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作者:蔺月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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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絮一门心思全在吃饭上了,琴晚是勾栏院出来的人,手艺自是没得说,况且桌上还有他许久未曾沾过的荤腥,沈絮哪里有功夫同柳玉郎说话,一双眼睛就差定在菜碗里了。
正专心扒着饭,突然听到临清唤了一声:“絮儿。”
沈絮一口饭差点喷出来,讶异地望了去,才发觉临清是在叫那只兔子。
“你叫它什么?”沈絮不相信地问。
临清逗着睡醒了的兔子,小声道:“絮儿。”又补充一句,“琴晚取的名字。”
沈絮大有哑口吃黄连之感,怔怔望了二人,半天憋出一句话,“好名字。”
一顿饭便在“絮儿乖”、“絮儿别乱跑”、“絮儿还饿么”、“絮儿这边来”中过去,沈絮只觉得又回到幼时,各大叔伯围着他教育“絮儿快来念书”、“絮儿莫要胡闹”、“絮儿来吃饭”、“絮儿该就寝了”的日子,待到退席,整个人都恍惚了。
告别柳玉郎与琴晚,二人回了家。
沈絮同临清打商量,“这兔子换个名字罢。”
“为什么?”
“……”沈絮实在不好意思说你这样整天絮儿絮儿的我浑身膈应得慌,“叫雪儿如何?”
“不好,絮儿好听。”临清道,然后用琴晚的话堵了沈絮的嘴,“琴晚说你不会介意的。”
沈絮:“……”
“好吧,”沈絮无奈道,想着以后临清要用叔伯唤自己的小名来叫那只兔子,就顿时有一种想把小兔子炖了吃了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沈絮道:“想不到柳兄竟会为了个倌儿,抛却家财,隐居乡野。”
临清道:“琴晚如何不委屈,几时柳公子厌了,琴晚要如何自处。”
沈絮摇头,“柳兄不是那样的人。”
临清看一眼沈絮,心道,你从前不也是妻妾成群风流薄幸的纨绔一枚,又怎知柳玉郎不会变心。
又想到自己,一时怔忡心酸。
琴晚再不快活,至少还能名正言顺同柳玉郎在一起,自己与沈絮又算什么了?
神女有意,襄王无心。
临清这夜睡得不甚安稳,早上起来时,眼眶下余了一圈黑,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去做早饭。
有了昨日买回来的花锄,两人锄地时着实轻松许多,只见院里并排蹲着两道人影,犹如雀鸟啄食一般,缓缓边退边挖地,倒也默契。
好不容易挖了一道垅下来,沈絮腰酸背痛,扶着腰直报怨累,瘫在一边不肯再动。
临清也累得够呛,大半天都弯着腰劳作,腿都麻了,但一见沈絮和衣坐在地上,就忍不住道:“地上都是土,你当衣服好洗啊!”
沈絮不情不愿站起来,又挪到干净地方坐了,心下腹诽真真管家婆。
那小兔子从窝里跑出来,好奇地在碎土里跳来跳去,临清见它一身白毛蹭得脏了,着急道:“絮儿,快回来,土里脏。”
沈絮对这个名字依旧无法适应,对临清道:“还是换个名字罢。”
临清铁了心要叫这个名字,抱着兔子冷冷道:“不换。”
转过头去,脸有点红。
絮儿,絮儿,虽是叫的兔子,却总叫人心中绮念纷飞,好似叫着那人一般。
这样亲昵的称谓,他也只敢通过此等方式从嘴中唤出。
把兔子送回窝,认真叮嘱它不可再乱跑,临清回到后院,却看到沈絮拿着枯枝在地上瞎划拉。
他走过去一看,只见沈絮画了一个他抱兔子的背影,虽只寥寥数笔,却将神韵体现得淋漓尽致。
“怎么样,像不像你?”沈絮抬头问。
临清看得呆了,怔怔答:“像。”看一眼沈絮,小声问:“好好的,画我干嘛?”
沈絮拿着枯枝一摇一摇的,“你整日都围着那兔子转,好似养了个孩子似的,看着可爱,明明自己才十几岁,偏要做出一副大人模样。”
临清的脸愈发红了,“要你管。”
沈絮叹气,“多好的一只兔子,拿来烧了多好。”
“你敢!”临清瞪大了眼睛。
“我说说而已,你这么认真作甚。”沈絮苦笑,“你爱养着就养着呗,只是那名字——”
临清恼道:“你一个大丈夫怎么如此斤斤计较!”
沈絮小声道:“那我改日养只狗,整日唤它清儿,看你又如何反应。”
临清脸憋得通红,半天只憋出两个字:“你敢!”
沈絮叹道:“幸好你非女子,不然谁娶了你,都要称你一句悍妇。”
临清羞恼不已,就要举手打他,刚一迈步,忽地“啊”了一声,瘪了嘴看了地下。
沈絮那副画被他不小心踩坏了一块,临清苦恼不已,皱眉望着那毁了一角的画,眼睛都要红了。
沈絮倒不在意,“随手画的而已,左右都要抹掉的。”
临清不说话,默不作声地盯着,好半天才别过头,走开去锄地。
他一下一下挖着土,心里又委屈又懊恼。那是沈絮给他画的第一幅画,虽然只是无心之作,什么寓意都没有,但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宝贝。
明知这个宝贝没法保存,踩坏了,还是觉得难过。
那个呆子不懂人心,也许等一辈子,这份心意都传不到他心里。
沈絮不知他心中曲折,望了一会儿,也拿了花锄蹲到他旁边锄地。
如此过了一会儿,王婶唤着二人的名字来了。
一进门,王婶就高兴地说:“沈公子,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絮道:“何事?”
