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你怎么还没休息？”陵越惊讶。

 

    “睡不着。”晴雪在地上坐下，声音低低的，“陵越大哥，你真的不和苏苏一起去了吗？”

 

    “不去了，我要留在这儿保护这儿的百姓。而且，屠苏不想让我看到……”陵越说到这儿，停下不语。

 

    “你都没有……如果不是我提议去幽都的话，也许，也许……”晴雪埋头在双膝中。

 

    陵越直视着前方：“这一切，都是早就注定的。”若是没有体内的焚寂剑灵，这世上也不会有百里屠苏。这一切的一切，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都是命运使然。

 

    三年后。

 

    “芙蕖恭喜大师兄继任掌门。”

 

    “芙蕖，你会离开天墉城吗？”陵越的手里，是当日晴雪在蓬莱带回的当初他送给屠苏的铃铛。

 

    “不会的，我答应了屠苏要和大师兄守三年之约，而且天墉城也是我家，我为什么要离开呢？”芙蕖抬眸笑道。

 

    陵越亦笑：“芙蕖，谢谢你。”

 

    有那么一瞬间，芙蕖就要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可是一想到三年来大师兄一直就是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尽职尽责的做着天墉城的大弟子，即使是目睹尹千觞拿着焚寂在船上走下来。她就会想抱着他哭一场，痛快淋漓的哭上一场。

 

    尹千觞双手托着焚寂在陵越面前走过去，他也只是微微别过了头，之后又若无其事的指挥天墉城弟子去救治老百姓了。

 

    三日后，晴雪归来，将铃铛交给陵越，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麻烦你了，晴雪。”

 

    当时晴雪的泪就哗哗的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陵越却没落一滴泪，亦没有悲伤不能自己，他表现的太正常了，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大概是察觉了所有人的时刻的担忧眼神，陵越还十分温和的说了句：“你们不必担心，我没事。”

 

    在姚家镇的半个月里，陵越一直和天墉弟子一起帮百姓治病，修房，恢复家园。

 

    直到离开的前一晚，兰生才找上陵越，有些话他要在哥回天墉城前说出来。

 

    “哥。”

 

    “兰生，坐。”陵越正在收拾包袱，见兰生来了就先停下，“有事吗？”

 

    兰生摇摇头，又点点头。

 

    陵越失笑：“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哥！”兰生蓦地就伸手抱住他。

 

    陵越愣了下，道：“怎么了？好了，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要是想哥了就来天墉城看我。”

 

    “不是，哥……”

 

    陵越感到肩膀处一片湿润，真是又惊又吓，急忙就拉开他：“怎么哭了？哭什么？行了，以后哥有空的时候也会下山看你的。”

 

    兰生还是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陵越问。

 

    兰生抹抹泪，道：“哥，屠苏不会回来了。”

 

    怔怔的看着桌上的点点烛光，半晌，陵越才道：“我答应过屠苏，我会执掌天墉城，做一位好掌教。”

 

    兰生吸吸鼻子，道：“哥，你不要忍着，屠苏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我很好。”陵越再一次的温和道，“不要担心我。回到琴川后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对月言，知道吗？你成亲的时候，哥可能没时间去了。”

 

    “我都知道，哥，你……”

 

    “我也没事。”陵越拦住他的话，一向让人安心的温和双目一如既往的迸射出坚定的柔和的光芒。

 

    兰生再也没说什么，唯有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回到天墉城忙起来他总会走出来的。

 

    陵越从来都不是会轻易被打倒的，他们都知道，坚毅的大师兄不会离开他们。可是，有时候看着他一肩挑起所有时，心疼的情绪会充斥在胸臆间，眼泪会不受控制的在眼眶中打转。

 

    但是，每一次，芙蕖都不会让眼泪落下。

 

    紫胤真人在和红玉远游之前，特地找自己的大徒弟交谈了一番。不过是说日后若是有事一定要告知师尊，师尊会尽自己所能帮你的。

 

    这话说得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让陵越摸不着头脑，有事？会有何事？

 

    紫胤真人又说和门派无关，陵越就更加不懂了。

 

    然而，蓝衣白发的剑仙只是淡淡道：“日后你会明白。”陵越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应了。

 

