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弯腰听着贾母骂话的贾珍,忽觉得自己的脖颈一阵的发凉。
侧头,便看到自己越来越凶残的儿子,用一种‘你真是没用’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己。贾珍顿时囧了囧,继被儿子威胁后,他又被儿子鄙视了。他肿么觉得,他这个做老子的,一点威信都没有呢。
“……曾叔祖母,您说了这么多。都不嫌累的荒吗?还有,我就纳了罕的,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父亲呢?我父亲再如何,也断不会像您一样,拿捏着孝道,逼迫着袭了爵位的嫡长子赶出去,让不能袭爵的次子住在正院的荣禧堂里去。而且这一住就是十多年的时间,也不知道曾叔祖母你,晚上做梦的时候,可有梦见过曾叔祖父。他老人家就没有怪罪你吗?把荣国府搅得天翻地覆,长幼不分吗?”转头看着脸色已经变白的贾政和王夫人接着道:“我说,政二爷爷,您在本不属于你的荣禧堂里,住的可还安稳?您出门的时候没有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你雀占鸠巢吗?”
“你,你你……”这一番话下来,不止是把贾母给气到不行,就是贾政和王夫人也气的不轻。
他们二人虽说是在荣禧堂住着的,但贾母为了府里头的名声着想,不敢令其住在正房里,而是住在侧边的偏房里。
要说贾政和王夫人没有想过要搬到正屋里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说先前时候,他们还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的话,那么经过贾母这么些年来的纵容,他们的这一点,已经被养的很大了。只是他们住在荣禧堂的偏房里,还说的过去,御史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如果真的搬到正屋里的话,御史那边就真的该有意见了。
贾蓉那看着面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的三人组,刚才因贾珍而变得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两分,“怎么?我说错了?”
贾赦是深深的觉得,贾蓉刚才的话,简直不要太合他的心。他才是正经的袭爵的嫡长子,却要把正院让出来给弟弟住,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如果说是贾母自己要住的话,他绝对没有二话的。可是不让他这个荣国府正经的当家人住,却给弟弟一家子窃居在正院。天底下真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此时他看贾蓉,真是越看越顺眼的。
贾政和王夫人这里都忙着安慰被气的不轻的贾母,没时间。至于邢夫人,则是和贾赦一样的心理。
倒是贾珍看着贾蓉那一张笑盈盈的小脸,真有一巴掌胡下去的冲动,不过考虑到贾蓉的不是一般暴戾的脾气和武力值,他便只能无限期的搁置下去。不过想想,蓉儿这一席话虽然说得不中听,不过倒也是大实话。
老祖宗真是偏心的有些过头了。
明明赦大叔才是荣国府里袭爵的嫡长子,碍于孝道,却只能够蜗居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里。反倒是政二叔这个次子,却住在主院的荣禧堂里。不管是于情于理都是难说得过去的。
“滚,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以后我荣国府,不欢迎你过来。”贾母被贾蓉这一番话说的,连反驳的词儿都找不出半个来,最后只能虚张声势的指着贾蓉,怒气冲冲的说道。
贾蓉倒是一笑,做了个辑,说道:“那我这里和父亲先行告辞了。”说着,头也不回的拉着还有些发愣的贾珍,从屋子里出来。
走出屋子后,便听到了贾母的怒骂声。
勾了勾嘴角,他今日之所以只占了口头上的便宜,其余的没做其他的,那是因为他目前年纪还小,能做的事情有限。也只能如此罢了。
才一出来,便见那在台矶上的几个丫鬟,盯着贾蓉看,不过等他的目光扫过去,便见她们迅速的低下头去,并且口中说道:“恭送蓉大爷,珍大爷。”
贾蓉没有说话,只往前走。
那几个丫鬟看着贾蓉,心中都是嘀咕的。因她们一直都守在门外面,虽然隔着门帘的,但也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些,虽然不多,但也足够的让她们感到惊奇了。
在宁荣两府里,敢和老祖宗这么说话的,蓉大爷绝对是第一人。
再想到这两天里,府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关于蓉大爷打杀赖二一家子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她们对贾蓉的态度就恭敬起来。
从放置鹦鹉画眉鸟的走道里过去,便见到赖大媳妇在捧着几盘细巧的瓜果正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婆子,正讨伐着贾蓉呢。
那话说的,真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要多歹毒也就有多歹毒的。
这话听得,贾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再抬头看向赖大媳妇的时候,那目光就和那看死人的没差多少。
如果观砚能够看到的话,此时就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不是和死人差不多,而是在大爷的眼里,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只是可惜,观砚做为小厮,此时,只有跟在贾蓉贾珍身后的份儿,断然没法子走在前面的。
贾珍虽说是贾蓉的老子,但这几年下来,随着贾蓉的年纪渐长,他对贾蓉的惧怕也是与日俱增的。如今见贾蓉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一双眼睛也幽黑的有些吓人。虽然他对赖大媳妇刚才所说的话,也极为的生气,不过此时他更怕贾蓉在这里生事。
