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指着姚启世的食物单,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是因为韭菜与蜂蜜,我就说无缘无故他怎会心病复发!”
贾瑞问,“怎么说?”
卫若兰解释道:“姚启世是因心病复发,加之惊悸过度而死。上回我问过他的诊治的夫,得知他心病已好了十之八九,如何会无端发作?如今看来竟是因为同食了韭菜和蜂蜜的原因。”
贾瑞又问:“方靖呢?是何故?”
卫若兰与郭邰同时摇头,“没有相克之物。”
凌銮看过方靖的食物单,“那白色小瓶里的东西为何没有?”
贾瑞猛然想起来,“定是维生素C!谁认识西医?”
卫若兰道:“我倒认识一个。”
贾瑞道:“方靖的遗物里有个白色的小瓶子,便是维生素C,你帮我问问,它与虾化学反应后是不是产生□□。”又对冯紫英道,“我们去北静王府!”
凌銮见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自己眼,不禁有些气闷,待不跟去又实在好奇的紧。
这里冯紫英见贾瑞扶着卫若兰,一跳一跳地往前走,跳的时候又触动腰上的伤,痛得一头冷汗,实在看不过眼,主动请缨道:“我背你吧。”
贾瑞有点不好意,“怎敢劳动大哥?”
冯紫英豪气地道:“你我兄弟,这般就见外了。”
贾瑞于是就爬上冯紫英的背,环上他的脖子,跟在后面的凌銮脸都青了。
到北静王府后招来管家问上菜做菜的事,管家道:“王爷生日这等大的宴会,最忌出错,因此老奴特吩咐分了六个厨房,每个厨房固定做哪桌菜,端菜、上菜都有固定的人,按桌子及座位的主次来上菜,一点不容出错。像牛肉这蛊菜,特派了六个厨师用小蛊单独做的,因火候要掌握好,故而在灶台上依次摆开,按顺序端取。”
贾瑞道:“也就是说,从定下座位后,哪个人吃哪蛊菜,便是固定的。”
“是这样。”
如此一来,凶手只需要知道王府里的规矩和左军的座位便可。左军肚子里的毛姜是熟的,排除在上菜时下毒的可能,那么可疑的便是厨子了。
“当日左军桌负责的厨子是谁?”
管家道:“是从一品阁请来的厨师,不太可能是他。”
“怎么说?”
管家道:“他们是寿宴当天才进府里来,因怕出现意外,进府前都搜过身未发现异常。所有食材也是王府准备齐的。又是临时分的厨房,他如何能知道左大人的位置和府里的规矩?”
“有无可能他与王府中人串通?”
管家闻言扑噗跪在地上,“厨房是我分的,若说串通便只有老奴一人,老奴服侍王爷三十多年,断不肯做不利于王爷的事,况又与左侍郎无怨无仇,怎会下此毒手?”
?
☆、破解迷题疑凶自尽
? 贾瑞忙让他起来,“这只是必要的推理,你且起来,也有可能是有人偷进厨房下毒,一切尚未定论,且把那厨子带来。”
厨子所言与管家并无差别,贾瑞又问,“当日除你之外,可还有接触过牛肉蛊?”
厨子仔细回想了下道:“有!是个光头,他说有位大人嫌口味淡了,要拿点盐,还问我蛊里是什么,打开看了看。”
贾瑞想起左军身边的和尚,说出他身高,厨师想想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又去姚府问,果然也有那个和尚,姚启世死前常把他带在身边,有时睡觉都在一处。
贾瑞忙问,“这和尚是从哪里请来的?”
“海天禅寺。”
凌銮忙吩咐小颜小宋,“去海天禅寺!”便带十几个府兵轻骑前往。贾瑞冯紫英随即跟过去。到禅寺时见凌銮等在门口,忙问,“没抓到凶手?”
