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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谷狐狼+番外 作者:爱跳舞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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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城楼下,柏礐跨上马背,看着一直以来一起挥汗流血的兄弟们,饶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禁红了眼眶。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仿佛要把这些面容一一记在心里。末了,柏礐勾起了嘴角,挥了挥马鞭,道:“我走了。”语气平稳,就像之前每一次出兵抵挡戎族进攻一样。
  众人亦挥手,柏礐脸上笑容扩大,忽然转过身,扬鞭一抽:“驾!”“火风”一声长嘶,撒开四蹄载着主人飞驰而去,转眼间便化作了天边的一个小点。而众人却没有动,直到连黑点都看不见了,也没有人提出回去。众人都清楚地看到,这一次,他们的副都统身后,没有一兵一卒。
  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几缕浮云缓缓飘动。
  这本是个平静的夜晚。
  然而,在阳谷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月光下,一人一马都已是大汗淋漓,显然已是赶了许久的路,但丝毫未有停下稍歇之意。也幸亏那马乃良驹赤兔,若换做寻常坐骑,恐怕早已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
  马上之人一袭玄衣,腰悬佩刀,眼中满是焦虑之色。只听他唇间轻轻逸出了一声“子珒……”,却迅速消散在了拂过其面颊的风中。
  一夜未合眼,饿了就从马鞍边的袋子里抓一个馒头出来啃,渴了就取下水袋子往喉咙里灌,柏礐满心只念着:“子珒,子珒……”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思绪不由飘回了秋猎之时。那时,自己也曾如此焦急地朝着奔驰着,终于险险救下杜琬。这一次,这一次,子珒……
  黎明时分,“火风”停了下来,怎样也不肯再走,柏礐知道马儿也需要休息了,心下有些心疼爱马,便进入了路边的树林,下了马,放其自去,自己也找了棵树靠着,闭上双眼静静养神。待天光大亮,柏礐豁然睁开双眼,一片清明,哪里还有丝毫疲惫的影子?
  又是一日的疾驰。天朗气清的夜,得得蹄声踏碎官道上的静谧。月过中天,前方出现一点灯火,逐渐扩大,柏礐猛然一拉缰绳,“火风”人力而起,却因口中含枚没发出一丝声响。策马而立,柏礐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的大灯笼。一阵风吹过,灯笼晃了两晃,昏黄光晕中,一个“驿”字赫然映在柏礐的眼中。一路留心着各个驿站,一路计算着脚程,若无差错,此刻杜琬便在眼前的驿站之中!
  此刻,柏礐反倒冷静了下来。机会只有一次。既然朝廷已经动了杀心,若不能一次就将杜琬带出来难保钦差不会直接在半路就送杜琬归西。思虑及次,柏礐的心头猛的一跳:莫非……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不详的想法赶出脑际,柏礐强迫自己再次冷静下来。他需要先确认杜琬的状况。
  驿站内,杜琬坐在桌边托腮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才分开三天,便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念,也不知那人现在在做些什么,是在院子里练武,还是坐在石桌上喝酒,抑或在做其他的事情呢?想起那天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跑去找他说要跟他练武,而他居然也就答应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时候就注定了自己和他的缘分呢,回想着这一年的相处,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扬,真是面冷心热的人呐。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门板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一直靠在一角的何旻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手按上刀柄,无声却迅速地移到了门边。
  杜琬心下也是警惕了起来,这大半夜的,又是在这么偏僻的驿站,谁会来找自己?对方是知道自己是谁,还是……缓缓起身,行至门口,依然是平日的语气:“谁?”谁知门外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声音:“子珒?你还好吧?”
  杜琬一愣:他怎么会来?不确定地问道:“恒之?”
  只听门外那人道:“是我。”
  杜琬惊讶,连忙打开房门,一条人影一下子闪了进来并迅速关上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杜琬忙问:“你怎么来了?”
