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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 作者:沈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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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恩怨情仇

  魏皇后开始还只是听着,后来听舒贵妃说到“那孩子明明已经打掉了”,她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垂头想了半晌,当年她小产时的情形就如昨天才发生过一样,清楚的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当时的一点一滴都历历在目,如今细细回想,魏皇后猛地惊跳起来,疯也似的扑了上去,揪着舒贵妃撕打道:“你怎么知道那孩子掉了?原来是你!是你打掉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
  舒贵妃无力还手,只是一面抬手抵挡,一面虚弱笑道:“你终于猜到了?当年元喜给你带去的书,夹层里都是拿红花熏过的!哈哈……不然你以为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还有你用那宫女的孩子换掉死婴的事,又是谁告诉我的?我在你身边安插的眼线,又何止一两个呢。哈哈……活该……你的孩子没了,没了!想跟我争宠,这是你的报应!”
  魏皇后的脸色一僵,她直直的杵在原地,呆愣愣地瞪了舒贵妃半晌,许久后才扭曲了面容,倒退几步,惨笑出声。
  如同抽泣一般的笑声在屋中回响,众人听得心头直颤,全都回过神来,看着魏皇后面色惨白,行止癫狂。她凄厉的笑声陡然抬高,就像要将这么年来的委屈全都倾诉出来似的,她一个劲儿的笑着。
  眼中的泪水滚滚而下,魏皇后笑了多时,才对她一直搂在怀中的宋轲说道:“娘只有你了。你是娘的好孩子,你等着,娘把他们全都杀了。你就是东离的皇帝了。”
  “娘!”宋轲只觉害怕,这不是他的母亲,这样的魏皇后,绝对不是他平日里温柔端庄的母亲。
  舒贵妃也嗤笑出声:“你也不瞧瞧眼下的局势,你还想杀太子?就凭屋里这么几个虾兵蟹将?哈,简直可笑!”
  魏皇后不理舒贵妃,只是转回头来,直面宋辚,“顾元武和阮宝生都在我手里,你要想让他们活着,就速速撤兵!”
  宋辚心绪复杂,此时的他,真是恨极了眼前这个女人。他怒目而视,冷冷说道:“我若退兵,只怕他们会死得更快些!”
  事到如今,再纠缠下去,也不过是陡增伤痛,宋辚当即喝令:“来人!将屋中人等全都抓起来!”
  以魏皇后的为人,她定会将阮宝生等人关在一个稳妥的地方,他们是魏皇后用来威胁宋辚的最后筹码,绝不能有半点闪失,因此不到必要的时候,魏皇后是绝不会杀他们的。如今只要抓住了魏皇后,再逼问她阮宝生等人下落,自然可以将他们好好的救出来。
  宋辚一声令下,外面的兵将立时一拥而上。
  宋轲哀叫一声,“哥!”
  宋辚面容冷煞,充耳不闻。宋轲急得跺脚,眼见一群身披铠甲的武士如狼似虎一般杀上前来,他急忙护着魏皇后退到凤座之后,抽出腰间的链子鞭来,与那些兵将战在一处。
  郑长春吓得抱头鼠蹿,阮云卿一眼看见,快步冲了上去,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反转过来,拿枪比着他的咽喉,阮云卿厉声喝问:“我堂兄和顾公公呢?他们被皇后关在哪里?”
  郑长春吓得魂飞魄散,几年不见,阮云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文弱的少年了,他身高七尺,身形矫健,像凶猛的猎豹一样飞扑过来,把郑长春踢出一溜跟头,倒在地上直哎哟,“我说,我说,我都说了,千万别杀我!”
  
 
第162章 血恨
  魏皇后倒在血泊之中,她身边倒着已经气绝而亡的舒贵妃,姚珠跪坐在舒贵妃身旁,惊恐的瞪着满手鲜血的小裴,连哭叫都忘了。
  小裴满脸狰狞,原本白皙秀气的面庞早被仇恨染得通红,他瞪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在魏皇后和姚珠之间来回扫视,见魏皇后被他刺了一刀,已然倒在地上不动了,便转头直奔姚珠,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嘴里不住喊道:“该死!你们都该死!”
