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如果的场没有介入,我也许就不会管sai的事情。他们一用这种下流妖术,我就浑身不舒服。”名取半戏谑半认真地说,“我那时就想:我一定要做些什么,为了围棋和表弟。”
和亮一样,名取在围棋方面有相当的洁癖。他受不了一个强如塔矢行洋的棋士和这些肮脏的东西扯上联系。名取不动声色地走到棋盘前,把棋盘上的血迹护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七濑有些薄怒,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节,“这是我们先发现的,请你让开,名取。”
“我认识这个鬼魂。他就好像本因坊秀策和塔矢行洋一样强。”名取没有退让,“如果他就这样消失了,对日本棋坛将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的场看着他,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须臾,他才缓慢地道:“为了更伟大的存在。”
“我会把他封印到棋盘里。”名取说,“我负责把他所在的棋盘带到因岛、八原那种地方。”
的场久久没有开口。倒是七濑急了:“当家,这个先例可开不得!”
“这只是个折衷的办法。”名取沉声道,拿出怀里的一串纸人形,“如果你们想动这个棋盘,那就先打败我!”
“主人!”瓜姬和笹后同时。
“呵,有意思。”没想到,的场嘲讽一笑,“这个鬼魂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在我眼里,一点用也没有。”
“随你怎么想。”名取坚定地说。
“铁律不可破,那个鬼魂是一定要消失的。”的场仿佛漫不经心地说,“至于他什么时候消失……棋盘上的血,看上去还是有点用的。”
名取一惊。的场的意思他听懂了。他可以宽限鬼魂存在的时间,但是与此同时,他要棋盘上的血!然而血迹消失,就等同于鬼魂的死亡!
而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sai死!
“如你和小猫咪所猜想的那样,阁楼地板下的纸人形就是我埋进去的。看上去很像除妖阵列,实际上却有细微的不一样。那是一个封印妖力的阵列。我没打算让sai消失,只是暂时把sai的部分妖力封印到纸人形里。sai渐渐没有了足够的妖力,便会回到棋盘上继续沉睡。到时候,我就可以和进藤说一声,把棋盘搬去因岛、八原那些地方。到时候,sai就不用再遭受除妖人平白无故的追杀了。”
夏目听到这里大松一口气。名取没有令sai消失,相反,处处保护着他。
“为什么你不干脆把sai当时就封印回棋盘里?”猫咪老师问。
“我不能这么做。一方面,我没有研究过与血有关的妖术,把sai封印回去后,的场要取走棋盘上的血,我不知道sai会不会随之消失;另一方面,进藤怎么办?sai已经以进藤的身份和我表弟对局过,表弟一直注视着进藤。他好不容易才有在意的同龄人。何况,如果我把他封印回去了,那不是摆明了要和东京的铁律对着干吗?的场说了,sai是一定得消失的。”
“……”夏目无言。其实名取先生你主要是偏袒亮君吧……
“我扯断阵列后,棋盘上短暂地出现了血迹,是因为纸人形里sai的妖力漫溢出来的缘故吧?”名取点头,猫咪老师追问,“为什么后来血迹又消失了?”
名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意志力是远强于外在妖力的。我只能解释为,如果一个人有了去意,外在的东西又有何用?”
“回到棋盘里的sai,是自己想要离开的?”夏目问。
“黄毛小子几乎每天早上都是哭醒的。”猫咪老师说,这话让夏目和名取先生都呆住了,“恐怕不是sai自己想离开的。”
“我也想不明白。”名取说,又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瓜姬说棋盘里没有了鬼魂的气息时,名取非常震惊。纸人阵列在五月五日把sai的一部份妖力转移完毕,现在恰好满一个月,不出意外,佐为应该悄声无息地回到了棋盘里。他疑心的场或别的什么人发觉了他的小动作,便抽空去了一趟东京。
他在棋院幼狮赛会场上看到了表弟。少年打在墙壁上的一拳,仪态尽失。名取这才知道进藤光自佐为消失后就一直不战败。名取知道光不战败的原因,然而对于佐为的消失,他的疑惑却一点儿也不比光少。直到不久后,名取遇到夏目。斑夏之间的羁绊让他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尤其是人与妖怪之间微妙的情感。
至始至终都是局外人的名取想,也许,他没有必要再深究佐为消失的原因了。
“名取先生……”夏目感到难过。名取说得轻描淡写,但夏目在东京确实没有遇到过一个妖怪。名取在这座令行禁止的城市维护佐为的存在,不用他说,夏目也知道他遭受了多少来自外界和自身的压力。他不争辩,做足表面功夫,只是内心拒绝配合。当初仓库的主人委托他除掉柊,他无情地应允了,就连夏目也以为他真的要杀掉柊,寒心不已。后来真相大白:名取只是想借住雷之阵的威力,弄断柊脖子上的绳子而已。
名取先生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他的性格里有一种柔而韧的东西,玲珑处世,却绝不放弃心底的善意。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猫咪老师收敛了戏谑的神色,“名取周一,你一向厌恶我们这种‘非人之物’。你救下柊,是因为你小时候和它有过感情。那个sai呢?进藤和他连你是谁也不知道。”
“进藤当然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人见人爱的大明星呢。”名取在这个当口还不忘展露那鲜花环绕的笑容。
夏目和猫咪老师同时翻了个白眼。名取这才收起了笑容,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在名取的认知里,像妖怪、鬼魂之类的非我族类就该与人类划清界限,像的场的咒文一般——“非人之物,归于尘土”。到底是为什么,他当年要保护sai?
