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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美仁被他撞得胸口发闷，眼冒金星，手摸着胸口，悲戚地说：“唉呀，我的心啊，被你践踏了。”

　　“你可差点压死我了，哈哈哈，这下知道苦头了吧。”

　　韩旭一直觉得高美仁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比如萧晗刚来军校时的闹鬼事件，沈文涛回到宿舍后就睡不着，而他因为担心文涛，以及考虑到闹鬼事件的诡异也没睡着，回头看高美仁，人家却睡得香甜。当即走过去推高美仁，想把他叫醒，谁知他嘴巴嘟嘟囔囔地，还是不肯醒。

　　高美仁承认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有些没心没肺。他从不担心未来，也没有考虑过。他只是一步步走着家人铺就的路，在军校里遇上了韩旭。觉得和韩旭待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那么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愉快，自然睡得好，吃得香。

　　他还没学会杞人忧天，所以每晚睡前想的不是“明天，天会不会塌下来”，而是“一直都是这样，真好”。

　　而生活也确实如高美仁预想的，一直都这么下去着。

　　风平浪静，嬉笑打闹。

　　但是谁说这样日子真的能一直保持，恐怕这就真的只是高美仁一人的不切实际。

作者有话要说：　　

 

　　☆、（六）生死面前

 

　　集英战队的选拔中，韩旭受了伤，高美仁发现后一把抱起韩旭，冲进军校医院，焦急万分地喊：“来人啊，快来人，护士，快救人！”

　　高美仁将韩旭放在病床上，摆好他的腿，把衣服卷上去露出伤口，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伤。护士说只是皮外伤，高美仁一听，恼怒地说，“什么？你们还给我们打了那什么噬骨水哪！”

　　苏医生、谢主任等人都有些无奈地笑了，解释了那只是安全的药剂。

　　高美仁知道只是虚惊一场后却还是心有余悸。

　　刚刚经历“九死一生”，入选为集英战队队员的学员们，还没尝出集英战队的不同寻常之处，军校就通知学员们做好战斗准备。

　　卧牛岭流寇作祟，长期无人监管，流寇势力渐强，几成不可控制之态，百姓受累颇多。大帅亲自下命令，由全新的集英战队剿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几经波折的集英战队最终跟上流寇脚步，抵达卧牛岭的观音庙。

　　韩旭、高美仁带领一队人马打头阵做掩护，沈文涛带领精英部队暗中寻找项昊和百姓的位置，以做保护。

　　第一次真正的战役，谁都不敢掉以轻心，饶是如此，新兵终究是没上过战场的，多的是没见过杀戮的。

　　那个在军校里理论课成绩居中下，实战成绩几乎倒数的李承希不知为何也被选拔进了集英战队。而此刻，硝烟四起，他看着四周衣着破败，拿着枪不停扫射的流寇，竟然愣了神。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却惶然地端不起枪，等他颤巍巍地举枪，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太阳穴。鲜血溅到了刚刚跑上前想要推开他的高美仁脸上。

　　战役的形式根本来不及让人诧异或悲伤，高美仁在且战且进的同时寻找着韩旭。

　　有个念头在李承希倒地的刹那在他脑袋里炸开：

　　找到韩旭，找到韩旭。

　　等他终于看见韩旭的身影时，心脏顿了一下，一边举枪瞄准，一边大声疾呼：“韩旭趴下！”

　　韩旭闻言，反应迅速地趴下，一颗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背部。

　　而射击韩旭的匪寇则没那么幸运，在射击失败后就被高美仁击毙。

　　与此同时，战役已基本胜利。

　　而高美仁端着枪，仍旧一动不动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韩旭扭头，见到高美仁气势凌人地立在一片伤残之中，没皮没脸地对他笑笑。好似在说，别担心，这不都结了嘛。

　　高美仁见到他笑，缓慢地放下了枪，背在肩上，转身走了。

　　韩旭讶异地追上去：“美仁，怎么了啊你，别生我气啊，怪我不小心啊？”

