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吧，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松冈凛有片刻的失神。
他的视线越过遥的发丝，看向一望无际的海。海浪正不住的拍在岸上，溅起雪色的花来。
路上的灯光算不上多么明亮，仅仅是能够指引前路的程度罢了。而这种程度的光芒显然无法让浪花泛起那样的色泽，水中映着的，更多是星光。
天空与海洋的交界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只是在远远的雾霾中，似乎有归航的渔船。
七濑遥此时已经站回原处，正专注的看着凛。他的眼睛直直的望进对方眸子深处，那里……没有自己。
遥的眉尖轻轻拧了拧。
“凛！”他唤道，“这里……是不是很像？”
是不是很像？
转瞬间，松冈凛便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那是高二时发生的事情。
从澳大利亚归国以后，凛在选择高中的问题上犹豫了很久。他在夕阳下的房间里拿起与遥的合影，照片已经很旧了，但能看出是被精心保管的。
只是遥的面容并不算清晰……比起旁边的人来说。
凛若有所思，而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又一次放在遥的身上。
他先是一怔，随即便将照片扔下。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不知何事起，已是一片黑暗。
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下，可凛过了许久才将其拿起。上面的画面是可爱的女孩子和小小的信封。
江的短信。
他在心里默念着，然后将短信打开。
“哥哥！遥前辈好像和我在一个高中的样子呢……今天有在学校里看到和遥前辈长的很像的人啦，不过好久没见还是不太敢确定的样子。”
松冈凛的唇紧紧抿起。他偏着头，借了手机的光线再去看床上的照片。
“遥……”
可真正会面的时间在更长时间以后。
凛决定加入的是一所游泳名校，江得知哥哥的决定后也只是诧异了下。只是女孩子私下里和朋友发短信，问：“真的在轻音部的申请名单上看到‘七濑遥’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说是。
江阖上手机，再看向哥哥的座位时对方已经站起。
“哥哥！”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这件事，又想起帮哥哥整理房间时看到的那张照片。
遥前辈的照片，哥哥一直有带着吗？
江这样想着，然后在凛疑惑的看向自己时，咬咬牙说出口。
“我……在学生会的朋友说，轻音部总算有人申请成立了。”
松冈凛：“……唔。”
“之前一直都只有三个人，但不是说必须要四个人才能成立社团吗？所以说……他们终于找到最后一个人了。”
凛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看向妹妹，而江却知道，哥哥已经开始焦虑了。
她闭上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最后一个人，是遥前辈！”
等将睁开眼时，哥哥……不见了。
在凛出国的四年里，松冈家也经历了搬家等波折。而此时，凛与遥早就不是邻居了。
加上他是住校生，哪怕是周末都因为训练而很少回家，所以至今也没有与遥相遇过。
面对这样的情况，凛心里一直是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的。但在江说出那些话前，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主动去找遥。
松冈凛的手撑在记忆里的人家门前，在确认了很多次门派上仍是“七濑”后又开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他……并不是太在意遥的吧？
凛握着拳，总算将气息调整好后突然想起也许他不用按门铃。
不知道有没有改建啊，他想。
凛一路绕至屋后，看到后院时再次犹豫起要不要迈出步子。但他很快意识到，屋子里的灯并没有打开。
……原来不在吗？
凛莫名松了口气。
只是确定不会碰面后，他心里先前被压抑的怒气再次升腾起来。加入轻音部……？这算是什么！
明明那么喜欢游泳，明明有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的天分，却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凛的视线在院子里飘了飘。在六年级以前，或者说哪怕是在初一以前，遥都没有接触过乐器啊。
他重新想起妹妹的话，在回忆到“之前一直都只有三个人”的时候再次怔住。
是那三个人硬将遥拉进去的？
可即使是这样也……
松冈凛转身走向屋外，心里一片冰凉。
即使是这样，也只能说明遥之前就没有加入游泳部罢了。
所以说，他这么多年的坚持，怀着“一定要超越遥”的信念的坚持，又算什么？
“小遥真的很厉害啊啊，明明是第一次接触贝斯呢！不过总算可以组成乐队真是太好啦——”
少年的嗓音自街角处传来，此时，凛不过刚从七濑家的院子里出来。
他背对着那个街角，足下已迈出步子。
“渚，别这样啊。”
是另一个声音，他想。