夏目看著名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和进藤光相识一场,有些事情,夏目尽管没有经历过,但还是能够明白。
“因为名取先生爱围棋吧。”夏目说,“就像进藤君和塔矢君一样。”
“我放弃了考职业棋士,选择了演戏。”名取自嘲地说,然而声音却带上了某种寂寥,似是问夏目,也似是问自己,“……我对围棋能有多爱?”
“你们爱着同样的东西,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夏目说,“进藤君和塔矢君他们通过对局传承围棋,名取先生则是通过保护棋士来表达。”
感情是一样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分明是同样的寂寞,玲子热烈,贵志安静。血缘是一面镜子,夏目贵志和夏目玲子是镜子的两面,相悖而又相承。名取周一和塔矢亮,何尝不是如此?
名取久久说不出话来,感到胸口有股热意在流淌。长久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他不该再欺骗自己。他是爱围棋的,明知道自己也许一辈子都追不上亮的脚步,一辈子也无法让亮的眼睛转向自己,他依然爱围棋。他知道sai在教光围棋,因此他不想把sai直接封印回去。他期待亮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光终于来到了亮身边,然而sai却自己离开了。如果他当年把sai直接封印回去了……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sai最终还是消失了。”猫咪老师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名取,你这么多年来做的都是无用功。”
“是啊。”名取望着“光”一笑,然而夏目却觉得那笑容里满是凄惶,“无论是围棋,还是sai,都是无用功。”
第25章 第二十三回 十二目半
第二十三回
“我说,你都已经看着表发呆一整天了,”猫咪老师不满地发着牢骚,夏目想它可能是饿了,“东西还收拾不收拾了!”
“时间过得真慢啊。”夏目自言自语地说,第十次检查自己的表有没有出现问题。名取先生说像那样的大型比赛一般要比一整天,傍晚六点钟打过去,怎么也应该下完了吧?
猫咪老师翻了个白眼,在病床上打了个滚,不再搭理他。
“吶,老师,你说进藤君能不能赢这次比赛?”夏目问猫咪老师。
“你再问这个问题我就把你扔回到八原去!他能不能赢我怎么知道!”
“都是我的错……”
“哈?”猫咪老师打了个嗝。
“如果我没有来到东京,进藤君就永远不会知道《友人帐》和名取先生的事情,就能安心地下棋了……”夏目的声音越来越轻。亲戚们说的果然没错。像他这种人,无论到哪里,都只会给人带来麻烦。
“你是笨蛋吗?”猫咪老师一爪敲向他的头,“你忘记那封皱巴巴的信上写的是什么了?”
“老师是说哨子的那件事吗?”夏目想了想,哨子和洋子小姐的故事记忆犹新,洋子小姐最后留给哨子一封信。那封信还是夏目亲手拆开的。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谢谢你把真相告诉我。”
“黄毛小子,他也是这样想的。”猫咪老师懒洋洋地爬上了空的吊瓶罐,舔了舔爪子,“他不这样想我就吃了他。”
夏目看着它胖嘟嘟的身子趴在吊瓶罐上,忍不住噗嗤一笑:“猫咪老师,其实你也很担心进藤君吧。”
“切!谁要担心他!”猫咪老师不屑。
“如果……进藤君也拥有一本《友人帐》,老师会做谁的保镖?”
“什么?进藤友人帐?”猫咪老师好像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假设。”
“进藤君……他是我非常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夏目望着床头柜上的《友人帐》,目光温柔而缥缈,“特别是知道他也能‘看见’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他是我……唉,进藤君肯定不会把事情都弄得一团糟吧。”
进藤光那种白痴,如果生活在八原会怎么样呢?猫咪老师囧囧有神地脑补出一幅光和一群低级妖怪坐在森林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齐声大嚷:“哟!再来一瓶!”这么一想,它浑身的毛又竖起来了。
“嗝……我都想吐了。”猫咪老师一头的红十字。
“啊,六点了。”夏目没有理睬打着酒嗝的猫咪老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走向护士台。
进藤君的号码可以说得上是烂熟于心了。夏目站在电话前犹豫了一会儿,光VS亮的那一局刚结束,现在应该有很多人联系他。他能不能打通光的电话呢?不管怎么样,还是试试吧。
没想到,一下子就接通了。里头传来光平静得几乎不正常的声音:“喂,夏目?”
夏目抓紧了电话线,一时手足无措。“进藤君,棋赛……怎么样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电话那边是骤然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夏目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许久,光才呓语般地开口:“十二目半。”
“十二目半?”夏目茫然地重复道。他对围棋的目数没有任何概念,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输了十二目半。”光自嘲地笑了一声,“那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我输惨了。”
夏目听见轰的一声,好像有一辆火车在他心中驶过。仔细一听却发现是光那边的声音。光似乎在新干线的站台上。
“你在哪里?”夏目脱口就问。
电话那边又是沉默。夏目耐心地等待着。光会告诉他的,他直觉上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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