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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 作者:千里孤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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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宫廷侯爵

    然而心里的无可发作的怒火已成滔天烈焰。
    寒州地处要冲,历来战乱不断航,这么些年在周继戎手里虽然胜多败少,然而处于劣势狼狈之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曾山穷水尽被困过孤城,也曾孤立无援陷身在千军万马之中,然而那时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拼个你死我活而已。却从来不曾像今天一样,明明已方战着优势,却要受人要胁着投鼠忌器动强不得!
    对面的人质传来惶恐不安的低低抽泣声。泔潼和寒州不一样,寒州的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对着匈奴恨之入骨,若真是遇上了匈奴却是誓死抵抗图个同归于尽,这样束手就擒让对方成串捉住当人质的时候几乎没有,这倒颇像周继戎的行事风格。可这些人却不是寒州的子弟,他们甚至不是匈奴一路从泔潼抓过来的,却是逃难过来半路上被对方追上顺手捉来的,其中妇女居多,打的什么主意更是不言而喻。
    对方行军仓促却还算是衣甲整齐,想来纵然泔潼那边派出追兵,却也面临着周继戎如今的窘境而不得不有所退让,竟让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越边境过来。
    要是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不过也就算了,眼下般要胁实在让人憋屈。
    白庭玉猜到他心中一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就不由得有些心疼。然而此时此刻却不好轻举妄动,只得先压下了安慰他的心思,低声提醒道:“小侯爷,不妨先退让一步。”
    周继戎心下恨得要死,但他虽然平时把打打杀杀挂在嘴上,眼下这般情形,却还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而悍然动手的地步。忍了半晌才挤出声音道:“先把人质放了!”
    立时就有人朝着那这喊话,把他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那边立即就有了答复,道是等他们出了寒州地境,自然会一个不少地将人放回,现在就放人,那是万万不能!明摆着熟知周继戎反复无常百无禁忌的性子,实在叫人信不过。只怕他人前脚刚将人放了,后脚寒州的军士就要掩杀过来。言出必践这种品质在周小王爷身上是找不见的。
    若是他们真肯当场放了人,周继戎还真是打着翻脸不认人绝不让他们活着出寒州的打算,眼下见对方不上当,心里默默把对方祖宗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个遍,面上却不得不得先咽下这口气,传令一去让前头围堵的士兵让出道了,任由对方畅通无阻。
    他这边则保持着三里地的距离,慢慢地缀在后头,一直跟到了边境。
    绵延的山脊到此消失,再往前就是一片平坦无垠的草海,一眼望去方圆十数里地景象都可尽收眼底。眼见没有藏兵,匈奴也没有再生变故,倒是干脆利落地放了手中的俘虏,驱着他们四散奔逃。他们自己则半点也不耽搁,不约而同地打马就往草原深处飞驰而去。
    虽然事先说好了他们放了人就让他们离去,可周继戎对着匈奴向来是个不大把承诺当回事的人。纵然这些人一旦进了草原,就如同前些日子他带人深入草原一样,打未必打得过,跑掉总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对方放了人,他再没有了顾忌,眼见对方就要毫发无伤地从容离去,他憋屈了这一路的郁闷终于忍无可忍,默不作声地一夹马腹当先便追——也别管追不追得上,先追了再说。
    他身后骑兵皆是训练有素,也不用多作吩咐,便齐齐跟在他身后行动。但前面被族走的四群四散奔逃,无意之中又将路阻了一阻,
    等他们绕开奔逃的人群,对方又趁机跑出好大一段路去,已然将距离远远拉开。若是勉强要再追,却未必能占什么优势了