　　高美仁不言语，脚步不停。韩旭一路紧跟他，他又突然停了，韩旭一鼻子磕在了高美仁后脑勺上，刚想抱怨，高美仁波澜不惊地说：“李承希死了。”目光落在那人死不瞑目的脸上。

　　韩旭在他背后站定，不发一语。

　　是时，观音庙火光冲天，烟尘翻飞，却仍掩不住残阳的血红。

　　两人静静立在当下，另一边是欢呼着胜利的队伍。

作者有话要说：　　

 

　　☆、（七）预见未来

 

　　亲眼见到战友在自己眼前瞬间被夺去生命是怎样的感受，大概只有上战场的人会懂。

　　但是这其实和自己杀敌是一样的，对方也只是在杀敌而已。没有孰是孰非。满腔哀愁和悲愤根本无处安放 。

　　这就是战争，明知前方是死路，也要义无反顾。

　　高美仁突然想到，难道我不是应该在进入军校时就明白这个道理吗？

　　也许他从来都只是得过且过，却将之视为活在当下。直至李承希在他眼前倒下的刹那，他才明白，是了，我们除了娶妻生子，寿终就寝这条普通人的道路，我们更有可能战死沙场。

　　再者时年动乱，连普通人都未必能安享晚年，何况当兵的。

　　生命微薄，催折易朽。

　　他从没想过的未来，猝不及防地铺陈在了他面前。

　　“美仁，醒醒，快醒醒，再不起来要迟到了。”韩旭摇晃着高美仁的胳膊。

　　高美仁只觉头痛欲裂，胡思乱想了一宿，天明时分才有睡意，却又被谁不停叫醒。

　　转过身时，努力半张开眼睛，看到韩旭一脸焦急。

　　“起来了，我们要去李承希的追悼会了。”

　　高美仁躺在床上，一脸呆滞地看着韩旭。韩旭着急地拍拍他的脸颊，“起来了，美仁，你没事儿吧？”

　　高美仁被拍疼了，一把抓住韩旭的手，张口就是“韩旭”。

　　“韩旭，韩旭……”

　　目光定格在韩旭脸上，一声一声重复着他的名字。

　　韩旭有点懵，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美仁该不是吓傻了吧。

　　伸出另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一边说着：“没事吧，美仁？要不我们先去医院吧？”韩旭使力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把高美仁从被窝里挖起来。

　　韩旭一手拽住他的手腕就打算把人往外带。高美仁站在他身后不为所动，心里却像被锤子砸过，钝痛，却又似乎有了着落。

　　韩旭已向前两步，见拽不动人刚想回头，背后突兀传来温热的体温和加速的心跳。韩旭僵立在原地，手还牵着高美仁的手腕。

　　随后，高美仁抓住韩旭双手，紧紧箍住韩旭身体。手臂交缠，胸膛熨帖着韩旭的背，不留罅隙。

　　韩旭不知为何觉得对方的身体太炙热，几乎要燃烧自己般让人窒息，又觉得这只是游丝般的幻觉。他内心有什么隐隐要发声，好像要告诉他什么，但是他不敢去听。

　　高美仁将头搁在韩旭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脸颊。闭着眼睛，微侧过脸，嘴唇吻上他的耳朵，颤抖着声音说：“韩旭，别离开我。”

　　韩旭心底一惊，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做出反应，高美仁又一手掰过韩旭的脸，狠狠吻上他的嘴唇。

　　高美仁趁着韩旭愣神，轻而易举地将舌尖侵入他的口腔，在对方口中肆虐着每一个角落，正欲缠住韩旭的舌头，被韩旭一个肘击，高美仁摔倒在地。

　　韩旭头也不回地出了宿舍。

　　高美仁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低头捂着胸口。

　　他想，生死面前，飞蛾扑火又有什么大不了。

　　都是要死的，连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都不敢，算什么玩意儿。

　　高美仁想笑，却终是垂头坐着。思忖一会儿，起身换衣服。这会儿赶上去，也能赶上李承希的追悼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八）只是表白

 

