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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不知，从他看着身边的剑，又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选择。七夜也不知，在自己下定决心来找他，见到他的时候，也同样做了选择。

　　

 

　　☆、第 3 章

 

　　

　　两个人各靠在了一处，静静的休息了一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出发。多日未曾踏入这执着保护的人间大地，金光微微犹豫，想自己三天前还想结束残生。现在却又为了那个目标向着未知前进。的确是未知的，七夜只告诉他，那人说，唯一的可能是去北方的一座仙山，无名山。缥缈巅峰，有一座石碑。那里有答案。

　　为什么不告诉全部？金光皱眉，明明找了他们二人，却神神秘秘，故弄玄虚。七夜说他追问，而那人只是冷冷地笑，说早晚都会知道，何比急于一时，再说路途凶险，如果你们到不了山顶，知道也是无用。金光不再说话。

　　两个人并排走着，隔出一米的距离。金光在思考凶险一词。如今他法力甚至不如二十年前，若真遇到什么事。。。感觉不到七夜太多的魔气，恐怕也和自己差不多。不知是否有问题。不过他依然自信，纵然法力虚浮，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人。何况，生死有命，尽力。

　　进入一个小镇，已经正午，金光几日来滴水未进，全是靠着功力修为支撑，可进入了人多的地方，不觉有些饿了。毕竟是人，血肉之躯。七夜到没有多少感觉，吃饭于他只是消遣，魔族补充体力维持生命借助天地日月即可，不需这么麻烦。

　　金光走到客栈前，微一瞬间的停顿和思考，不过又继续前行。而七夜却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知道人是需要吃饭的，也在路上默默无言时想过金光是否需要吃饭休息。可他不提，他也就不说了。现在注意到他的微怔，又当做无事一样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的所见都是七夜的错觉。 

　　金光发现七夜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发现他在那想着什么，用眼神无声询问。

　　然后七夜说“我们，吃点东西吧。”

　　七夜说的很自然，金光倒是微微一愣，魔，也需要吃东西吗。难不成。。。不想多想，金光微微点头，进入了客栈。

　　两个人坐一桌，还是相顾无言。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能说的话，早就在以前都说尽了。金光静静吃着，七夜偶尔吃一口，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就这样什么也不说，也不觉得尴尬。现在，他们是互相最接近，最熟悉，最了解的仇人了吧。金光吃的差不多，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就又继续上路了。临走的时候，七夜又要了些吃的带走。并在出镇之前买了些药品。不知道到达无名山前是否还有村镇，有备无患。

　　金光看着七夜付了钱又打包了一些干粮，在路上又买了药品。他停，他就等。只是微微侧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他不知道七夜是什么用意，但他还是不愿相信，魔有人性。

　　七夜的确有人性，也许比金光更像一个人。金光克己到了极致，除了道法和苍生，也许早就忘了他是个人。七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也许只是本能，本能的好意。当不怨了，不恨了，心累的都不想防备的时候，现在的金光对他而言就只是一个命运牵连太深，有共同终点的同行者而已。所以就本能的将好意变为行动。

　　小镇有姑娘微微侧目，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两个人，这么英俊，透着高贵的气质，一人黑发飘扬，黑白色的衣服显得冷峻又英武，拿着一个包裹。一人随意将头发束于脑后，却不怒自威，显得傲气十足却又沉稳平静，手握一把长剑。两人互不说话，却又默契的走走停停。让人不禁猜想，他们是谁，又要到哪里去。

　　无名山。

　　确实知道无名山为何无名了，荒草凄凄，大雾弥漫，高处看去似是还有碎石密林，而山顶，萦绕雾中，目不可见。

　　如果他们有问村民，村民一定会阻止他们前来，传闻此山中有妖物，无论白天夜晚都有声音发出，时而凄凄厉厉时而莺语嫣嫣，不过都是渗人的。只是这些，又如何能阻止金光宗主和七夜圣君的脚步。

