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小道 作者:百里浅语(上)
Tags:灵异神怪 幻想空间
“不曾。”流月明亮的双眸没有丝毫歉意。
一时之间屋子里竟陷入沉默。
“几年前去世的人,不可能短短时日进入轮回,何不招来问问?”
千夜旬不忍看到顾颜夕略微失望的眼神,他对小孩的关心,任谁都能看出,似乎他对小孩子都有着特殊的怜惜。
目光流转,在扫过蜚玉粉嫩可爱的小脸时,如愿的看到他瑟缩一抖,小心翼翼的将身子移动分毫以避开自己的目光。
顾颜夕听罢,眸子瞬间染上希望的色彩,“让白无常将鬼魂带来问问不就行了。”
千夜旬点点表示赞同。然而澈贤和小孩惊讶的睁大双眼,白无常,真的是地府里的那个白无常吗,真的能如他们所说那般容易的招来吗?
不多时,一身白衣面容俊朗的白无常现身屋内,先给千夜旬鞠了一躬,随即熟稔的和顾颜夕打招呼。澈贤和小孩这次彻底震惊的无法言语,原来白无常竟是一个肤色白皙的俊俏男子。
“公子有何吩咐?”白无常的声音清冽,带着独属于地府的阴冷之气,没有丝毫的暖意,却甚为悦耳。
“你把小孩奶娘的鬼魂带上来,我有事询问。”千夜旬淡淡的吩咐道。纤细修长的手指指着终于从惊讶中缓过来的小孩。
“我马上去办,请公子稍等片刻。”眨眼之间,白无常的身影消失于屋中。
“他真的是白无常?”澈贤语气不稳的问道。
“自然。”顾颜夕点头道,“你待会便可以见到奶娘了。”
“可是奶娘已经死了。”秦亦白情绪低落,那个唯一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子已经化为一堆白骨,怎能再次见到,即便见了,也是人鬼相隔,短暂的相见,之后便是回忆肆虐,让努力遗忘的伤口再疼上一次,意义似乎不大。
这样悲伤的小孩,顾颜夕不擅安慰,给蜚玉使了眼色,蜚玉立刻凑过去笑嘻嘻的和他讲一些妖界的趣闻,果然小孩很快释然了那抹悲伤,重展笑颜。
片刻,白无常已经将鬼魂带来。
“少爷。”奶娘见到已经长高不少的秦亦白,心中感慨万千,临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苦命的少爷。
“奶娘。”故人再见,即使之前想得再坚强,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许久才哽咽道:“我想你了。”
听罢,奶娘以袖拭泪,不知如何接下去,不能说想少爷了,不能说放心不下他,不能问他过得好不好,如果话一出口,少爷也许会因为这些年的委屈而一时崩溃。
“秦府小姐昨晚亥时三刻去世了。”顾颜夕淡淡说道。
“竟是这样的结果。”奶娘苦涩的喃喃道,自己对小姐的印象一向很浅,甚至不记得她长什么样,更不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只是她的死,关系到秦亦白。想到此处,奶娘猛然抬头,眼神悲伤的望着秦亦白,却不敢如生前那般温柔的将他揽入怀里,给他一个不宽厚但温暖的怀抱。小姐死了,而身为大少爷的秦亦白却在此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奶娘突然恶狠狠的吼道:“丧尽天良的东西,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顾颜夕一听,这其中因果必得深究一番。
“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小少爷本是很得老爷夫人的宠爱,但是五岁的时候,府中来了一个道士,说小少爷命格不好,会克死至亲之人。不能杀之,可抛弃。若留于府中,定会招致灾祸。那时老爷竟信以为真,欲将少爷抛弃,但夫人怜惜亲子,终是留了下来。只是夫人和老爷自此对少爷百般冷落。这么懂事聪明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灾星。”
“竟是如此。想必这也是涂语的计策。”澈贤愤愤不平。
“小孩命格很好,是大富大贵之人。那个女子如此做法,只是想要让他饱受亲情冷漠之苦,害了他,最后,要么亲手毁了小孩,要么唆使小孩如陈晖般杀了全家。”千夜旬眸子流转,笑容妖艳,看到秦亦白身子一瑟,终是轻笑出声。
千夜旬的笑意未达眼底,随口说出的话更像安慰人心,并非命中该有。小孩的命格平平,谈不上大富大贵,清粥小菜的日子尚能过得安稳。这番话只是让亡灵少一些牵挂和担忧。
挥退白无常和鬼魂后,小孩并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心情出奇的好。或许是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牵挂,遭此巨变,心境也开阔了,实乃值得庆幸之事,顾颜夕也不再替小孩担忧。
“涂语既然已开杀戒,就不会停止。下一个死者会是谁?”
