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明唐]从今以后 作者:雨落瓦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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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但是我想找一下我的东西,对你我都是有用的,应该是丢在这附近。”?
????? ?“……”?
?????? 看到对方默许,唐千景便开始在四周的积雪中翻找,大约在五尺远的地方找到了千机匣。陆重楼见状,停下调息起身。?
????? “跟上我。”
??????? 唐千景背起匣子尽力跟上,想不到千机匣的分量对受伤的身体,竟是沉的几乎要背不动。只好把匣子里的大型的破坏力强的机关取出来,拆掉金属部分后丢弃,留下轻便且好用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天暗了下来,本就是十分阴沉的雪天,此时更比常时昏暗更多。唐千景一路紧跟陆重楼,看着两边的山峰间隔越来越小,不知道雪真的小了还是因为此处狭窄。陆重楼停了一下,抬头望了望一边——这岩壁上果然有天然的洞穴。大概是天意弄人,坠崖因为这石灰岩,幸存也因为这石灰岩,这类岩石构成的岩壁上,通常有因千万年的水流形成的洞穴,刚好为他们提供了容身之所。陆重楼拣了一处岩石突起多的地方,爬了上去,洞穴不高,离地也就五尺多,而此刻唐千景的身体已接近极限,跟着往上爬,而胸口痛的狠了,呼吸都愈发困难,余光瞥到身下看不出距离的皑皑白雪,只觉得眼前发黑,手指再扣不住石壁,恰在这时,右手腕被握住,早已冻到无知觉的手腕,因承受了他全身重量,连同着胳膊发出剧烈的痛感,痛感刺激了唐千景恍惚的意识,他方才发觉自己差点坠下去,一只手被拉住才止住了去势,他仰起头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正看着他——被那人救了。
??????? 唐千景忘了是怎么被拖上去,差不多是他刺客生涯中的最狼狈的一次。上去后唐千景和陆重楼都累的不轻,坐在冰冷的岩壁上休息了很久。陆重楼率先起身向更高的地方攀爬。???????????
??? ???“留在这里。”
???????唐千景没有多言,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便开始挑拣可能有用的东西,匣子里大部分的爆炸机关基本拆掉了,不过他保留了火药和木制部分,便点将一些木制零件堆起来,用来制作机关零件的木头质地紧密,且经过特殊处理后干燥坚硬,可以维持长时间的燃烧,用打火石点燃,也算是一丛小小的篝火,正在这时,陆重楼也回来了,带回来一些树枝,他看到已经点好的火堆,稍有吃惊,仔细看发现燃烧的是机关的木制零件。那时唐千景正试图卸去手甲在火堆边烤手,显然不知道冻伤该怎么做,陆重楼不禁有点好笑。
?????? ?“直接烤的话,手会掉下来。”
?????? ?陆重楼走到洞口抓起一把雪在手中搓着,说着偏过头去看向唐千景。唐千景明白他是在暗示应该怎么做,也走出去,学着他的样子,抓起一把雪搓了起来,慢慢地手开始有了知觉,因为少见日光而白皙得有些不正常的皮肤冻得发紫,手背上出现了冻裂的血线。
????? ??夜幕降临,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稀疏起来,阴沉的天色淡去,一弯勾月从重云后飘出,清冷的光辉洒在这片深山谷地,隐隐约约可以从近处的两山之间看到远处波涛般连绵不绝的山脉,唐千景坐在洞口看着这中原北方的雪景,一阵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战,方才感觉自己的右肩还有伤口,于是起身去拿伤药和绷带。陆重楼在洞穴的里面,倚靠着石壁,闭着眼睛似乎在调理内息,唐千景没说话,自是拿了东西走到一边去。脱掉外衣,反手伸向脖颈后,唐千景不禁痛的一颤,一条刀伤从右肩斜着延伸向下,因为极冷,伤口凝结的很快,痛觉微弱,但血和贴身的单衣粘在了一起,方才一动,皮肉和衣物被撕开,伤口又流出血来,他只好忍痛将贴身的单衣硬生生扯下来,瞬间的痛感让他浑身颤抖,左手勉强将粉状的伤药洒在后背,正常情况下都很难做到给自己后背上药,更何况此时。