城内情况,哪知道对方根本心不在此。
顺便提一提乌尔现况,虽然还不至於人迹凋零市景残败,但确实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莫说平民,就连理应气势骄昂的士兵,看起来也情绪萎靡,仿佛只要经历一点风浪就会一蹶不振。
这样的国家,即使保住了又有什麽意义?难道指望现今这位无才无量的乌尔王将其复兴吗?……阿卡路尔这样暗忖,不过这就属於他分外的事,想过就罢,懒得再去深究。
巡城一直持续到晚上,回到王宫用过晚饭後又小谈了一阵子,便各自分开了。
在伊比辛为阿卡路尔安置的居所後有个露天水池,一座方亭坐落池岸。这里曾经是观看似锦繁花的好地点,现在已美景不再,只有一圈上了年岁的柳树傍水而生,因为长时间没得到修理,枝条没精打采地耷拉著,有的已经插进了水里。
不要说人,如今即便鸟虫都不愿在此多做停留。
它被遗忘了,被人,被世,被时光。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成为了今夜阿卡路尔的驻足处。他站在方亭的圆柱边,看著投影出皎洁月光的水面,脸上没有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站了很久,站累了就坐一会儿,然後再站起来,如此反复交替到不知第几次的时候,洛塞提也来了。
他们俩并没有做过约定,但只要洛塞提想,很容易就能找到他,所以他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
洛塞提走路时轻盈如飞,凭耳朵根本听不见声响,但他就是知道洛塞提来了,并且就站在他身後不远,他甚至能清晰感到那两道似要射穿他胸膛的锐利目光,比起白天时更为凶厉。
望著水中因为被风拂过而扭曲的月影,他说:「洛塞提,其实我不想说这些,但如果你真的想听,我可以重复给你听。」
转身,直视那光火明灭的红眸,一个字一个字,慢得像从极深的地底抽出来的字符,带著空洞的回响,如此说道:「我会保护乌尔王,竭尽全力,在所不惜。你……输了。」
令人惊奇的是,历来狂暴的妖魔这次没有发怒,更没有冷语讥诮,只是望著他,像要闯进他的灵魂般,那麽深刻地望著他。
短暂的静默後,洛塞提张了口,听不出情绪的音调如一条直线:「把永恒之索送给他的时候,你是怎麽让他接受的?」
「我告诉他这只是一份礼物,凝聚著我对他以及乌尔的祝愿。我还告诉他,那条永恒之索并不是哪个女人送给我的,我知道的只有这一条,所以它於我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因此,他欣然接受。」
「是吗?」自说自话般问了一声,洛塞提忽然低笑,笑声震荡在这片静谧的夜空下,惊惶的柳条齐齐颤抖。
「很好!」他说,每个字节铿锵有力,仿佛咬在齿间弹跳出来,「你赢了!他戴上了永恒之索,从此我连他一根寒毛也碰不了。这次,你赢的彻彻底底!」
阿卡路尔雕像般站著,依旧没有表情的脸,不带丝毫得意或是自满,静若死水。
「不对,我赢的不够彻底。」他摇头,淡淡地,只是听起来淡淡地说,「我失去了永恒之索。」
闻言洛塞提长声大笑,月照下,尖利獠牙反射出惨白而凄厉的光。
「不错!你失去了永恒之索,你的保命符!」
笑声好似被刀切断,他粗哑著嗓子,森然道:「现在你的命就握在我手里,我可以立即把它撕成碎片。」
「是的,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阿卡路尔挪开视线注视地面上,那一抹被拉长的对方的影子。
听著这无情无绪的口吻,洛塞提无双的俊颜陡然间扭曲狰狞:「你宁愿不要命也要保护他是吗?!」
「是。」心在一次次叹息,你,听不到吗?……不自觉牵动嘴角,如昨夜一样,泛出一缕坚决而隐晦的笑意。
「你不了解路维尔莱对我的分量和意义。我必须这麽做,即使为此丧命。」
刹那间红色充斥满眼,遮天蔽月,当阿卡路尔被狠狠撞上身後圆柱时,整个人已几乎被蛛网般的红发缠绕成茧。
洛塞提一步步向他走来,那周身肆放的妖邪气,碾碎一切的压迫眼神,突然令他想起了两人初会的那个夜晚。
但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他为了保护别人,放弃了本用以保护自己的东西。
洛塞提来到他面前,用力扼住他的脖颈,利甲如鹰钩扎进皮肤,细细血丝顺沿而下,带著蛰心揪肺的凉意,漫过了妖魔的手指。
心肺都被指尖的鲜血咬得生生作疼,这更使洛塞提怒恨交加,拽起对方披落肩头的长发向後拉扯,像要连头皮一块剥落,毫不收力。
「我真想杀了你……」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仿佛也抹著血,淬著毒。
听见这种声音的阿卡路尔,当即从耳朵一直痛进了胸腔。
他闭上眼,有意冷淡地说:「现在你可以了。」只愿你终有一天能够明白,为什麽我会选择这样的做法……
扯住头发的手却蓦然一松,耳边传来浑浊而凌乱的喘息,像被谁用刀一下下剜过绞过,找不回原本的规律。
「如果可以倒好!」洛塞提嘶声低吼,缠绕在他身上的长发开始软软滑落。
「你这笨蛋,你这该死的笨蛋!」怎麽骂也不够,惟有杀死对方一途才能泄恨,然而……
「我怎麽会……怎麽就是下不了手?」
洛塞提喃喃问著,蓦地一口咬在他颈上,任那凉血涌进喉咙,登时心痛更甚。
这是惩罚,也是自惩。
这个冷血的人类,和这个残忍了几百年,到如今才突觉不够冷血的自己,都该狠狠地惩。
双臂如钳把身前人扣得死紧,洛塞提松开口,脸庞逼近到一眨眼睫毛都能扫到对方眼皮的距离。
「我永远都不会放了你。」字字坚硬如铁。
阿卡路尔怔住,一瞬间心那麽痛,却忍不住有笑意爬上眼角。
「你的意思是,」本性不改,他故作茫然,「你打算一直这样箍著我箍到死吗?」
「你这……」
话未完就被推回腹中,纠缠在口里的舌尖似水冰凉,却热情如火,瞬间就燎原了冷却已久的心。
这个吻,隔绝了几个月,却仿佛久违了许多许多年,怎样都填不满那深深的虚与需求。
遗憾的是最终它还是结束了,擅自撤离的阿卡路尔微微笑著,口吻却认真肃重,不掺进半分戏谑或玩笑。
「这话是你说的。如果将来你放了,我就是追到天边也要灭了你的老巢。」
心口激荡不止,空落的郁涩尚未过去,又有微妙的充实感涨满其间,洛塞提不禁豁然大笑。
「你如果杀到我的老巢可等於去送死。」顿了顿,他收起笑,断然道,「不过,不会有那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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