  亲眼看到杜琬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柏礐久悬的心终于稍稍放回来肚子里。但看着杜琬的双眼,又有了些踌躇,竟不知该如何告诉眼前人真相。
  杜琬见他欲言又止,心下不禁涌起一丝不祥之感,又想到柏礐这可是擅离职守,有些着急道:“守将擅离边关可是重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柏礐嘴唇动了动,猛然大步走到床边抓起杜琬的包袱,又走回来一把拉过杜琬,道:“先别问,快跟我走,先离开这里。”
  杜琬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挣开柏礐的手,道:“你开什么玩笑?我这可是奉旨进京……”
  “你要是进了京城就出不来了!”情急之下,柏礐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杜琬睁大了双眼,随即一把抓住柏礐的前襟,焦急道:“发生什么事了?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看着杜琬满脸的不安,柏礐心头一痛,随即咬了咬牙,扶着杜琬的双肩,用尽量平稳的语调道:“子珒,我告诉你,但你一定要冷静。”
  杜琬心头跳了跳,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吧。”
  手掌下传来微微的颤抖,柏礐闭上眼睛,又睁开,有些艰难地说道:“子珒,京城那边……出了点变故,你的……这次皇上说是让你进京述职,但实际上却是要将你下狱。所以……”
  “将我下狱?”杜琬眼中浮现迷茫之色,“我并没有犯什么事,为什么要抓我?”随即脸色一变,抓着柏礐前襟的手不由自主地加了几分力度,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惶恐:“你说京城出事了,出什么事了?我的……我的家人,他们,他们怎么了吗?”
  没想到杜琬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层,柏礐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双手轻轻揽着杜琬,道:“你的父亲,卷入太子谋逆之事,现你的全家都亦被下在了天牢之中。”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炸了耳际,杜琬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无法思考,只能下意识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爹爹,怎么会……这不可能。”猛然抬头,红着眼睛瞪着柏礐:“你骗我!你远在边关怎么可能知道京城里的事情?你一定在骗我!”
  心头宛如一把刀子划过,柏礐抚上杜琬的脸颊,声音有些发涩:“你走后第二天,一名从你家趁乱跑出来的小厮就来到了都统府,这都是他告诉我们的。”
  “我家的小厮?”杜琬愣了愣,随即用力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的小厮?你又没见过。也许……”
  “子珒。”柏礐轻轻地唤了一声,杜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那么眨着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柏礐,期待着从他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柏礐心头一片柔软,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子珒,你认得你父亲的字的吧。”
  杜琬怔了怔,点了点头。柏礐放开的杜琬,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抽出信纸,却是背面朝上递到杜琬面前:“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父亲的笔迹?”
  纸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纸,但纸上暗红的血字却触目惊心。杜琬一下子倒退了一步捂住了嘴,身后的何旻往纸上看了一眼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幼时一笔一画学习的、绝不可能认错笔迹赫然在目:“让琬儿快逃”。
  
 
  ☆、第二十二章
 
  屋子里只余杜琬急促的呼吸声,怀疑、绝望,杜琬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抠着桌沿。看着桌上的道道指痕,柏礐只觉自己的心上也被抓出的道道伤口,正欲上前安慰,却见杜琬松开了手,眼睛狠狠地闭上再睁开,眸中痛苦之色难掩,但更多的是坚定:“我知道了。恒之,谢谢你。你快回去吧。放心,我不会束手就擒的。”
  柏礐先是一愣,随即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回去了。”
  这下换杜琬一愣,随即道:“你开什么玩笑?你是阳谷城的副都统,你怎么可以……”
  “我们不是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吗?”柏礐的语调很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然。
  杜琬苦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柏礐不依不饶。
  “我现在可是逃犯!”杜琬真的急了,“我怎么可以……”
  “子珒,你觉得我会就这么丢下你吗?”柏礐的声音依然无波无澜,却瞬间让杜琬哑了声,半晌方道:“可是,你没有必要……”
  “不能够了。就算我想丢下你不管也是不能够了。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你觉得我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吗?如果我们对换一下位置,你会就此和我撇清关系吗?况且,”柏礐顿了顿,“我已经把官印留在阳谷城了。”
  杜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柏礐,眼眶又泛起了红。良久,嘴角忽然勾了勾:“可我还是想去京城看看。”
  柏礐却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只应了一声:“好。”
  杜琬转身欲往门外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钦差呢?”