遥的乐器，是贝斯吗？
而且说什么“第一次接触”……他果然是……
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走路的步子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但在不知不觉时，他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
在转过这个角时，大概可以……
七濑遥蓦地站住了。
他身边的渚仍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但那些声音好像是被过滤掉了一样。遥尽力睁大眼睛，去看正在转弯的人影。
凛。
他微微张开口，嗓中却无法发出声音。
“因为来这里之前已经和真琴约好了一定要加入轻音部啊，但高一努力了一学期都不行。唔唔，好在有小怜今年上高一了，而且遥也答应来当贝斯手——”
橘将手放在叶月肩上，对方转过头疑惑的看向他。
“遥不对劲。”他用口型说。
“……凛。”
七濑遥向前迈出一步，此时那个身影正完全消失在他眼前。
“凛！！！”他终于喊了出来。
☆、Chapter 15
转角处后，松冈凛的步子顿了顿。而在他仍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向前走时，便有隐约声响自方遥发出声音的地方传来。
声音温柔的少年问：“遥？刚才过去的那是……”
“是遥认识的人吗？”叶月将手平放在眼睛上面，表情严肃：“唔，已经看不见了呢。”
七濑却仿佛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缓缓摇头。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那人走过的画面，虽然看到的仅仅是帽下的紫红色头发和被拢至肘部的卫衣袖下一段肌肉均匀的小臂。
但就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人是凛。
松冈凛。
遥在口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升起些茫然来。
真的是凛的话……凛真的回来了的话，为什么不来找他？
难道说凛还是对初一时发生的是念念不忘，哪怕到了今天也……？
七濑遥半垂着眼，突然想起在学生会时听到一个女孩子在讲电话。女孩嗓音甜美，对电话另一边的人说：“江，这四个名字居然都不是女孩子呢，真是太惊讶了啦。”
叶月渚跺跺脚，双手合十：“真琴！小遥就先交给你了我追上去看一看——”
他没有看到自己说出这话时七濑遥向自己伸出手，像是想要拉住他一样。
叶月数步间就跑到了转角处，方才看到的人却是站在离他数步远的地方，将手插在口袋里背对着自己。
“嗨，”渚试着打招呼，“你是小遥刚才叫的‘凛’吗？如果是的话……”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支吾，“小遥好像非常想见你的样子呢。”
松冈凛抿了抿唇。
“所以说，”叶月见对方不理睬自己，不过好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重新组织了语言，继续道：“既然你回来这里，大概也想要找小遥对不对？这样的话就——”
“别在那里自说自话！”松冈凛蓦地回过头。
他清晰的听到自己牙齿摩擦的声响，而眼前的少年头发耀眼的好像阳光一样。
这就是遥选择的人？
松冈凛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看待对方的。他抬起手，将手指搭在帽檐上，下巴也微微扬起些，面上带了不屑的神色：“小遥？哈，叫得这么亲密吗。”
“诶？”叶月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那种连游泳部的地方，怎么可以……”
“游泳部？”七濑遥一怔，“凛，你不是说，‘再也不游泳’了吗？”
松冈凛放在帽檐上的手指一僵。
在他没看到的时候，遥居然已经走过来了吗？
他又抿了抿唇，快速回忆起方才自己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可眼见着遥一步步向自己走进，不知道为什么大脑突然变得……
一片空白。
“……那为什么，还要在意我加入什么社团呢？”七濑遥在凛面前站住了。
他的视线定格在对方的面容上，凛像是在懊恼着什么，眉尖蹙起，唇瓣微微张开着。
已经四年没有见了。
而在看到对方眼睛的瞬间，七濑遥突然想起，小学时一起看烟花的场景。
凛的眼里，映出满天繁星。
时至今日，他依旧常常在梦中看到那样的凛。只是梦里，更多时候凛能看到的，只有自己。
七濑遥的眼神暗了暗，继续在心里默默描绘起对方面部的线条。
凛真的变了很多，他想。
“哈，我哪里有在意啊。”松冈凛后退了一步，神色恢复冷淡，“不过是想来看看游泳天才为什么落魄到去轻音部了。”
叶月在遥身后不满的鼓起腮，向橘抱怨：“遥的朋友真是太过分了啊怎么可以说轻音部不好呢轻音部明明很好啊不然遥为什么要答应来啊说起来贝斯到底什么时候买比较好呢。咦，他说遥是游泳天才？”
橘真琴沉思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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