王婶喝了一口临清端来的茶,说:“我们村有个私塾,一直都是个老先生教书,可惜老先生年纪大了,年前又生了一场病,如今好了,却也教不动了,他看了你给我们写的花灯,有意请你接他的班,去做教书先生,不知沈公子意下如何?”
沈絮愣了愣,临清却惊喜道:“这是个好活计!”
王婶道:“确是个好活计,村里上学堂的孩子虽不多,但左右都是一份束修,沈公子是读书人,田间活计怕是不擅长,教书却是落到公子你饭碗里了。”
沈絮尚在犹豫,临清已经问起王婶来:“那私塾在何处,统共几个人,老先生哪里怕是要去一趟……”
以此云云。
送走王婶,临清脸上一派喜色,沈絮一介文人,尽管这两人也同他做些耕种之事,到底看不过,那双本该拿笔的手,如今握了锄头,临清心里惋惜多过喟叹。
如今能让这呆子人尽其用,去做个私塾先生,怕是目前最好的着落了。
沈絮呆呆道:“我这便去教书了?”
临清道:“不然如何?叫你去种地,你倒愿意?”
沈絮摇头,不情愿写了一脸,小声道:“可我从未教过学生。”
临清对他这副窝囊怕事的模样最是看不过,道:“如今这境地,莫非还有你挑拣的余地?罔读那么多圣贤书,叫你去交个《三字经》、《弟子规》之类都出不得台面,真真愧对才子名号。”
“才子也是吟诗作对的才子。”
临清道:“上元节写个诗你也没见多拿手!”
“一口气写百首,哪个才子都撑不住!”沈絮一想起上元节的噩梦,至今都头皮发麻,小声道:“再说了,哪个才子又会来教顽童。”
“前朝名臣李太师岂不才高八斗,官拜詹事,后至太师,何尝不是行师道之事,废太子对其尊重有加,知其患有脚疾,亲自恭迎上殿,虚心请教,为后世表率。既有如斯先范,你有哪来理由自尊身价吝于赐教?”
沈絮目瞪口呆,未料这小小琴师竟能引经据典将自己驳得哑口无言。
愣愣看了半响,沈絮道:“不若你去做那教书先生?”
临清气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沈絮感慨道:“我以为你只会调琴弄弦,没料到你竟有如斯才华,失敬失敬,墨怀私以为,你去教书比我适宜得多。”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无比,临清真是又气又好笑,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去教书,你来耕地!”
沈絮:“……”
两相比较,沈絮妥协了,“那我还是去教书罢。”
临清气得连力气都没了,哄这个少爷去挣点家供简直如哄三岁小孩吃饭一般折腾人。
中午随便对付了,临清捡了几样东西,便赶着沈絮去拜访那位老先生。
沈絮提着一篮鸡蛋与一篓青菜,慢悠悠出了门。期间迷了四次路,硬着头皮问了村人,还是一位收工回家的村人好心把他带到了目的地。
沈絮谢过那人,转身叩门。
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进来罢。”
沈絮推门而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几无,虽是开春时节,却仍透着一股阴冷,沈絮穿过堂屋,进到卧房,只见破絮之中睡着一位老人,面容枯槁,已近油尽灯枯之态。
沈絮微愕,道:“崔老先生,晚生沈墨怀,特来拜会。”
崔恪咳嗽数声,沙哑道:“高抬了,崔某今年四十余二,还担不得一个老字。”
沈絮愕然又盛几分,先前只听王婶以“老先生”相称,方才进来时又见他满头白发,神色哀凉,说古稀也不为过。未料那“老”字只是村人的一个尊称,先定了印象,又被一头白发蒙蔽,才失言把人叫老了。
沈絮从前日子阅人无数,心道未老先衰必有缘由,便也收了那惊讶的目光,恭敬道:“晚生冒昧了。”
崔恪道:“沈公子不必自谦,论名声论学识,我一乡野私塾先生,不敢班门弄斧,沈公子以平辈相称即可。”
沈絮颔首应了,将那鸡蛋和青菜放到桌上,“家中清贫,微薄物什聊表心意。”
崔恪道:“沈公子客气了。”
沈絮见他似知自己身份,又不端架子,倒好相处,便省了那些寒暄客套之话,捡了个地方坐了。
崔恪道:“我的意思王婶同你说过了?”
沈絮道:“说过了。”
“沈公子意下如何?”
“先生相托,墨怀焉有不受之理。况墨怀初来此地,确也需要一份谋生之计。先生馈赠,墨怀感激在心。”
崔恪笑笑,“我看村人挂的花灯,猜是先生墨迹。我这身子强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先生肯来,也算了了我一个挂念。”
说罢又是一阵咳嗽,沈絮不禁道:“崔先生咳得厉害,不知让郎中看过否?”
崔恪道:“心病成疾。”
沈絮便不再问。
崔恪道:“敢问沈公子,令兄沈丹墀如今何在?”
沈絮心中微微一凛,多了几份戒备,只道:“崔先生与我堂兄是旧识?”
崔恪知他心中考虑,笑道:“公子不必紧张,太极宫中那位尚不至于将网撒得如斯严密。”
“先生是?”
“未亡人罢了。”
沈絮微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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