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下山周查同人)飞花 作者:名侦探橘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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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周西宇的功垮了,真气散了,人救不回来了。他自言自语说不可能,说着说着,一把撕开周西宇的衣衫,将手贴上去,用脉搏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仍在,一下一下,坚实又有力。可他的人却如同灯火尽头,烧完了,就要烟消云尽。
查英俯在他胸口,脑中空空,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只是眼泪一直往下落。
他回想这段时光,他们二人凭着几句口诀,潜心研习,勤练十年,尝遍常人难以承受之苦,忍受世间无可比拟之孤,眼看将有所成,却是空梦一场。
他不甘,不信,不服,更多的还是怕。
他怕周西宇就此没了。
刚修习猿击术时,他就怕周西宇化在月光里,所以他要去扰、去闹他,直到他有回应,心中才能安然。
可是,现在没有月光,周西宇却也要消失了。
“你不能死。”
他喃喃自语着,握住他的手,将周西宇的手指紧紧缠在自己指间。
他就这样呆坐着,既不动,也不讲话。洞外天光由明转暗,不知过了多久,周西宇终于睁开双眼,叹息般呼出一口气。
查英一点也不惊讶。
他早知道周西宇一定会醒的,他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在世间。
可是查英没有想到,他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我自恃天分,以为对猿击术了解透彻,谁知还是抵不过天地之道,教你日月同修,是我不对。幸好,幸好是我……”
他气息虚弱,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查英却不忍心再听。
“什么叫‘幸好是你’,”他抓住周西宇的手,“你再等一等,等一会月亮就出来了,到时我带你出去,你是月练,一定能好起来。”
周西宇也不答话,只朝他微微笑着,好一会才说:“你跟着我修习十年,应该明白,我的功已经垮了,没有用了。”
习武之人,功垮即是命失。
查英当然知道,但这些话从周西宇口中说出来,却是不同的。
他像是溺水人,眼见着最后一块浮木被海浪冲走,四周茫茫黑水,再无生机。
他想定神,无奈神跟着散了。他抓着周西宇的掌心,手指却跟抽了骨一般无力。他的喉咙颤动着,有千言万语想说、想驳,最后却凝成一句:“你不会死!你不能死!”
周西宇便笑了,眼中仍是那样柔和。
他反手握住查英,将他的手指包覆在掌心中,跟从前安抚他烟瘾发作时一模一样。
“若华,你要听我的话。”
他说:“不要有恩怨,不要再练猿击术,去做你想做的事。我险些害了你,又走在你前面,是我不好。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赔给你。”
查英听言又气又悲,心中一恸,眼泪愈发止不住。
“我没有想做的事,我只要跟你待在这里!”
他这话近乎任性,近乎不讲理。自相识开始,周西宇就一直在包容他,可惜这回,他已无能为力。
“修炼猿击术,三年大寒,三年大暑。我现在是暑,总算能知道你以往的感受。眼中没有水,看什么都是枯的,四处是沙,是焦土,是荒漠,没有风也没有雨。你不能过这样的日子,你走吧,哪里有风有雨,有星有花,你就去哪。”
他深知查英的脾气,末了,又伸手去抚他的发顶。
“若华,听我的话,不要把大好年华耗在这里,下山去吧。”
他人还活着,却讲出这死别一般的托付。
查英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敢,也不愿相信周西宇会死。
他摸着周西宇的手,分明是热的,胸口仍有心跳,眼中仍有光亮。
这样的人,如何会死!?
“于我,你就是风,你就是雨。”
他说罢,一手解开衣扣,将一身衣衫除尽。
周西宇外衫本已松散,他也全部扯掉,再将他上身扶起,与他对面而坐。
周西宇功力散尽,只凭着最后一丝精神支撑。他眼中能看见查英一举一动,目光闪烁,像是要劝,可他发不出声。
查英将他扶好之后,伸出双手,与他掌心相对。
他们衣物除尽,肌肤相贴,此刻天地万物均已不在,眼中、心中,皆只有彼此。
拼尽全力催动日练真气之前,查英看他最后一眼,口中喃喃道:
“天下之大,谁人皆可,唯有你周西宇,决不能死。”
作者有话要说: 你就是风你就是雨是花絮里的台词,可是前面到底是什么呢……
哎,查老板的心思猜不透呀~
☆、七
将自身真气度予他人,换句话说,就是将自己的命送出去。
查英送了,且送得义无反顾。
他与周西宇对坐整整两天,真气从他的手心度到周西宇的手心,源源不断,流水般绵绵长长。
石洞入口有一株树,每到春天,就要开粉白粉红的花。
四季交替,枝条愈盛,有一枝伸到洞口,昨天还压满了花苞,再睁开眼一看,就全落了。
花开花落,即是一年。
他以为自己坐了那样久,恍惚中不知何年何月。洞口有光刺在眼睛里,刺得头发在眼中都成了雪白。
他觉得已在石洞中过了一辈子。
身体里空荡荡的,手上、脚上都是冰冷,耳边嗡嗡作响,比台上的锣鼓点还要喧闹。
那种感觉何其难受,何其可怖,好在他有周西宇。
周西宇的呼吸,就是他续命的药。
查英一身的真气,此时大约已全在周西宇体内。
他的脸仍是苍白,嘴唇也依旧干涸,好在他的眼睛,已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光华。