凌銮道:“已经死了。”那和吊死在僧房横梁上,梁上尘土滚乱极多,下方倒着个椅子,椅子上的踩痕与鞋底花纹一致,又量椅子高度与死者足离地的高度,正好相同,是踩着椅子挂上房梁的。
他们将尸体放下来,郭邰验尸,贾瑞观察房间,门栓断裂,是凌銮他们破门而入造成的,除此之外僧房里没有任何打斗迹象,贾瑞还在桌上发现张遗书。
遗书上说他原是瓦剌人,家人被左军、姚启世所杀,俘虏至此,后逃入寺庙当和尚,为报仇故意在京在闹鬼,借以接进左、姚二人,又分别用牛肉与毛姜相克,韭菜与蜂蜜会引发心病,杀害两人。现大仇已报,便从父母于地下。
贾瑞见他轮廓比汉人深,确有少数民族特征。问方丈,“这遗书是不是他亲笔所写,还待签定,可他有以往的字迹?”
方丈命僧人取了本《金刚经》来,“这是他月前抄写了,可作比较。”贾瑞仔细对比,字迹相同,不似伪造。
此时,郭邰已检验好尸体,“死者男,死亡时间是未时,两眼闭合,嘴唇青黑,舌头伸出口外二分,索痕于项下交至左右耳后,呈深紫色,胸前有涎滴沫,臀后有粪便出,绳索与痕迹吻合,是自缢而死。右肩红肿,肩骨碎裂,是被钝器所伤,周身未发现其它伤痕。”
贾瑞问小宋,“这可是你昨晚伤的?”
小宋道:“我昨昨确实伤了红衣人右肩。”
贾瑞又在死者后背发现处刺青,图案十分奇怪,瞧着倒像是葫芦。禁不住纳罕,“怎么会有人刺只葫芦在身上?”
冯紫英道:“会不会是图腾?我听闻有许多人将图腾纹在身上。”
贾瑞疑惑,“有用葫芦做图腾的?”众人也不好断定。“自缢是真,遗书是真,杀左军、姚启世的杀手是他不会错。可见我们一开始便进入误区,同在北静王寿筵上遇害,便以为是连环案。”
凌銮道:“这两桩弄清了,便全力追查另两起吧。”命人收敛了和尚的尸体抬到刑部,打道回府。
冯紫英背贾瑞上马车后,见他眉头忍紧锁着,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贾瑞摇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摸不着头绪。”冯紫英便不打扰他,自坐在旁边。到晚上卫若兰也回来了,递了张纸给他,“你的问题我那朋友解答出来的,我见他捣鼓了半天,看不懂也听不懂,便让他写了下来,你自己看吧。”
原来虾里含有砷,而维生素C是强氧化剂,同时吃大量的虾和维生素C,砷会被氧化成□□,也就是□□。
他与冯紫英卫若兰分析道:“方靖、左军、姚启世之死,都与食物相克有关,为何和尚的遗书里却未提到方靖?若真是他所为,既已承认两起,为何避开这起?”
冯紫英道:“方靖被杀前,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和尚道士,也没有可疑之人,难道真不是同个凶手?”
卫若兰也道:“韭菜蜂蜜、牛肉毛姜相克,有经验的中医都知道,但维生素C刚传进国内,普通人是用不到的,我那朋友也是研究了半天,才知道二者不能同吃的原因,凶手是如何知道的?北静王寿宴上出现虾是巧合还是蓄意?”
贾瑞沉吟不觉,“赵敬之也是□□之毒而死,又与方靖不同,是口服□□,我在想这两凶手是否为同一人?那消失的奏折里有什么秘密?尸体又哪里去了?”
卫若兰道:“凶手隐藏尸体,会不会是想掩饰什么?”