　　天色已晚，二人决定先在山下吃点东西，还是七夜提出来的。在吃东西的时候，七夜看了一眼金光，考虑着要不要先在山下歇一晚。金光一直未开口，吃完饭之后，说“林中雾气弥漫，早晨晚上都一样目不能视，怕有不祥之物。”顿了顿又说，“已到山下，无需耽搁，我们歇一歇就起程吧。”我们。。。金光也这样随口说出了我们，想拼了命杀死对方的人，怎么只是顷刻，就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呢。想来生命就是这样，看破生死，仇恨只是一念，说消散就消散了。七夜为自己因为一个词而敏感愣神而摇了摇头，心中有苦涩溢出，为什么人和魔，就不能简单的和平共处。

　　既然金光开口，说不需要休息，七夜也就点了点头，在月色深重下进入雾中。

　　

 

　　☆、第 4 章

 

　　

　　的确有什么不同。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明明无风，却能听到风声，看到树枝摇曳。

　　进入这种地方，让修习道法的金光有些不舒服，微微皱眉。浊气太盛，阴气太重。他的法力，在这里似乎太过醒目了。神经也变得敏感起来。越往深处，往高处，感觉就越重，金光法力不曾恢复，又是走火入魔初醒，身体重创未愈，虽有不适，但还是面无表情，一派悠然平静，只是握剑的手稍稍用力些。金光本不喜用剑，可是法力几乎尽失，只能靠寻常武功，辅以道法，尽力御敌。

　　七夜并没有感觉那么难受，他魔力凝聚的速度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更快，身体恢复起来也更好了。只是如果在密林雾气中出现什么，也一定是来者不善，所以默默做好了准备。

　　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若是在平时，一个时辰，以他们两个的能力，必定已经抵达山顶，只是现在，危机四伏，实在不敢轻敌。默默的走着，七夜在刚进山不久就逐渐走到金光前面，从两人并排变成了一前一后走着。虽不能阻挡雾气，但前面有人挡着，却感觉舒服了许多，金光遂更加集中注意力，小心留意着身后的举动。在这一个时辰之中他们已经打落了百支冷箭，砍断了无数突然伸过来缠绕的枝条，并逼退许多意图不轨的小妖，和恨厉的幽魂。本想杀了他们的，只是实力也不低，还要保存体力。这地方，好像出现什么都有可能，必须谨慎防范。

　　经过一系列的阻碍，稍稍清静了一会儿，想来一般妖物自知不是他二人对手，也就不敢再贸然进犯了。估算着，差不多该到山顶了，金光稍稍翘起嘴角，想来凶险二字形容这山，是有些低估他们吧。只是不知为何心情还是不能放松。稳，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让自己放松的。前面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让七夜不自觉停下了脚步。金光走到七夜旁边，也停了下来。

　　空旷，比起刚才崎岖杂乱的路，这里几乎一尘不染，无草，无石，平平整整。甚至感觉路面隐隐反射着月光，犹如镜面一样。可是，抬头看了一眼，仍旧雾茫茫一片，哪里来的月亮。

　　七夜看了看金光，他感觉这里很不对。金光表情似乎还是一样平静，只是这次多了一股寒意，眉头微皱。七夜收回目光，准备向前走。

　　“等等。”金光开口，七夜停下来看着他。“此处古怪，本座法力尚未恢复，但感觉到你魔力正渐渐凝聚。”七夜静静的听着，猜想他言中之意。金光转过头来看着七夜，“本座先进去，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也好看清情况上前支援。”

　　下意识的七夜想出口阻拦，如果有什么问题，自己的力量更能应对。不过金光未等他开口，嘴角翘起一抹不屑的微笑，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不救本座，不过，若真能时光逆转，回到从前，望你能不负自己当时的理想。”金光的笑突然变得有些自嘲，人魔和平共处，既然这辈子自己执迷却还两败俱伤，那么，就换一条路。想想这几日相处，虽都有深仇大恨，但相处也没那么难。说完，金光就恢复如常，向前走去，一如当年的金光宗主，散发着胸怀天下的气度，和时刻准备殉道而死的从容。在走了三四步之后，似乎周围的景物有些变化，而在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显得不怎么真切的一句话，“我会救你的，不会。。”然后周围的景色就全部都变了。

　　七夜听着金光这么说，有点儿苦闷的感觉，他曾是想要金光死的对吗，一直都是，那人也一样。可现在，在片刻静默之后，他竟脱口而出我会救你的。不会让你死。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不论仇恨，也。。不过随即他就想明白了。如果没有金光，他就是独自一人，孤独寂寞，为世人所不容。在看到小倩和宁采臣在一起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空洞和寂寞。但在见到金光，这个几乎互相拼杀算计恨了一世的人时，反而有了回到现实里还活着的安心。所以，不想让他死。