  宋轲被数十个兵将围在当中,不能上前救护,急得暴跳如雷。宋辚三人见此情形,急忙收了兵器,闯进殿内。铁鹰飞身上前,抢到魏皇后身边,扶起她来,一探鼻息,见她尚有一口气在,不由得心下狂喜,急忙渡了些真气过去,又推拿半晌,终于见魏皇后幽幽醒转。
  此时屋中的情势逆转,魏皇后的私兵非死即伤,剩余几个残兵也悉数被宋辚手下的兵将擒获,殿当中只剩一个宋轲,众人碍于他的身份,一时不敢痛下杀手,这才与他缠斗半晌,将宋轲困于阵中,迟迟没有抓住。
  方才屋中一乱,姚珠就想护着舒贵妃逃出去。魏皇后哪容她走,一个箭步就从凤座后面冲了出来,拦住二人的去路,誓要给自己死去的孩子报仇。
  舒贵妃气息微弱,行将就木,可依然不肯吃亏,她牙尖嘴利,禁不住冷笑出声,讽刺魏皇后道:“你还敢张狂?也不看看如今什么局势。你输了!彻底输了,此时还不想着如何逃命,还有工夫来为难我们,我看你当真是疯了!”
  她甩开魏皇后,就想夺路而逃。不想魏皇后这辈子最听不得一个“输”字,此时听见舒贵妃当面嘲讽,新仇旧恨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多年来的礼仪端庄早就抛在了脑后,魏皇后就像个市井悍妇一样,恶狠狠地扑上前去,将舒贵妃摁倒在地,扯着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乱打。
  “我没输!没输!我永远也不会输!”
  魏皇后妆容散乱,满头青丝披散下来,一张脸青白交错,简直像新死的厉鬼一般,怨气冲天。
  她不住地打着,嘴里颠三倒四的喊道:“我的儿子就要当皇帝了……我没输……你才是输了!你才是输了!”
  舒贵妃只剩下半口气了,哪还禁得住魏皇后这般凶狠,三两下便被打得只有出气,少有进气,胸前的伤口血流如注,不多时便双眼一翻,气绝而亡。
  姚珠在旁拉扯,无奈魏皇后恨极了舒贵妃,此时已是拼上了全身的力气,怎么也拉扯不开,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舒贵妃被魏皇后折腾死了,姚珠不禁惨叫一声,扑到舒贵妃身上,大哭起来。
  魏皇后亲手杀了仇人,这才心满意足,她咧了咧嘴角,摇晃着站起身来,对着舒贵妃的尸身,放声大笑起来,“娘给你报仇了。好孩子,娘给你报仇了……哈哈……她死了……她死……”
  尖利的笑声戛然而止,魏皇后仰天长笑,全没有留意身后,不防小裴猛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拾起地上掉落的那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后心上。
  鲜血汩汩而出,魏皇后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了,她茫然的转回身来,指着在小裴,惊道:“你……”
  小裴浑身直抖,他整个人哆嗦成一团,刺了魏皇后一刀后,小裴便像受了惊吓似的,接连倒退了几步,紧紧缩在墙角。
  “你害死师傅,你该死!”小裴不住念叨,身子却抖得更是厉害。
  魏皇后恍然大悟,她脸色一僵,听见袁佑姜的名字,又看到小裴那比自己还要疯狂的目光,不禁就全都明白了。
  这个孩子,求而不得,比自己还要可怜三分。魏皇后心中想着,朝小裴惨笑一声,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小裴惊跳起来,直勾勾地盯了魏皇后许久,才将目光转向姚珠。
  他这一生活得艰难,小小年纪就被肖长福欺辱,没有人敢帮他,甚至没有一个人可怜他。心地良善的装聋作哑,心地不好的,还要在背后说他又脏又烂,为了往上爬,巴着肖长福这条大船,连被人那样猥亵玩弄都乐得什么似的,简直是恶心。
  小裴并不愿意,他真想冲每一个人大喊:他不愿意。
  他生性懦弱,从不敢与人争执,别说肖长福那样凶神恶煞似的人物,就连那些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取笑他不要脸的人,他都不敢去跟人家大声吵闹。
  就这样一日一日的熬着,每天度日如年,小裴时常想死,他想干脆一死了之,也不想再过这种被人玩弄的日子。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就在小裴想要自尽的时候,袁佑姜找上门来。他说要收个徒弟,问小裴愿不愿意。其实这话也就是一问,袁佑姜压根不容人反驳,就将小裴的东西收拾起来,带出了他原来住的屋子,搬去了香料房里。
