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低柔声音响起,敛衣心头却更紧张了些:“唐王爷?”
“鹏云。”唐鹏云从门外进来,走到敛衣躺著的床边,放下手中碗,“你昨晚喝醉了,我替你付的酒钱,顺便把你带回我的王府。你还没来过吧,先把醒酒汤喝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敛衣微怔,接过唐鹏云递来的醒酒汤,迟疑问道:“鹏云,我昨晚有没有失态?”
“罗丞相果然是罗丞相,就算醉了,也不会多说半句话。”唐鹏云露出一个笑来,“但是敛衣你知道,事实往往比话语来得更加真实。”
敛衣只觉一阵晕眩,头昏得厉害。模糊中听到唐鹏云说:“皇上将有後,九天将有国母,这是举国皆庆的大事啊。偏偏有人去借酒浇愁,也不知那人是浇得什麽愁呢?”
“我、我是想到我情场失意,所以……”
“是啊,情场失意。按理来说,总该是心上人嫁给他人,才算的上情场失意。不过呢,我们罗相稍稍的与众不同一点点,是心上人娶了他人啊……”唐鹏云挑眉,“娶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呢连孩子都要有了,真真叫人情何……”
“住口!”敛衣大喊一声,打断他话语,他全身颤抖,不是愤怒,是因为恐惧。
被知道了,那点心思,被这个人知道了。如果他昭告天下……不,他不用昭告天下,他只要告诉“那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唐鹏云见他表情,眼神微微变了变,随即恢复笑容:“敛衣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完全没有理由替我想要的人表白,不是麽?”
敛衣傻傻的:“你想要的人?”
“是啊,我想要的人,你。”唐鹏云眼神一闪,完全不遮拦,道。
敛衣傻住了。
短短瞬间内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先是他的心思被揭破,接著是唐鹏云说……想要他?
是理解错了吧?应该是说想要他投靠他们吧?
敛衣这麽想著,唐鹏云又来了句:“我想要你,是你对那人那想法,你别故意曲解。”
“可──你我都是男的啊!”
说完这句话敛衣就觉不对,果然唐鹏云似笑非笑道:“皇上他也不是女的。”
敛衣看著他,当真想看他脑中到底都是些什麽东西,想知道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玩笑──毕竟多年前,他被他们戏弄过无数次,包括那个晚上……
但眼下的情况是,不管是真心还是耍弄,他都没有反对的余地。最大的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他还能做什麽?
“你到底想要什麽?”警惕问道,唐鹏云却拿过他手中的碗,“再不喝就凉了,你宿醉起来,头很不舒服吧?我也没打算要逼你现在就给答案,你可以好好想想再决定。”
说完,竟是拿著碗喂他喝。敛衣从没受过这般待遇,却是有些呆了。
喝过醒酒汤,唐鹏云拿碗出去,敛衣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思考眼下情况。
他并不相信唐鹏云,男男的感情本就惊世骇俗,他不信唐鹏云“正巧”也有这方面的倾向。不管怎麽看,唐鹏云都是先知道了他的感情,而後借机威胁羞辱他。
什麽“我想要你,是你对那人那想法”,他对宋筝的感情,岂是别人可以轻辱的?
想到宋筝,心又痛了起来。即使很清楚封後生子都是必然的事情,即使明知道他身边有无数女人,甚至在议政的时候也说过皇上应及早立下太子……但真正临到眼前,还是难以忍受。不可触碰不能触碰,却要忍著他触碰其他人。一遍遍告诉自己,皇上的一生幸福一生感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只要能做他的臣子就好了。
可眼前这局势怎麽办?
敛衣沈思了一会儿,得出来的结论是:虚与委蛇。
宋筝吩咐过的事情敛衣自然要招办,那麽就必须接近唐鹏云才行。而接近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一举两得。既能封住唐鹏云的口,又能查他是否有私人军队。自然唐鹏云此举也是在算计自己,但是自己这孑然一身,既然是一无所有,还有什麽好失去的?