　　目光一直追随着金光，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和周围的环境，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周围一如刚才那样平静，可金光的眼神却骤起波澜，表情微变，整个人也微微有些颤抖，全然不似七夜认识的那个永远冷静自信，傲然万物的金光，他的表情竟出现了恐惧和忧伤。出了，什么事。

　　金光突然举起剑，对着虚空中连番挥舞，力道之大，用劲之狠，似乎空气都被劈开一道裂口。周围分明空无一物，七夜心里一急，向金光跑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情形，他决定先把他带回来。可就在离金光一米的时候，突然感到周围环境一阵扭曲，天旋地转，片刻之后，突然发现，他竟然处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很混乱，凌冽的寒风，叫喊声，呼吼声，还有血流喷出，肉体倒下的声音。

　　战场。七夜心里一惊，想起过去正派魔道厮杀的场面，这场面，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此处，但是要赶快离开这里。七夜四处张望，敏捷的闪过相互砍杀的人群，并尽量让自己压下刚刚认识到这正是正派魔道厮杀的战场的震惊和忧虑。眼下，找到金光才是最主要的。

　　躲过了几名玄心正宗门人的攻击，七夜并没有出手，现在的情形他还不清楚，不想随意杀人。七夜终于发现了金光，金光在战场中挥舞手中利剑，似乎着急的想要向什么地方去。七夜看到金光冲向一女子，而就在他差几步要到她身边的时候，前面一位阴月皇朝的弟子灌注魔力将手中之剑掷向那名女子，这时一男子从身旁转身，挡在那女人身前，可惜剑力过猛，竟生生贯穿两人。看到这一幕，七夜心里一痛。这是人间的土地，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周围一片混乱，七夜急匆匆的过去，想要拉金光离开，却在几步远处，生生停住了脚步。他看到金光来到那对男女面前，神色木然的跪倒在地。那人，神情绝望，身体剧烈颤抖，纵然强自忍耐，但还是控制不住流出眼泪。七夜不敢往前再走一步，想他当日知道自己成魔时，也只是疯癫和不甘，何曾露出过这样悲痛绝望的表情。那两人是谁，竟会让他这样。

　　金光小心的拥住已经躺倒在地，毫无生机的两人，浑然不觉身边越来越混乱的危机。七夜着急，金光丝毫不看身边，有阴月皇朝的人渐渐逼近，处境十分危险。他几步走了过去，抓住金光的肩膀，想要把他拉起。金光被他一抓，微微抬起身，说了两个字就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抖的越发剧烈。

　　七夜听到了那两个字，呆愣在原地。

　　爹，娘。

　　那是，那是，金光的父母？！七夜难以相信，震惊的不能动弹，他刚刚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死状，可没想到。一个激灵，看向金光。那人，那人也看到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交战的中心渐渐向这里转移，再不走就很难全身而退了。何况，他们两个，这一人一魔，在这战场中，要怎么做。有阴月皇朝的人向金光袭来，而玄心正宗的人也时不时向他攻击。七夜将魔力幻化成剑，挡开了他们的攻击，而金光还沉浸在悲痛中难以回神。

　　“金光！”情急之下七夜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过神来，明白他们还身处战场。

　　这一声的确叫回了金光，呆呆的看着七夜，眼神从空洞迷茫渐渐聚焦。可这还不是那个冷静的金光。七夜看到金光手持长剑，感受到他身体里的法力出现混乱的流动，更显现了诡异的力量。这是，入魔的千兆。在悲痛愤恨中，他又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了。

　　金光拿起手中的剑突然向七夜袭来，七夜没想到金光突然动手，躲闪不及，被剑尖扫到了肩膀，顿时血流如注。

　　金光还欲攻击，七夜凝聚魔力于手掌，打向金光，金光同样以法力相抗。只是七夜从醒来到现在，魔力恢复到至少成魔前的七成，而金光却几乎没有恢复。这一掌，七夜用了三分的功力，还是震得金光倒退两步，摇摇晃晃的向后倒去。七夜快速过去，点了金光的穴道，一把将金光扛在身上，起身掠出战场。然后又深深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