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理有据侃侃而谈,似乎刚才他就不曾混闹过一般。琉女榕目不转瞬瞧着他,语气渐转森冷:“我管你什么两情相悦,我说过,你不答应就得死。这山头已经被彻底包围,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支铁管,顺手在身边大石上敲了几下,声音清脆而空灵。
虞劲烽一怔,只听得的他身后地皮下似乎有轻微的簌簌声响,忙飞身后退,一边喝道:“座主小心!”
琉女榕身后土地里,忽然钻出几十个黑衣人,身材矮小行动却迅捷,手中各执兵刃,挟着狂猛的杀气齐齐向虞劲烽攻来。虞劲烽拔刀出鞘狂劈而出,身后寒光凌然剑气森冷,明染手中长剑已经出鞘,且仗剑抢到他身前,替他挡开了一大半的攻击。
却听得四面八方地下隐约声响不断,似乎四处潜伏的都是杀手,接着黑衣人不断从土中钻出,瞬间将两人挟裹于腥风血雨之中,兵刃交接处数度生死轮回。琉女榕看着眼前剧斗,坐在大石上咯咯地笑,笑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这土遁之术不错吧,呵呵呵他们太矮了,虽然看着恶心了点,练这门功夫倒是如鱼得水妥当得很。”
天弥族杀手几十人围攻两人,虞劲烽和明染背靠背作战,才杀退一轮,又补上来一轮。一番剧斗腥风血雨杀气四溢,随着天弥族人的尸体越堆越多,两人依旧威风不减出手如风。百忙中虞劲烽扫一眼山下,密密麻麻的天弥族兵士如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山坡填满。 虞劲烽有些后悔,若不是和琉女榕啰嗦这半天,两人直接寻人少处冲出去,想全身而退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如今走也走不得,偏生那琉女榕还疯疯癫癫油盐不进的,白费了半天功夫,却不知明染是否已在心理暗暗怪罪自己。
他正自怨自艾着,一转脸间,发现本来坐在石头上看热闹的琉女榕和小璿姑娘也不见了,只把鹤羽林丢在这里,很显然圣雪殿下还是不打算管这位族人的的死活。
虞劲烽只得在刀光剑影中跻身而进,将已经左支右绌朝不保夕的鹤羽林护在身后。明染觉察出他的举动,跟着闪身靠近,和他联手拒敌。这些天弥族人经过特殊的训练,出手狠辣生死不惧,却是棘手得很。二人苦苦支撑着,身边尸体堆积越来越多,血腥气在夜色中渐渐弥漫开来,杀戮却似乎永无尽头。
激战中明染生怕虞劲烽再受伤,替他挡得风雨不透,但敌人出手狠毒,自己却免不了屡屡挂彩。虞劲烽一错眼间看得清楚,见他腰间一处伤口似乎颇重,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他不禁好一阵心惊肉跳。山下的天弥族人却还在前仆后继大批涌来,纵然两人武功高强,但陷入这千军万马之中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眼见得天色将明,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寻个空隙靠上了明染的脊背,低声道:“座主,这般恋战不是头,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明染道:“漫山遍野都是人,出哪儿去?”
虞劲烽左手拖着鹤羽林,右手长刀狂劈:“座主随我来!”却是冲着平台左侧的悬崖过去。
明染唇角微微一弯,笑了一笑。他几处伤势颇重,只是一直忍着不曾出声,如今只得亦步亦趋随在虞劲烽身后,替他把住后路。敌人太多且不知死活,两人简直举步维艰,待一步一步挪到悬崖边,天弥族人跟着冲上来,被虞劲烽几刀劈开,明染跟着错身而上,剑出如练杀退几个敌人,听虞劲烽在身后用天弥族语大声道:“座主大人,我们不求同年同月生,那就同年同月死,你跟我一起跳崖吧!”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明染道:“好。”听得身后声响,虞劲烽果然扯着鹤羽林跳了下去。明染没想到他说跳就跳,忙抽空探首往崖下看一眼,却是心中暗骂,反手阻拦开攻到面前的数枚兵刃,尔后一个旋身,随着虞劲烽纵身跃下了悬崖。
空中风声呼啸掠过,两人却是飞向不同的方向,瞬间隔开老远。虞劲烽一惊之下也不及多想,甩出握在手中的套马索,就近缠上一棵粗壮的青松,和鹤羽林飘飘荡荡吊在树下。他忙又转头去看明染,见他也已用野牛筋缠上了据此七八丈远的另一棵松树,同样吊在树下,方才松了一口气。
崖顶的天弥族人大声呼叫起来,接着有人搬来大石纷纷往下砸,虞劲烽和明染忙贴上崖壁,幸而崖壁微微里凹,倒是勉强能躲过大石。
随着大石落下,却听得崖下隐隐传来呼叫之声,虞劲烽低头看去,看到崖低遍布火把光芒,星星点点绵延数里。他不禁心中暗惊,本想着这崖壁上树木甚多,靠着手中套马索或许可以勉强挪到崖底去,如今看来竟连后路也没有了。
他索性慢慢就近摸索了可勉强立足之地,靠着崖壁不动,直到天色大亮。虞劲烽扭头看过去,见明染同样紧贴石壁之上,头发乱纷纷披垂遮住了脸,瞧不清他的神情。
崖上天弥族人未退却,虞劲烽并不敢做声,过得良久,听得崖顶人声渐悄,虞劲烽方才借力翻上松树,将鹤羽林在一处枝杈上安置好,转头问道:“小染,你怎么样?”