澈贤凝视着被亲人抛弃的秦亦白,心中有怜悯,有疼惜,有愤恨,有无奈,更多的是敬佩,小小年纪不仅能承受这么沉重的包袱,而且能在短短时日参透,重振起来。
“过多的猜想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明日秦府的出殡自能见分晓。”顾颜夕曲起食指轻叩桌面,目光深邃。
千夜旬一派悠然自得,看似笑脸盈盈的听着小孩和蜚玉之间的闲聊,实则满心期待着明日的好戏上演。
“明日我是否可跟随出府?”澈贤心中燃起希望。
顾颜夕嘴角含笑望着澈贤不置可否。
秦府办丧事,必是会传遍吴城的大街小巷,然而身为长子的秦亦白若没出现在灵堂,定会惹来不少闲言碎语,更甚者,会因此传出几年前的旧事,让秦亦白成为连黄口小儿都知晓的克死至亲的灾星。
原来这一切早在涂语的算计之中,人性可以是温柔的,亦可做伤人的利剑。这招挑拨离间,嫁祸他人的戏码演得可真好。不过,未到谢幕,谁也不知道戏中会发生何等巨变。
入夜,顾府别院安然入睡,隐匿气息的璃墨静默的坐在顾颜夕卧房对面的屋顶上,温柔而满足的看着烛火摇曳,一室的温暖,可爱的睡颜,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碰。
想象着初见云溪的模样,伸出右手仔细描摹,嘴角的笑容倾泻生死不悔的柔情。
“小莲花既然来了,何不现身。”璃墨收回手,优雅的站起身来,月光笼罩下,美得让人窒息。
千夜旬眉头一皱,平生最讨厌别人用轻佻或轻蔑的语气唤他小莲花,“仙家何时喜欢多管闲事了?”
“只要有关云溪的事,便不是闲事。”
“可他不是云溪,这一世他只是顾颜夕。”千夜旬下意识的否认,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亟欲澄清什么,亟欲反驳什么。
“他是谁我心里再明白不过,肉身只是魂魄的寄托,终有一日,他会再度恢复仙身,忆起旧事。”璃墨半垂眼睑,眼中深情流露,有贪念,亦有哀伤。
眼前的男子看似无心,以看客的目光冷漠的注视着周遭发生的一切,戏终,无关悲喜,亦无须记住。
奈何再清冷的性子,一旦对某人特别了,那么心将不复从前。怎么甘心,几万年的相知相处,比不得这一世和云溪短短相处几月的人。
“况且,我这次前来寻找云溪,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璃墨勾起嘴角,望着千夜旬,故意卖弄关子,引得千夜旬的在意。
得不到亦不会轻易拱手相送,至少在云溪未找到挚爱之前,自己还能伴其左右,为他辨别真心与假意。
千夜旬眸色一沉,眼带凌厉的看着璃墨。
“我来归还血魂。”
千夜旬心中一顿,血魂是妖界至宝,谁都妄想有一日能归为己用,只是几千年来,血魂终究只是像个传说流转下来,没有妖亲眼见过。身为仙界的顾颜夕,怎会和血魂有关联。
见千夜旬有良多疑问,璃墨竟出奇的好心替他解惑。
“血魂虽为妖界至宝,但云溪的一魂一魄留在其中。”
“不可能,小颜的三魂七魄俱在。”
“小莲花,三界大战你尚未修成人形,自然不知其中故事。血魂本就属于云溪,云溪重伤之下不得不轮回修养,存于血魂中的一魂一魄却是云溪大战之后所有记忆凝成的。这么说,你可懂?”