只有少量的药粉溶在伤口流出的血里,大部分都洒在了背后的地上,唐千景叹口气,拿起绷带,一圈一圈的绕着身体缠。好在捡回来的绷带有几卷,缠完一卷后,估摸着差不多了,又将脱下的衣服穿回去。处理完伤口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陆重楼,那人还是倚着石壁,火光微弱,愈发显得他面容深刻,眉骨下的阴影让唐千景看不清他的眼。比起那个人,自己差很多,如果不是他,自己早躺在前面的雪原里死掉了,开始陆重楼说一个人走不出去,而目前为止带来麻烦的一直是唐千景自己。这里的气候异常干燥寒冷,过去十年的训练只教会他如何更好地隐蔽自己,如何以最快的手法刺杀对方,却并不曾教过他如何生存,而在这样的时候,即使这么多年的教导告诉他,一尺远处的那个人是敌人头领,为了杀死他可以不惜性命,而求生的念头和恢复些知觉后的伤痛占了上风。唐千景想,大概是疼痛和失血让头脑不清醒,当年如果不是明教,家人怎会早逝,自己又怎会沦落至此。这样想着,唐千景不觉困意袭来,双手环上蜷起的右腿,垂头靠在的膝盖上睡着了。
☆、三
沉沉睡去后,唐千景做了很多梦,亲人尚在时父母的温言细语,家破人亡后在训练室中度过无数晦暗的日子,为了练忍耐力三天一粒饭都没有,一次次被打倒受伤,只有自己默默包扎伤口……痛苦的过去在他脆弱的时候失控般地出现在梦境里,那些画面在刺激他的神经后渐渐淡去,眼前一片漆黑,无声无息,仿佛世界彻底安静下来。唐千景想,就这样睡去也很好,很好……
陆重楼一直清醒着,眯着的眼睛看唐千景为自己处理伤口时好笑的样子。也许可以帮他一下,但是陆重楼找不到这样做的理由,他只是一个敌人而已,留下他不过是因为这里可怕的天气不能一个人走出去罢了。唐千景看起来十六七的样子,算来自己也就比他大一两岁,陆重楼心说蜀中唐门看来是真的没人才了,这样没有江湖经验的弟子都被派出来负责长安商道的任务。现在不知道自己的人怎么样了,在坠崖之前,战局被扳平,看那个那个唐门指挥还是有些本事,但明显他们的行踪和明教的安排都已经被人知道了,对方策划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那么现在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通知长安总坛的长老们。正在陆重楼想着的时候,听到咚的一声——唐千景倒在了地上,脸色很难看,本来就白的皮肤,现在看起来一点血色都没有。陆重楼看了,大概是太冷和失血过多,抓着胳膊,把他从从洞穴的角落拉到了火堆边。烧了几个时辰火明显小了,陆重楼将捡来的树枝踢进火堆,这个天气里地表的植物都覆盖上了雪甚至直接冻成了冰凌,他挖开一处积雪下的地面才找到一些勉强能燃烧的树枝。随着树枝解冻,开始燃烧,火焰有明亮了起来,唐千景以一个近似于趴着的姿势倒在火堆边。半个时辰后,他额头出现了细小的汗珠,而后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唐千景看到离自己不到一尺远的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脑中一片空白,只看到那眼里有火焰跳动的影子,本来是蓝色的瞳仁中,暗红的火光忽明忽暗,让他移不开视线,片刻后眼皮又抑制不住地要合上,唐千景感觉肩被拍了一下,正是受伤的右肩,痛得他清醒过来,拍他的那只手收回去指了指身边的地,唐千景不明白什么意思。
“坐这里。”
那人说完便偏过头去,望向洞穴的外面,唐千景很局促地站起来,坐在了那人的旁边隔一掌宽距离的地方,也偏过头去脸朝洞穴里面,双手环住膝盖,侧靠在石壁上,片刻身后的人退了几寸,唐千景感觉两人的背靠在了一起,心中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就这样还是挪开,内心挣扎了半天,最终他选择假装已经睡着了。那人体温比自己要高,背上渐渐感觉有了暖意,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唐千景转过头,看到身边的火堆没有了火焰,烧黑的木头还透着暗红色,几缕熹微晨光投在洞口,身后的人背对着他,倚在石壁上,还未醒来,唐千景轻轻挪开,想来想去,又拿出些木制零件投入火堆,已经没有了火焰,只好再拿出打火石重新点火,一夜过去手的感觉似乎好一些,但是皮肤红肿,痛痒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摩擦打火石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刚才在睡梦中的人蓦地醒了过来,几乎是瞬间制动握着弯刀的手。同是身为刺客,那人的直觉太过敏锐,不知道是怎样严酷的训练才能成为如今的样子,也许他有比自己还要绝望的过去。