明染依旧吊在那里不动,似乎睡过去了一般。虞劲烽急了:“小染,你怎么样?答应我一声!”连叫三四声,明染方才道:“我无碍,刚才险些睡着。”
他吸一口气,忍着身上的伤痛翻上树,又仰头看看崖顶,离得足有十几丈远,中间几棵疏落的崖木也借不上力,纵然上面敌人退却,却也上不去了,只得随遇而安地在树上寻个结实枝杈靠坐下,做好了扎长桩的打算。
虞劲烽担心明染的伤势,估摸两人之间的距离,自己的套马索不够长,缠不上对面的树干,于是道:“你把你的野牛筋扔过来,我想法儿过你那边去。”
明染道:“没法儿扔。”
虞劲烽急道:“怎么没法儿扔,你不是还剩了几只箭,绑在上面射过来。”
明染道:“不用,你看好鹤羽林即可。”
他语气冷漠且有气无力的,虞劲烽听得心惊,但明染把脸转了别处去,他看不到座主脸色,迟疑片刻,试探着道:“你是生我气了?”
明染哼笑一声:“落到这种境地,我顾得上生气?”
虞劲烽叹道:“也是,都怪我不好,你催我走我不走,本以为那琉女榕顾念着我长得像他老情人,或许会手下留情,没想到他就是个疯子,不可以常理测之。”
明染心中暗骂他自作多情自鸣得意,冷声道:“那么你拉着疯子跳崖之时,我若是不拖你回来,你是否已经打算到这几棵树上栖身?”
虞劲烽顿时哑口无言,他的确是打着这主意,不然哪敢贸贸然跳崖。
明染低声道:“你就会挤兑我,一而再,再而三。”只觉得腰间一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于是扯下一副衣襟随便裹了裹,靠着身后的树干想睡一会儿,那边虞劲烽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摸摸索索的,又问道:“你伤口深不深,疼不疼?”
明染道:“不疼,我睡一会儿,你不要吵。”
虞劲烽道:“这挂在树上太危险,你先不要睡,耐心再等等,我们已经放了消息回去,寻我的小鹰也许很快会飞过来。”
明染不理他,只管合了眼装睡。他伤口虽然被自己粗粗处理,但一直在往外渗血,身躯里积蓄的力气似乎也随着一点点流失而去。他极少经历这般无力孱弱万事无法掌控的感觉,因此越来越焦躁愤怒,不免将这一切直接算在了虞劲烽头上,将些许的愧疚之心压得影踪不见,暗骂这马贼真被惯得不行了,还敢用跳崖寻死威胁自己,必须彻底整治他一次,至少要整得他再不敢和自己胡闹才行。
他这边咬牙切齿的,虞劲烽还在那边急得不行,眼巴巴看着他,又嘱咐道:“那你少睡一小会儿。”
三人在崖壁上苦苦熬了几天,却还没等到虞劲烽的鹰。天弥族人想是寻不到两人的尸体,于是天天来崖顶巡逻三四趟,吵闹且不说,还用石子儿往下乱砸一番试探着,委实令人厌烦。幸而许是顾忌到崖底搜索的人,倒是不曾再投掷大石。
虞劲烽这边还存着些许干粮清水能和鹤羽林分食,带的也有金疮药等物,明染却素来不喜欢携带零零碎碎的东西,身上唯有替他浇洗伤口剩下的小半葫芦酒,也不见他拿出来饮用,只是依着树干时睡时醒的。虞劲烽不住提醒他:“小染,你饿不饿,你能想办法抓一只飞鸟吃吗?千万别这么饿着!”