　　自卧牛岭一役后，听说李承希的父亲曾大闹校长室，想要讨个说法。军校少数人原本就知道李承希是其父贿赂校长才进的军校，最终因从军丧命，根本讨不来说法。那事也就不了了之。

　　除此之外，军校生活一如往常。

　　在高美仁看来，则并非如此。

　　韩旭不再在高美仁面前咋咋呼呼，甚至不像之前人工呼吸事件之后那样明显地避免和高美仁的触碰。而是能躲则躲，虽然仍旧生活在一个宿舍，一起上下课，却居然全无交流。就算高美仁错拿他杯子喝水，他见到了也是低头当做没看见。

　　高美仁几次想找韩旭好好说说，都被韩旭避开了。

　　好一个消极应对。

　　连沈文涛都看出不对劲了，他问韩旭，韩旭支支吾吾地，说要去找萧教官问题目，跑了。

　　于是沈文涛问高美仁，高美仁倒是潇洒，没有躲闪，略略思忖了下，说道：“文涛，我爱他，他不爱我，然后我吓到他了，就是这样。”想要洒脱地给个笑容，却只是撇了撇嘴角。

　　沈文涛是惊讶的，却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差点张口说“果然”。不过他只是拍拍高美仁的肩膀，说：“做一辈子兄弟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觉得痛苦还不如远离他，我……并不支持主动追击，毕竟……不一样。”

　　高美仁浅笑，“我倒真没想和他怎么样，只是，李承希的死让我下定决心要让他知道，不然太窝囊了。但是如果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最好的。不过我一早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高美仁说得轻巧，表情却远没有那么轻松。沈文涛很是无奈，只能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到底，大家都一样。

　　一天训练结束后，韩旭因为训练过程中犯了低级错误被加罚负重跑两千米，沈文涛和高美仁如常待在训练场等他。

　　高美仁看着韩旭拖着轮胎跑步的身影，目光笃定，眨了一下眼睛，眼皮却似千斤沉重，闭上了就睁不开。落在肩膀上的触感让他恍然睁开眼睛。

　　“美仁，我有事就先走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三个都是好兄弟。”沈文涛再次拍拍他的肩膀。

　　高美仁感激地笑笑。

　　韩旭终于跑完，精疲力竭地跪在地上的时候，眼前出现和自己一样的鞋，同样灰色的裤管，头还没抬起来，听到熟悉的让他避之不及的声音。

　　“韩旭，你能不能别每次碰到什么事就只想着逃避，你属蜗牛还是属乌龟的啊，我最烦的就是你这点了。”

　　韩旭最讨厌被高美仁揭短，一点就炸，“怎么了，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你不能接受是吗？”

　　高美仁话题转换太快，韩旭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赶紧起身，嘟囔着“我有点事儿呢，文涛去哪了，我去找找他。”

　　高美仁站在原地，拉住韩旭的手腕，“就说我最烦你这点了，你还来。”目光从地面再移向韩旭的眼睛，直直看着他，让他无处躲藏。

　　韩旭不自主地不停往四处张望着。

　　“韩旭，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了，不糊弄你了，你认真听，我就说一次。”

　　韩旭知道这是逃不过了，停止了无谓的彷徨，垂着眼帘，叹了一口气，复又对上高美仁的眼睛，那一刹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逃避才是真正的伤害。他从没想过高美仁对他会有这样的情感，他完全不知所措，于是习惯性地选择不去面对。而此刻，高美仁目光坚定又薄凉，眼睛里只有他一人，好似他不说话，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甚至觉得他在对上高美仁眼睛的那一刹，眼泪行将从他眼里落下。

　　“你说。”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了。我爱你，”高美仁眨了一下眼睛，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在我身边很久了，久到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告诉你，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直到李承希在我面前死去。我想到我有一天可能也会那样死去，甚至有可能你先我而死，这件事就要埋在我心里一辈子，我爱着的人甚至不知道我爱他。我就觉得，我一定要告诉你。”高美仁终究是红了眼睛，看着韩旭无措的表情，突然伸手抱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