  从那之后,小裴的日子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还是难逃肖长福的魔掌,可毕竟有袁佑姜护着,肖长福也不敢太过放肆,从过去日日叫小裴过去,改到了十天半月才叫一回。那些明里暗里欺负小裴的人也不敢再对小裴说半句闲话,日常杂事尽都被袁佑姜挡了,只留在香料房中,每日跟着他学习调香、制香,比过去日日有干不完的杂活,还要整日被人欺辱的日子,真是不知强了多少倍去。
  袁佑姜对小裴极好,当真是如师如父,他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小裴,从制香到书画,从棋艺到雕刻,无不倾囊相授。小裴也把袁佑姜当作自己的救命恩人,打从心底里尊敬、喜欢,一心想要和袁佑姜相依为命,在这深宫之中,永远守在一处。
  那是小裴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只可惜好景不长,姚珠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师傅心里一直有一个女人。小裴知道此事的时候,几乎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伤心欲绝,整日郁郁寡欢,看着姚珠和袁佑姜同进同出,有多少次都想把姚珠杀了,把师傅抢回自己身边。
  小裴一直以为师傅心里的女人就是姚珠,直到今日他藏在凤仪堂的夹壁墙后,听舒贵妃说起魏皇后的旧事,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魏皇后才是师傅一心想守护的人。
  从前的点点滴滴全都浮现在脑海当中,过去没有留意的小事,此时也全都能够串连在一起。
  怪不得师傅拿那块锈了姜果的帕子当宝贝一样,连平时自己碰上一碰,他都会不高兴。怪不得师傅死时,会对他说那些话,原来他是为了护着魏皇后,才上吊自尽,还留下自白书,将一切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并把背后的主谋引向了德妃。
  他故意将衣裳的左右衽穿反,不是因为有人杀害,而是他有意如此,为的是给魏皇后留下讯息,告诉她自己是自尽而亡,她心中不必有丝毫自责。他死了,这世上就再无下毒之人,宋辚他们再怎么查找,线索也在他这里断了个干净,无论日后太子中毒一事如何定论,都不会再有人怀疑到魏皇后身上。
  好一个痴情的男人,他对爱人痴情,却偏偏忘了自己。他死得义无反顾,却把自己孤零零地撇在了这吃人的寒宫里,茫然无助,从此再无依靠。
  小裴好恨,他恨每一个接近过师傅的女人。魏皇后,姚珠,她们通通都该死!
  猛地扑了上去,狠狠掐着姚珠的脖子,小裴扭曲了面容,用力狠掐,不住喊道:“去死!去死!”
  阮云卿见状,急忙去拉小裴,想要救下姚珠,“小裴住手!”
  不料小裴的力气大得吓人,他一把甩开阮云卿,拖着姚珠边掐边退,一直退到夹壁墙后的小阁间里。
  这阁间本是举行年节大典的时候,供皇后更衣所用,里外两层,一明一暗,空间虽不大,但里面陈设精致,床榻桌椅一概不缺。
  小裴到了阁间,便将门紧紧销上,又挪过数张椅子,死死顶住门扇,任凭阮云卿在外面如何叫门,都不肯打开。
  小裴回过身来,望着已经被他掐得奄奄一息的姚珠,禁不住滚下泪来,“为什么要和我抢师傅?别抢走我师傅,我只有他了,别抢……”
  姚珠脸色惨白,闻言也哭了起来,她气息不稳,断断续续说道:“你师傅疼你。我知道。谁也抢不走他。他疼你。”
  小裴就像被抽去了灵魂的傀儡一样,颓然坐在地上,他双目发直,呆呆坐了半晌,嘴里喃喃说道:“我想师傅了。想他了。”
  他说着话就从身上摸出一个酒葫芦来,揭开塞子,把里面的烈酒洒在自己四周,紧跟着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火镰,擦着了纸捻,往那酒上扔去。
  烈酒沾火就着,眨眼间就在小裴四周形成了一道火墙。小裴面露喜色,安稳的坐在火中,看着那灼热火苗在自己身上舔舐,烧着了他的衣裳,烤坏了他的皮肤,他也乐呵呵的一动不动,静静的等着死亡的来临。
  他死了,就能见到师傅了。
  姚珠擦干了眼泪,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渐渐将小裴吞噬殆尽。烈焰燃着了屋中的家什,桌椅梁柱皆是上好的楠木所制,着起火来,蔓延的也格外迅速。漫天大火在屋中扩散开来,姚珠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抬手拢了云鬓,将周身收拾妥帖,这才嫣然一笑,一头扎进了火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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