    周继戎也清楚这一点,悻悻地甩着鞭子放缓了速度,不情不愿地看着对方那几千人没入草原,很快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时未辰策马上前两步,轻轻咳了一声,道:“小侯爷,已经给离此处最近的边关传递了消息,他们自会调集人手去拦截,咱们先……”
    周继戎正要答话,耳边听得一声细微风声,突地心生警觉,下意识地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几乎与此同时,一只箭矢从后方飞来,他这下意识的一动,正好让正对着背心的箭头偏了方向,而是擦着他肩头飞了过去,斜斜地落在前方地面上,却只是支普普通通的箭头,箭身也做得较为粗糙,像是山中猎户所用的那种。
    这一箭与其说是悄无声息,不如说是毫无气势,因为没有多少杀气,反而事前丝毫没有引起众人的警觉。周继戎也是听得风声有些异样,这才生出些警惕来,他身上穿着软甲,真要是没躲那一下还不会怎么样,这时一让,反而让那箭矢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出来。
    周继戎微微地晃了晃,下意识地捂着胳膊——他倒没有觉得多疼,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儿发懵——他注意力全放在毫不恋战的对手身上,没有太多留意其它。
    那支箭支来自身后,而他身后四散开来的,则是匈奴放回来的那些劫后余生的人群。
    等他心念电转间想明白这一点,整个人都阴郁起来。
    一干侍卫已经自发地将他围在中间,白庭玉原本离得他稍有些远,这会儿几乎是扑过来的,情急之下连平时的避嫌也顾不得了,急急叫道:“戎戎?”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音。
    周继戎也不是从没受过伤,可叫人从背后放冷箭暗算,偏偏还挂了彩这还是打出娘胎来的头一回。他今天不得不看着平生大敌毫发无伤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心里头早已经憋了一肚皮的气,这时满腔恼恨已经发酵到一点就爆的地步。白庭玉着急要替他包扎伤口,他也毫不领情,拿没受伤的那只手往白庭玉身上推了一把,狠狠道:“走开!”
    他从侍卫环卫的间隙里看去,已有士兵策马从两旁围了过去,捉了两个人,将剩下的人群则圈在一处,这大多数人只顾着埋头奔逃,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见这情形,面面相觑之间都露出惶惑不安的神色来。
    周继戎只大略瞧了一眼,见被捉住的那人连同这些人都是中原人相貌,并没有匈奴人混杂其中。这虽然是意料之中,然而毕竟叫人越发不是滋味,叫周继戎的脸色不由得更难看了几分。
    白庭玉离得近,只听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娘的!老子和你们没完了!”
    
    第133章
 
    白庭玉在巡视了一遍防务,见得无一失,方才从城头下来。却也不急着回去休息,回忆起方才见周继戎出了城,想想那人还是很不高兴,他到底仍是没忍住,脚步一拐也往城外去了。
    周继戎也没有跑远,城头东面有片稀稀疏疏的林子,他从城里拎了只小公鸡出来,就在此处拾了些柴火架起来烤。
    白庭玉寻着火光找过来,还离得尚远他就有所觉察,警惕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是白庭玉,又垂下眼睛来,懒洋洋地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他不太愿意说话的样子,倒也没有开口赶白庭玉回去。
    白庭玉见状便保持了一点距离坐到他旁边,顺便接过他手里串着鸡的树枝接过去继续翻烤。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只鸡身上,时不时的就向周继戎瞄过去。
    几次之后,周继戎觉察到他小心试探的目光,带起头来同他对视了一小会工夫,这才悻悻地道:“老子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漫不经心地抚在受伤的胳膊上。不过白庭玉知道他说的并非是受胳膊上的伤,而是其它。
    当时射了他一箭的那人想来是动手前就想过后果,眼见逃脱无望,又自知此番落入人手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倒是干脆利落地趁人不备自尽身亡,连个审问的机会也没给留。向其余人一询问,果然有认识他的,指认出这人是个猎户,再看那人的身体特征和携带的弓箭,这人也就是个普通猎户,别的却看不出端倪。