贾瑞道:“我想再去看看赵敬之的头颅。”
卫若兰见他两眼血丝,劝道:“你还是不要折腾了,一会儿我与大哥去看看,我且趴下我给你针炙下腰。”
贾瑞便爬在床上,解开上衣,卫若兰替他揉捏一阵,用银针刺穴,起初有点痛,贾瑞闷哼了几声,不会儿就睡着了。卫若兰扎好针,替他盖上被子,与冯紫英往刑部去了。
贾瑞是被饿醒的,早饭吃了一半,中饭没吃,晚饭又睡着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叫了两声通儿,才想起来他食物中毒没有房外,自己又动不得,正苦恼着,谢兰舟掀帘进来,端着盆洗脸水,“你先洗漱,我把饭热热。”
贾瑞洗漱罢饭也来了,狼吞虎咽地吃完,问谢兰舟,“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贾瑞见他神色困倦,“你一直没睡?”
“看两本书,就到这个时辰了。”
贾瑞知他是特意等着伺候自己,大为感动,“你赶紧去睡会儿吧。”
谢兰舟笑笑,“再过个时辰便要晨练了,懒得来回折腾。”他住在贾代儒房里,老人家向来觉少,此时回去难免会打扰到他们。
贾瑞往床里移了移,拍拍空出的位置,“你且上来躺着,我正好有话与你说。”
谢兰舟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见贾瑞眼神儿坦然,才躺了下来,“有何话?”
“昨儿瑞王说叫你去他府里,他见你根骨不错,让小宋教你。小宋的功夫我也见过了,比我……”说着自己苦笑起来,“与他们相比,我这只能算是花拳绣腿,以往我还觉得能教你们,现在看来只能误人子弟。你意下如何?”
谢兰舟言语迟疑,“瑞王是否有……”
“这便是你多虑了,瑞王并无那种癖好。”想到昨晚之事又有点疑惑,“他虽贵为帝胄,并不会仗势欺人,这点我倒是可以保证。”虽然昨日两人闹得不快,但他相信凌銮是守信之人,既答应收谢兰舟,必不会因两人之矛盾便改变。
“瑞王府亦有西席,习文习武都可以,出入门庭的多是将军,你亦可以学些行军打仗的知识,将来从文从武皆可。又是出自瑞王府,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岂不比陷在我这里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谢兰舟犹豫了片刻,“公子于我有大恩,我尚未能报。”
贾瑞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太过多心了,我不过是觉得与你有眼缘,也未想着要你如何报答。”见他犹在迟疑,又道,“再者你现在能怎么报我?给我端茶倒水?我这里自然有人,用不着你。倒不如你去瑞王那里好好学习,将来做了番事业,倘或哪日我有难了,你施我以援手,岂不比端茶倒水要好?”
谢兰舟咬着唇,犹自不语。
贾瑞好奇,撑起脑袋看着他,“你有何考虑,不妨与我直说。”
谢兰舟对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脸上升起抹红韵,羞怯地别开眼来。
至此贾瑞如何还不明白,眼神不复往日温柔平和,冷峻地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思建功立业,有所作为,岂能困于私情?你若因此缠绵不去,倒教我小看了你。”
谢兰舟忙起身,跪于床前,声音幽咽,“兰舟愿去。”
贾瑞拉起他,见他哭得泪人似的,抚了抚他的额头,“青楼里那么多孩子,你道我为何单救你?除了眼缘,还因看你坚韧不屈,敢于抗争,有此品性的人,再有颗善良仁厚的心,将来必是个有作为的好人,万望你莫改初心。”
“兰舟定不负公子教诲。”
贾瑞点点头,“你去收拾下,该辞别的辞别,过两日我送你过去。”他仍猜不透凌銮叫谢兰舟过去的目的,只是谢兰舟也实在没什么好被图谋的。又怕自己与凌銮闹得不愉快后,小宋不会认真教他。转念一想,没有老师不喜欢刻苦认真、谦虚恭谨的学生,能不能学到真本事,不在小宋,在于谢兰舟。
倒是谢兰舟对他的感情让他意外,这孩子年纪还小,想法子断了他的心思才好。
早上给贾代儒夫妇请安后,问他们,“祖父觉得兰舟这孩子怎么样?”见贾代儒夫妇对其赞不绝口,趁机道,“二老既如此喜欢他,不如将他过继到我父亲名下,我也好有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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