陆重楼被惊醒后,本能般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看了看周围,发现是唐千景在用打火石点火。天已明,但依旧是阴天,重云的四周环绕着光晕,似是浅灰的锦帛被割裂开而漏出了包裹的光芒。这样还是不能判断方向,陆重楼心里计算着时间,在这雪原和山谷中待了已有一日,几乎没有食物,只有雪充做水源,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中体力消耗很大,最多坚持不过五天,如果得不到救援或是自己走出去,就注定埋骨在这积雪之下。昨天半下午的时间只够找到这容身之所,算到现在水米不曾沾牙,当务之急是找些食物。唐千景看到陆重楼醒来一会儿后便起身要出去,猜他是要找食物,便喊住他。“等一下。”陆重楼转过头来有些差异地看着他,唐千景从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两只狭长的盒子,一只装了一大半的红色药丸,另一盒填满了黑色的药丸。“红色的是可以当做食物的药丸,黑色的是用来刺激神经和麻痹感官的。”唐千景简单地说清楚两种药丸的功效后,取出一颗红色,陆重楼这时明白了为什么在追踪唐门队伍的时候,他们不起篝火不起炉灶而一直赶路的原因,他依然转身要出去,表示不愿意领这份情。正在这时,背后有东西破空而来,陆重楼本能反应是暗器,回身抬手夹在指间,一看是那种红色的药丸。“留时间走出去,不要做不必要的事。”唐千景见他转身要走,便把药丸当作暗器丢出去,迫使他接住。“放心没毒。”
言罢当着陆重楼的面吃下去一颗。这让陆重楼左右为难说不出话来,心想这人说话和本人一样尖刻,但又懒得和他争辩,只好学着唐千景的样子吃了下去。唐千景倒也不是故意那么说,反倒是有种急于还人情的想法——那人帮他几次,这么做就当减少对他的亏欠吧。“再过半个时辰出发。”陆重楼走到洞口,立着靠在岩壁上,望着外面的天光大亮。半个时辰内两人互不言语,唐千景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东西,但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只是看起来有事做,显得自己不那么无用而已,陆重楼就那样站着,或是坐下来一会儿也是闭着眼睛假寐。唐门的东西还是不错的,陆重楼这样想,吃了唐千景给的药丸觉得饥饿感渐渐消失了。之后两人从洞穴中出来继续向前走去。陆重楼根据坠崖的位置推测了长安城的方向,他们之前埋伏的地方离长安还有上百里,想来直接走到长安是不可能了,至少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再做下一步打算,只希望这路上能碰到村落。这山谷再往里走反而开阔了起来,两边的山低了下去,到中午的时候差不多周围就已经是雪原了。这一路刚好逆着风,虽没有下雪,但干冷的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一般,唐千景想起当年听父亲把他叫到身边,一句句教他记诵诗句:“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想必就是这样的感觉。待进入雪原,距离两人不远处有一小片落满雪的枯木林。两人走入树林才感觉风小了些。漫长的半日已过,最多再走两个时辰便又得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二人不敢懈怠,在枯木林中除开一些积雪,又刨开表面的土,挖出一些埋在浅层的树枝,准备用做下一个落脚点的柴火。弄到足够的树枝后,唐千景和陆重楼各抱着一捆继续向前走。穿过树林,一座山峰看似在不远处。从小生长在多山之地的唐千景明白,那看似不远的山峰,可能走几个时辰都走不到,但是附近已经没有可去之处,只好横下心走向那座山。两个时辰早已过去,那座山看起来还有一段距离,唐千景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里。风声很大,陆重楼又走出几十米,才发现后面的人不见了。