他啰嗦的遍数多了,明染不耐烦听,慢吞吞答道:“我还不太饿。”却终于将葫芦取出,缓缓啜饮着壶中酒。虞劲烽目不转瞬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异常,想是受伤了失血过多,也不知还能再撑得几时。他忍不住埋怨他:“落崖时你为何不尽量和我到一处来,我也好照顾你,生死关头闹什么?”
明染神色冷漠:“哼。”
想哄他也凑不到身前,虞劲烽简直束手无策,正忧心如焚之时,忽然听到远远数声鹰唳,他顿时大喜,将二指凑到唇边呼哨一声,两头黑鹰挟着劲风一扑而下,直接落上了他的肩头。虞劲烽将小鹰足环中的纸笺抽出看了,又回了信过去,再次将鹰放飞。
一个时辰后两只鹰再度折返,这次却带来一小包干粮和一皮囊清水,虞劲烽忙指指明染那边,指挥着两只鹰飞过去,温言软语地讨饶:“小染,我知道你生我气不想理我,但总得给这两只鹰面子吧?”
明染道:“不过是扁毛畜生而已,我凭什么要给它们面子?”虽如此说,还是接住了两只鹰送来的东西,却是手一哆嗦,那装水的皮囊竟然脱手坠崖而去,幸而那鹰灵性,俯身一个抄底轻灵迅捷,将皮囊又给抓了回来,复又送到他手边。
明染看得愣怔,勉强将小鹰抱了过来,俯下身用脸颊贴了贴小鹰的背,微声夸奖道:“真伶俐,以后再不骂你畜生。”虞劲烽暗暗心惊,他自与明染相识,从来只见他云停岳峙强悍无比,如今竟虚弱得连一只皮囊都快要拿不住,却默不作声忍到现在。
车轱辘堡主快哭了,他家座主怕他再受伤,一言九鼎说到做到,千军万马中护得他滴水不漏,可是自己却被伤成这般模样。他羞愧难当,急得只想去死,咒骂一干救兵怎么还不来,从一身肥肉横空出世的万年青骂到见色起意重色轻友的易镡,全是一群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家伙,莫非要等老子死了才来。
直到夜半时分,崖顶终于垂下一根长长的绳索,虞劲烽直接抓住绳索一荡,去了明染那边树上,急急抱他在怀中:“你怎么样?”入手火烫一片,他不敢再耽搁,用绳索将两人绑好,抖动几下,接着就腾空而起。
那拽他上来的人却是叶之凉,闻人钰和阿宴等人在一侧相侯,虞劲烽也顾不得想叶之凉为何到了此处,忙道:“那边树上还绑了一个人,劳烦下去个人把他弄上来。”
叶之凉一脸不屑地斜眼看他:“你这一上来就指派人,好大的脸面。还是我下去吧,但你们不能借机害我,特别是你闻人钰。”
闻人钰道:“谁有闲心害你,你不去我去!”叶之凉翻他一个白眼,抓了绳索飞身而下,姿态曼妙捷如鹰鹘,不出片刻就把鹤羽林扛了上来,轻功虽然很高明,为人却是真讨厌。
此地不宜久留,一干人急忙忙撤到海边船上,守船的是谢诀和明灼华,明灼华一看明染的模样,顿时珠泪盈眶,虞劲烽却抱着明染不肯松手,直接将他抱进舱室。明染神智倒还清醒,伸手在虞劲烽胸口推了一把,意思让他走开,虞劲烽只做不懂,不单忙着伺候他疗伤用药,连洗发擦身更衣等细致活计,都一手给包办了去。
他在舱室中团团转,明灼华和阿宴等人简直插不上手,明灼华忍不住怒道:“无事献殷勤,非jiān即盗,一定是你害得我家少爷成了这副模样!除了那位公主,接下来就是你了,你们一雄一雌两个狐媚子,就只会和我家少爷过不去!碰上你们算我家的晦气!”
虞劲烽道:“丫头你这话不错,的确是我害他成这般模样的,所以我现在要将功折罪。至于狐媚子,哼哼,我以后还要接着狐媚子下去,你能怎么地,你说吧!”
三天后,明染退了烧。他被虞劲烽明灼华和阿宴三人一起伺候得无微不至,他也配合得当,给药汤也吃,给参汤也吃,从不推诿扯皮叫苦叫疼,因此好转极快。
这三天里他时睡时醒的,醒转之时虞劲烽数次跟他搭讪,明染只是阴着脸不理他,此时终于开口道:“你去把闻人钰和谢诀叫进来,那位叶先生也一并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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