查英以前最怕看他的眼睛,如今却直直盯着,怎么看都觉不够。
他的双眼像一本书,读不懂时不敢看,一旦懂了,就再也移不开、放不下。
查英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
他脑中是空的,身上是空的,经络里似乎也空了,唯有眼中是满的。
他定定望着周西宇,周西宇也望着他。两人相隔不过寸许,却好似有一片雾挡在中间,每看一眼,那雾气便要浓一层。
查英自认在武学上不是颖悟之人,但他也清楚,这是灯枯油尽的前兆。
他以前是很怕死的,此刻心中却宁静无比。要是他们都还好着,周西宇又要带他去意念中修行,他相信自己的心境中也能有一片湖,平得像镜子,静得像月光,周西宇的眉心皱,才会跟着起涟漪。
查英用尽气力,将唇角往上勾,努力朝他笑了笑。
“能结识你,是我一生幸事。”
他无声说完,刚要垂下手臂,周西宇却张开右手,将他手指紧紧缠住。
他的手心有一道暖光,似是无形,却跟泉水一般会流动,从他的指尖流到查英的指尖,穿过心肺,拂过眼瞳,再从查英身上缓缓淌出去。
那个时刻,他仿佛与周西宇融为一体。
他的耳朵能听见周西宇的心跳,他的手中有周西宇的脉搏。对面这个人的一切,从身到心,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眼前,再化为暖光,填满他的全身。
查英修行十年,如何也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的奇事。
他耗尽真气要救周西宇,周西宇却又在他性命将尽时将真气度还给他。
他们一度一还,谁也不肯撤手,谁也不愿放弃,不知不觉间在各自身上画了一道弧,头尾相连即是一个完满。
他们坐在石洞中,明明不见天光,却能看到日月交替。一边是旭日高挂,另一边是银月渐圆,两种光一同倾洒在他们身上,初时难受,可一旦捱过去,那种舒适和奇妙感觉,寻遍书册也描绘不出。
他们就像真正的日与月,俯瞰大地,将世间万物收入眼底。
石洞已不见了,山间的风悄然吹来,拂过花叶,发出低低的、仿若洞箫的声音。
雷鸣闪电,细雨斜风,初生的青草在他们身边发芽,倏忽结出花苞,碧绿的萼叹息一声,整朵花便绽开了,一开就是漫山遍野,铺天席地。
他们见到了春,见到了夏与秋,待冬雪飘飘然落下,六角雪花将第一枚结晶融在发顶,就在一息之间看遍了四季变幻。
这一切很长,又在瞬息之间。
查英已不知道他与周西宇的手是何时分开的。或者说,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待他反应过来,双手已被周西宇紧紧抓住按在心口。
他使了那样大的力,好像一松开,查英就会从他手中逃走一样。
“若华,”他向来自持,那一刻的声音却是掩不住的欣喜。
“若华,我们练成了!”
许多年以后,查英仍会在梦中见到他那一刻的样子。
周西宇性情宁淡,鲜少有表露在外的神情,那时却高兴得像个初得了文章的学童。
他叫他的名字,明明压低了声音,又要在下一刻呼喊出来。
他抓着他的双手,又是握,又是缠,最后将他拥入怀中,抱得严严实实。
查英还能想起他脖颈处的体温,他伸手摸自己的肩头,那里仿佛还有周西宇指腹留下的温度。
那时的他,真的是很高兴。
他原以为那是因为武功终于练成了,可周西宇拥住他时,他分明听到他说,幸好。
幸好功成,幸好你没事。
你还活着,就是宿命,是要跪谢天地的恩德。
他这样的人,竟也信运,竟也谢天谢地。
虽然仅此一次,那种鲜明和意外,以及连周西宇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从他眼中心中流露出的情感,就此在查英心里烙下了一个印。
这种印,要从他的今生记到来世,直记到魂散灵灭。
作者有话要说:
☆、八
生死关头以后,猿击术修行再无阻碍。
查英与周西宇终于悟透了功法精髓,自此一进千里,何时想来都恍若一梦。
他觉得奇妙,周西宇却说,师父临终前曾跟他讲,猿击术是两个人的武功。
他一度以为,这是要让他与师兄一起修炼。可是彭乾吾嫉恨他已久,杀了他都嫌不快,两人之间无半点师门情谊,要如何一起练?
周西宇说自己参不透,想不明白,直到遇见查英,才明白猿击术就像日与月,缺一不可。
生死攸关之时,他们哪一个都不肯放弃对方,身心交融,性命相连,为彼此交付所有也在所不惜,即是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不嗔不恨。”
周西宇说:“也许这就是猿击术真正的精髓。”
现在的他沉静得像水中月影,看似在手边,又似在天边。有时查英看着看着,就觉得他像个得道的仙人。
好在,这位仙人既温柔,又和善,一点没有架子,不仅陪他闲坐,还愿意跟他一起去山泉边洗衣服。
功法大成后,他们每日都在山间飞纵,去捕风捉霞,追云逐月。
他们已不用耗费心力研究猿击术的奥秘,一天的时间就忽然变得很长,可以去看花、看云,坐在山边听风的声音,俯在水边看游鱼的轨迹。
那段时日美好得像梦,每每想来,都觉心满意足。
他们二人入山十年,其间有六年如堕炼狱,承受难见之苦,以致查英性情大变,不过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的样貌也变了。
原先做戏子时,他是戏班里最俊的一个,生得白皙秀洁,眉眼间隐隐有股出尘的傲气,扮什么都好看。后来他染上烟瘾,又去了战场,少年心气给磨平了,整个人又颓又散漫,连带外表也懒得收拾。再后来,他遇着周西宇,与他吃也一道,睡也一道,跟得久了,原先好洁的脾性便慢慢拾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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