只要血魂交予顾颜夕,那么无论被动还是主动,都将恢复所有记忆,而恢复仙身也指日可待。
千夜旬眉头深锁,习惯似乎是很可怕的事,无法想象没有顾颜夕的日子,若恢复仙身的他和现在截然不同,又该如何?太多的设想划过千夜旬的心中,扰得他心绪不宁。无论怎样,都尊重顾颜夕的选择。
千夜旬烦恼的模样,让璃墨心情复杂不已,该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看到高傲的莲花如凡人般展现七情六欲,还是难过他心中早已将云溪置于特别的位置,却不自知。
原来自己注定只是他的至交好友罢了。手里紧紧握住血魂,仿佛这样才能欺骗自己,云溪是在乎自己的。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的在房顶呆到天亮,直至震天的锣鼓声吵醒熟睡的顾颜夕。
☆、鬼雾新娘(十三)
寅时三刻,吴城的大部分百姓还陷入睡眠之中,突然被一阵紧接着一阵的鞭炮声和悲鸣的锣鼓声吵醒,独特的声音渲染了清脆的锣声,尖锐的刺进心中,这是命丧的昭示。
大家纷纷惊醒而起,猜测着是谁家的丧事,也有人披了衣服,打开门缝,迎接清晨的寒冷,不到两刻,已有几十家百姓开门而望,相互讨论。
浓雾未散,似乎已被大家遗忘,只关注是谁家的丧事,而暂时忘却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鬼雾新娘。
那一日的清晨,不少人亲眼目睹了传闻中的鬼雾新娘。
她一袭惹眼的红嫁衣,纤细妖娆的身姿,面若桃花,掩嘴轻笑,目不斜视穿过人群,没有如传闻中那般露出半脸的森森白骨。
直到鬼雾新娘的身影消失于大雾之中,才有人惊叫出声。
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有倍感庆幸的,有后怕而冷汗直流的,也有毫无感觉的,更多的是对她美貌的赞美和惋惜。
众人仍旧沉浸在鬼雾新娘出现的惊讶之中,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看到一个衣着朴实,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嘴角噙着冷笑,袖中藏着一把染血的匕首,鲜血顺着透着寒光的刀尖滴答滴答的流了一地,却被大雾掩盖住了,淡淡的血腥味,也因寒冷的气息而冻结,无法扩散。
雾散之后,他亦被众人遗忘,无人提及。
依稀可以看到十丈之外的地方,百姓才得知是秦家小姐逝世。
大家纷纷表示惋惜,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府忙于准备丧事之时,秦夫人的心脏被人刺穿,当场死亡。
这场丧事本是为一人准备的,现在却要同时祭奠两人。
秦夫人的贴身丫鬟发现她死在小姐房间之后,当时就吓傻了。
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的搏斗迹象,秦夫人死时双眼睁得很大,面部狰狞扭曲,甚至带着强烈的不甘和怨恨,嘴角上挑,像嘲讽亦像了然的解脱。她为何没有丝毫挣扎却不得而知。
秦威死死的拽紧拳头,忍住心中汹涌而至的疼痛,红着眼眶,颤抖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努力稳住心神,在下人的注视中,慢慢走到秦夫人的身边,摸着她已经冰冷的身体,悲伤蔓延袭上心头,咒恨上天的不公和残忍,自己不过而立,接连丧失妻子和女儿。
随即蓄满泪水的眼眶,射出刺骨的怨恨,当年不该心软留下灾星,否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如果秦亦白回府,把他带到后院。”秦威小心翼翼的抱起妻子僵硬的身体,沉声道。复又温柔的在妻子的耳边呢喃道:“等我把事情解决后,再让你瞑目。”
秦夫人的贴身丫鬟被秦威的举动吓倒了,上一刻残酷冰冷,下一刻温柔得渗人。
旋即想到未曾归府的少爷,丫鬟不由得心惊胆战,进府的这些年,其实很心疼那个懂事,知进退的少爷。如今出了这些状况,恐怕少爷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几人换了素净的衣服,掩了平日的嬉笑打闹,面色严肃的来到秦府门口。
此刻的秦府,被一片低沉得喘不过气的悲伤盘踞,大门两边高悬着两个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黑白相应,突兀的色差极致得刺激着秦亦白的眼睛,那些过往犹如闪电划过脑海,快乐与否,幸福与否,悲伤与否,此刻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仿佛早已被忘却,如今只是偶然忆起。
声明 :本站内容转至互联网,所有资源版权均为原创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版权请与我们联系,及时删除!站内所有作品、评论均属其个人行为,不代表本站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