    这一日的阳光很好，就像当年紫胤真人将陵越带回的那一天，那时他还不叫陵越；就像那个叫韩云溪的男孩醒来的那一天，此后他叫百里屠苏。这一日，天墉城的第十一任掌教涵素真人将他的掌门印交给他最信任的天墉城大弟子陵越，只是他的执剑长老却不在。

 

    在天墉城巍峨的一万四千级台阶上，天墉城的第十二任掌教正在等着他的执剑长老，归来。

 

    

 

    第38章 第37章

 

    

 

    天墉城的十一任执剑长老是紫胤真人，他是天墉城千百年来第一位剑仙，紫胤真人一生仅有两名弟子。陵越承袭掌教之位，尽心执掌门派五十三年，开天墉城数百年盛世之局，可他执掌天墉城期间门派中却无执剑长老，直到第十三任掌教继位立陵越真人唯一亲传弟子玉泱为第十三任执剑长老。天墉城的第十二任执剑长老之位，便如此，空置五十三年。相传陵越真人曾许诺若有朝一日他执掌门派执剑长老之位只会留给他的师弟、紫胤真人的另一名徒弟、为了天下苍生牺牲了自己的--百里屠苏。

 

    那个时候，天墉城的弟子或许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传奇般的执剑长老，却都会知道他的剑术卓绝，因为掌教真人如此评价：“振袖拂苍云，仗剑出白雪。”

 

    也许他们憧憬敬佩的并不是百里屠苏这个人，而是那个出自掌教口中的让他执着等待的执剑长老的映像罢了。

 

    天墉城的第一位剑仙是曾任执剑长老的紫胤真人，第二位剑仙则是他的徒孙，陵越真人的弟子，现任执剑长老玉泱真人，他在天墉城亦有三百多年，有一个习惯亦是保持了这么多年。

 

    天墉城的后山因为当年屠苏在时鲜少有人踏入，到陵越继位时因为怀念师弟亦不许人随意踏入，而玉泱真人当执剑长老时只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保持后山原貌不动。他为的是有朝一日他的师尊携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归来，还能看到这个地方。这个或许曾经被那个人当做囚牢却承载着最初最美好的感情的地方。

 

    玉泱真人这一日照例来后山待上一会儿，但他发现今日的后山和往常都是不一样的，因为有人在。

 

    “弟子玉泱，拜见师尊。”

 

    屠苏听到这个声音楞了一下，有人来他知道，只是这声“师尊”叫的是……

 

    陵越是知道的，能到后山来的也只有玉泱了，伸手扶起他，道：“玉泱，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弟子每日都会来，只等着有一日师尊和……百里师叔回来。”玉泱恭敬回答。

 

    屠苏看看师兄，这份敌意不是他的错觉吧？

 

    陵越当作没看到，对玉泱道：“以后不必吩咐弟子不准到后山来了，原本也没什么秘密，这样反倒是会引起不必要的好奇。”

 

    “弟子遵命。”

 

    屠苏微带好奇与遗憾的眼神停在这个穿着执剑长老蓝色盛装的青年男子身上一会儿，直到他也看向他：“百里师叔有何吩咐？”

 

    “……”

 

    屠苏无辜的看向师兄。

 

    陵越无辜的回视他。

 

    “师尊，弟子告退。”

 

    陵越转头：“好，你去吧。”

 

    直到玉泱离开两人的视线，屠苏才问师兄：“我从前并不认识他，他为何会对我有敌意？是因为……师兄吗？”

 

    陵越点头：“是我的原因。”

 

    那一年，芙蕖领着这个眉间一点朱砂的男孩踏上天墉城，天真无措的表情，瘦弱的身躯，透着些微慌乱的浓黑的大眼睛。就因为这些，从未想过收徒的陵越手这个男孩为徒，并为他取名玉泱。

 

    这么多年里除了芙蕖离陵越最近的，就是玉泱。

 

    “师兄。”屠苏圈住他的腰，头埋进他的肩上，闷闷道。

 

    “还撒娇啊，嗯？小师弟。”陵越抚抚他的发，声音中有轻轻的满足的叹息。

 

    屠苏双手松松的环住他，嘴唇就停在他的耳际，呼吸浅浅的染红了原本白皙的耳垂。

 

    “师兄，我饿了。”

 

    “哦，我也饿了。”陵越道。

 

    “我去给师兄做饭。”屠苏突然提议道。

 

    陵越回过身诧异道：“你会？”

 

    “当然，我做过的。”屠苏急于让师兄相信，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