  柏礐道:“我用迷药把他们都迷倒了,至少得到天亮才会醒。”
  杜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说罢便走出房间径直下楼到后院牵出坐骑。夜色中,三人三骑迅速离开了驿站往着京城方向而去。而在他们离开的那间房间的隔壁,本应睡在里面的钦差却不知所踪。驿站后的林子里,有一处土,似乎刚刚被人挖开,又填了上去。
  昨日还是春日融融,今日却从早上开始便是阴云密布,本应繁华的街道上,行人也比平日少了许多。接近中午时,细雨绵绵落下,渐渐地竟演化成了倾盆大雨,仿佛预告着什么,瞬间为这晟朝的都城添上了几分萧索凄凉之意。
  城门口,三个人牵着三匹毛上沾满了泥水的马缓缓步入城中。每个人都着蓑衣,戴斗笠,容貌看得不甚清楚。本来在门洞里打盹的守卫抬眼瞅见,心下有些起疑,便上前盘问,只见其中一身材高大之人走上前来,道:“小兄弟,我们从老家来京里投奔亲戚,不巧弟弟半路上生了病,偏偏又遇上了大雨,弄得人和马都狼狈成了这样。你行行好,快点放我们进去,我们也能尽快收拾一下。”边说着,边悄悄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此时,另一名清瘦之人掩嘴咳嗽了几声,守卫循声看去,只见露出的下半张脸肤色苍白,线条优美的嘴唇也毫无血色。身边一名看着像侍从的人急忙上前抚着他的前胸帮他顺气。守卫心下顿时一软,再加上收了人家的银子,便侧身放行,还劝了一句:“快些到府上给这位公子弄点暖身子的汤水吧。”杜琬大半张脸掩藏在斗笠之下,微笑着朝守卫点了点头以示感谢。三人便这么牵着马步入了京城。
  与此同时,一队囚车在路上行驶着。杜如峰仰起头,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心下自嘲道:或许该感谢今天是个雨天,沿街都没有人丢菜叶,倒少受了一番侮辱。刚被下狱时,杜如峰也曾愤怒过、不甘过,也曾试图找人活动过。此刻知道自己已是免不了身首异处的结局,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看身后的家人们,无不耷拉着脑袋,女眷们更是早已泣不成声,杜如峰的心中不由燃起几分愧疚。但想到此刻囚车中少了的两张脸,他又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同意放三儿去经商,放幺儿去边关。平生第一次,杜如峰如此高兴没能见到儿子。自己,到底为杜家留下了两条血脉,也算对得起祖宗了吧。
  又想到了琋儿带回来的那封信。刚看完的时候无疑是震怒的,若非琋儿拦了拦,自己恐怕立时就要写信请求皇上将琬儿调回京城来。当日情急之下顺手便抓了过来,咬破手指写完“快逃”后,才发现竟是这封让自己想起来便恨得牙痒痒的信,自己这么着倒有了几分回信的意思。或许这便是天意吧,罢了,若他真能好好对琬儿,男人就男人吧。杜家已败,自己就算反对又能如何呢?于是鬼使神差的,在前面又加上了“让琬儿”三个字。
  囚车一个颠簸停了下来,杜如峰抬头,寒凉的雨中,冷冰冰的铡刀映入眼帘,奇怪的是,心里依然没有丝毫的恐惧,竟连一丝涟漪也无。一行人被押上邢台,女眷中有人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就算是男丁,也有人瞬间双腿发软被兵士拖着才上了邢台。忽然,长子杜瑜奋力地挣扎了起来,嘴里喊道:“放开!放开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面圣!我要面圣!我……”久疏锻炼,又在狱中饱受折磨的身体怎么可能挣得开?到最后,竟一下子软倒在地大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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