    这么一来周继戎有气没处发,他倒不是因为有人意图行刺而恼怒,毕竟他那般不肯收敛退让简单粗暴的脾性,这么些年下来,得罪狠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是只是往泔潼出了那么一遭,也没少给自己招惹仇家。刺客什么的,初一十五的总能遇上那么一两回。
    周继戎上前看了看,这人面相陌生得很,印象里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也不奇怪,真能让他得罪狠的了人大多都有钱有势,自然能找得到人替他们办事,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亲自上阵的地步,这人面生也在情理之中。
    真要说是谁在背后给他玩儿这么一手,那实在是可疑的对象太多反而不好判断了。只是这样的时间场合不比平常,实在让人窝火。
    周继戎恼归恼,却分得清违合,并不在这个时候添乱,对其余的老幼妇孺仍旧好生安抚,护送他们暂时到黄家屯安置。
    明面上是如此,可这位向来一点亏也不肯吃的主,背地里不磨牙那才奇怪了。
    白庭玉正愧疚于今日照应不周累他受伤,恨不得能把背后的人拖出来千刀万剔地活活手刃,但眼下并无头绪,他心里虽想着总要一查到底,这时反而不对周继戎提及这事徒添不快。
    眼下看着周继戎那憋屈得难受的样子不由得心中发软,轻声劝慰道:“总有找回场子来的时候。”
    与周小王爷记仇的心性,这场子自然不悄白庭玉来说也是早晚要找回来的。
    他这样一说也没有多大的宽慰作用,周继戎觉着脸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老子不高兴!”
    他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可白庭玉还是从其中听出点儿委屈,似乎也还有那么点儿老子不高兴快来顺毛的意思。
    白庭玉想了想,要说大道理这位心里其实都有数,倒用不着旁人来开解。于是他也不多说什么,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周继戎的胳膊,轻声道:“疼么?”
    白庭玉语气里的柔软倒是很能够安抚周继戎的情绪,让他稍稍愉悦了一些,眯了眼满不在乎地道:“一点小伤而已,包都不用包!”
    这时已是夏初时节,衣服本就轻薄。白庭玉隔着衣料摸了摸,果然没有摸到绷带的。
    那时候他去料理收束安抚那群劫后余生的民众,再加上人多眼九,他现在是外放的将领,而旁边一众周继戎的亲随,他也不好硬要往跟前凑去做这些贴身的琐事。而且周继戎也不想声张此事,连军医都没唤,臂上的伤是让方真草草处理的。
    白庭玉当下疏通头就微微皱了起来:“方真做不来细致活,平时毛手毛脚粗心大意也就算了,现在连你也敢胡弄,反了他了……我看看!”
    “是老子让他不用包的……”周继戎道,然而看到白庭玉神色中的担忧之色,微微一顿,只得把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难道地服软顺从了一回,点了点下巴道:“你想看就看吧……”不过最后还是嘀嘀咕咕又补了一句:“……真的只是小伤,就跟被树枝划了一下差不多……”
    白庭玉也不理会他说什么,执意要亲眼看一看,伸手便解开他的领口,又住下扯了扯,让受伤的胳膊露了出来。
    那伤口自然比被树枝划了一下要严重,但也就是口子长了些,深倒不太深,也没有伤到筋骨,算是皮肉伤。此时血已经凝住,看起来就是长长一道血痂。
    在战场上其实这种根本连伤都算不上,周继戎也不是没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可一想到他被这一箭划伤时的情形,白庭玉便愧疚自责不忆,若是自己再警惕一些,也不至于一时疏失之下让人有机可乘。
    他这时也顾不上问周继戎疼不疼了,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伸出手来在伤口边沿轻轻地按了按。
    周继戎不由自主地住旁边缩了缩,却引得白庭玉立即停了手,哑声道:“疼?我手重了?”
    周继戎倒没觉得有多疼,反而是白庭玉轻得不能再轻的动作反而碰得他有些痒。他刚想解释,可一抬头却被白庭玉微蹙着眉头满是不舍和担心的眼睛巴巴地注视着,那本是羽毛拂过一般的细微痒意就得了味,成了小猫抓心似的奇异酥麻,挠得他心里生些蠢蠢欲动的别样念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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