陆重楼折回去,看到唐千景再一次昏倒,这里不比山洞里,自己一个人走到山边就很困难了,现在这人又丧失了行动能力,如果拖着他,两个人可能都会死在去往山的路上。陆重楼犹豫了,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觉得把他丢在这里良心不安。可算来自己作为一名刺客,怜悯惭愧等等心情完全不需要。当年明教最后一次考验中,陆重楼和九个同门一队夺取信物,在圣墓山上他们除了手中的刀外一无所有,类似的寒冷,他们相互取暖,细算每一点食物,每当有人再跟不上队伍时,交出他的一份物资,剩下的人继续往前走,到最后十个人只有两个活着走到了山顶,另一个人是陆重楼的挚友,当时那人已经意识模糊,陆重楼紧紧抱着那人的身躯,一遍一遍告诉他已经快要到达圣殿,但真正到圣殿前的时候,陆重楼看到怀中人的尸身已经僵硬了。经历过将一个个奄奄一息的同伴抛下和挚友的死去,陆重楼跪在山顶圣殿门前,周围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仰头则是漫天鸟羽般的飞雪,仿佛浩大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极度的绝望让他几乎心理崩溃。现在的情形和那时实在相似,即使很多年后,陆重楼终究想不明白,那时他救唐千景是为什么,究竟只是单纯不想让他死,还是当时凌乱的思绪混淆了过去和现实。陆重楼将昏过去的唐千景的一只胳膊架在肩上,另一手搀着他的腰,几乎是边走边拖,除了背负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唐千景身体异常的冰冷也让他感觉自己的体温连带着降低。行进的速度慢了很多,这意味着他们会承受更长时间的刺骨严寒。经络受了严重的内伤,本身是不应该运功的,但是已经没有选择了,陆重楼开始在运转阳性内功,因为经脉受损所以这很危险,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严重的负面作用,甚至走火入魔。运行了几个周天后,陆重楼感觉体温开始恢复,被架着的唐千景身体还是继续地冷下去。那一瞬陆重楼感觉回到了在圣墓山的绝望时日,怀中的人一点点丧失温度,他甚至怀疑此刻自己架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没有勇气探唐千景的鼻息,手偏移几寸扣在了唐千景腰间的脉门上,将内力分给他,虽然循环因为分出一支慢了很多,但是唐千景的体温明显高了起来。大概又走了一个时辰,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山脚下,万幸的是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洞穴。陆重楼把唐千景拖进山洞,想到树枝已经被丢在之前的路上,只好去试着从唐千景的匣子中找可以点燃的东西,他挑出一些和之前看到相似的木质零件,点了一个火堆,把唐千景身体扳正摆放在火堆旁。陆重楼此刻感觉刚才强行运功加重了内伤,而且体力透支,于是坐下来靠在岩壁上小憩。唐千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昏倒前的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雪原里,毕竟在那种自身难保的环境下,陆重楼丢下他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是他没有,再一次救了自己。唐千景不愿亏欠别人什么,更何况是性命,那人一次次救了他,想到在走出这里后,他们又会重新回归敌人的身份,如果在战场或者任何地方再遇见,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杀手,那么多年的教导,最终无法泯灭唐千景作为人最后的良知。如果会再见,这条命就算还给他了,唐千景闭上眼睛,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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