不若就应了他,豁出来就是这条命,有什麽大不了的。
想起梁田二人,他们是心心相印,携手天涯。而自己和唐鹏云,是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当真只有苦笑。
虽说两人也算是定下了“那种”关系,不过唐鹏云并没有趁机要求什麽,只是态度上稍微亲昵了些。当日敛衣醒酒,唐鹏云留他吃了顿饭,也就让他回府去了。
现实中的种种,并不会因为他的酒醉酒醒,甚至和人达成什麽协议,而有改变。天子将有後,龙颜大悦,封赏不断。至於两位妃子家族,更是满门荣耀。
众多加官进爵中,秀妃之父方志中入翰林院升为翰林学士,并不是很显眼的提升。但是朝中文武嗅觉灵敏的都注意到了这条消息,有的便开始活动起来──毕竟众人都知道,虽然不是每个翰林学士都能成为丞相,但是丞相一定做过翰林学士。而皇上在这时候这麽册封,自然有他的目的。那目的,却是昭然若揭的。
在百官暗中讨论罗丞相将失势之时,罗丞相正在宫内内殿,与皇上说话。
“丞相正好借机向唐鹏云表示不满,甚至多表示一些投靠之意。”宋筝交代道,“总之丞相尽量去掉唐鹏云的疑心,以便得到信息。”
“但是皇上……”敛衣垂首,声音有几分迟疑,“臣身为丞相,一举一动都是国之表率,若这麽做,恐怕对百官会有影响。而且身为丞相,这样的传言恐怕……会导致很多後果。”
眼下这局势,若宋筝只是要对付唐鹏云也就罢了,万一还想顺便把敛衣扯下来,也容易得很──反正已经是“勾结”了,就算到时候他说有皇上口谕,又能济得了什麽事?
敛衣太明白自家皇帝,因此不敢掉以轻心。他对宋筝虽是忠心耿耿,毕竟不是傻子,不想被皇帝当成卒子轻易舍弃。心中疼痛难忍,却还是提出了反对。
宋筝却一笑:“敛衣,你不相信朕?”
敛衣忙跪倒在地:“臣不敢。”
“朕小时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朕也知你虽然从来不说,心底对朕怕是不以为然的……”宋筝见敛衣要辩白,一挥手,“你无需辩解,朕说这番话,不是让你自辩的。只是一朝根本,百姓、皇帝、丞相,若你与朕一直有心结,怕不是九天之福。”
如此敛衣竟也无法开口,他只觉悲哀:明明是无事不念著他,明明是一心只为他,他却以为自己……心有异志?
听得宋筝依然在言语:“可敛衣你可知,朕童年没多少玩伴,第一次你来宫中,朕本是以为你可以陪我玩的……结果你不停地训斥朕,朕才让你在外面站著的。没想到你那麽倔强,一直不肯道歉,而唐鹏云,他竟然把你踢进水池!”
说到这里,宋筝的语气变得很硬,表情也不善起来:“你一定不知道,那晚你在宫中养病,朕偷偷跑去看过你。你那时候病得很厉害,朕……很後悔……”
敛衣有些惊奇,抬头看向宋筝,心中竟不知是什麽滋味。
若他早几日听到这话,也许就不会答应唐鹏云的要求了──敛衣虽然不敢让宋筝知道他的感情,但是也不是没想过万一宋筝对他有意,也许可以得偿所愿。只是这念头每在脑中划过都飞快消去,他虽然并不是胆小之人,在这方面却格外放不开。
也是和宋筝的态度有关,一直以来,宋筝对敛衣都不算特别亲近。虽然表面君臣关系极洽,敛衣却知,宋筝和他的关系,也只是表面上的融洽罢了。
像这样直接挑明的言语,是从未有过的。敛衣心下一阵激动,几乎便想表白心迹,却强行压了下去。摆出的依然是平素冷静的表情:“皇上言重了,臣一直侍读於皇上,岂会有怨怼之心?”
宋筝只是看著他,眼中神光微闪,唇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来。过了半晌,他方才向後微靠:“丞相若不放心,朕写一道手谕也就罢了……这也没什麽,若换做是朕,朕也不会轻易相信的。”
“微臣怎敢不信皇上?”敛衣低声道,“皇上不必写手谕,臣去做便是了。”
他希望他怎麽做,他照做便是。就算真是别有目的,他也认了。就是这条命,这一生清名,若是他要的,又有什麽关系。
由此,丞相投於唐王的传言,在朝中不胫而走,甚至百姓之间也多有耳闻。朝中诸臣盘算不提,民间议论,倒颇为不一。毕竟罗丞相在民间极有威信,府尹和大理寺都不敢办的事,找丞相准没错。故此京城一带百姓,领敛衣之情实在良多。何况敛衣为相以来,所为莫不为百姓考虑,京城百姓消息灵通,敛衣上的一些关乎民生折子内容都不是秘密,传出去却让百姓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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