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已经是把贾母气成那个样子险些没昏过去。如果再在这里生了什么事?那么宁国府和荣国府的关系,就真的要翻了。
即便是心中再生气,回头不见人的时候,再找赖大媳妇算账。现下却是不成的。
不过很显然,贾蓉并没有打算配合他这个老子的想法。
赖大媳妇原也是贾母跟前伺候的丫鬟,后来得了恩典,嫁给赖大,成了管家夫人,她自己又是在贾母这个老封君的跟前伺候,在荣国府里那是第一等的体面人。素日里,诸如贾琏贾珠这样的小辈儿,见了,也要恭敬的口称赖妈妈的。十多年下来,她心里早已经不把自己做奴才看了。
先前她被贾蓉赏了两个巴掌,如今虽然上了药,却也还火辣辣的疼,心里对贾蓉的怨恨简直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时虽然被贾蓉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过想着这里是贾母的院子,贾蓉一个小辈儿,是不敢做什么的。所以挺了挺胸膛,色厉内荏的高声道:“蓉大爷,你这又是想要赏我两巴掌不成?我且告诉你,你这里如果给我赔了罪,道了歉,我这里也就宰相肚里能撑船,不……”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见贾蓉的面色扭曲了一下,而后指尖弹出一个东西,顿时赖大媳妇便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而贾蓉放在腰间做装饰的那条长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了下来,在手里转了一圈,准确无误的缠绕在赖大媳妇的脖子上。
用力的一拉,声音冷的几乎能掉渣,“赔罪?我怕折了你的寿命。我贾蓉的赔礼道歉,可不是谁都能够受得起的。”
而后一个窝心脚踹在赖大媳妇的肚子上,那赖大媳妇因冲力使然,便往后飞去,‘嘭’的一声,撞在朱红色的石柱上,才停了下来,眼睛一翻,便昏死过去。
本来陪着赖大媳妇的几个媳妇,甚至连尖叫都忘记了,只傻眼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容易,一个媳妇反应了过来,不过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到贾蓉那阴翳无比的声音:“谁要敢叫出声,你们的下场绝对比赖大媳妇惨的多。不信的话,只管出声试试。”
那几个媳妇听到贾蓉这话,顿时只捂住自己的嘴,不敢说话了。
贾蓉这才冷哼一声,让观砚拉着已经完全傻掉的贾珍,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第13章 所谓时光逝
刚一回到宁国府里,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贾珍,微微的低头,看向贾蓉,说:“蓉儿,跟我到书房里,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贾蓉点了点头。正好,贾珍不找她,她还要找贾珍呢。想到贾珍刚才在荣国府特别是在贾母的跟前的态度,卑躬屈膝的,她这心里的怨气和怒气就又上了来。
两个人进了品墨轩。
“观砚,洗墨,你们两个好生的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贾蓉对两人交待说道。
观砚和洗墨恭敬的应答了一声,往前走了三步,一左一右的守住。
刚一进到房间里,贾珍在书桌边坐下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蓉儿,你刚才真是太鲁莽了。老祖宗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如此的无礼?”
贾蓉冷声了一声,回答说道:“我有没有说错。她虽然是长辈不假,但是到底只是一介女流之辈。素日里在她自个的荣国府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横竖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我们宁国府的事情,她可是管不了的。”这个便宜爹,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早在进贾母的院子时候,她还特意的提醒他两句。没想到,当时他表现的挺好,抬头挺胸的,看着信心了不少。但一到了贾母的跟前,就又成了龟孙子一样。谄媚的小模样,简直让她不忍直视。
“你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她总归是长辈。况且,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宁荣两府,我们宁国府虽然为长,是嫡长房一脉。但因近年来我们府里的人丁凋零,几近是一脉单传。哎……你曾祖父去的早。你祖父虽然是个出息的,但入了道,也就过去了。你爹我自己不是个出息的,身上也就只有一个三品威烈将军的虚爵。”说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比他们荣国府势大。况且辈分也在那里放着,纵然是嫡长房又能如何?”
“势大?他荣国府哪里就比我们宁国府强了?赦大爷爷身上同样袭着爵虚爵,政二爷爷身上的官职还是曾叔祖父临死前求来的。也有十年的时间了,但却还只是个主事,连动都没有动一下。至于底下的,也就珠大叔叔看着也还好。其他的,也都是那样。他哪里就比我们府里强了?”贾蓉冷声说道。
论到人丁兴旺,他荣国府是比宁国府一脉单传要强上一些。但是如果说其他的,他还不如宁国府。最起码宁国府还出了个贾敬,虽然只做到五品官职便致仕入道。但他身上却还是有着正经的进士功名。
荣国府呢?贾赦贾政,嫡亲兄弟两个,老大贾赦是个不堪的,身上一等将军的爵位也是虚爵,没有任何的实权,人更是比之贾珍都不如。至于老二贾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上也主事的官职,也是贾代善临死的时候为他求来的。往下数,也就贾珠还能拿得出手,其他的,贪花的贪花,好色的好色,虚伪的虚伪,无能的无能,也只比贾珍略强上那么一点罢了。
贾珍听了贾蓉这话,前后一思索,那真是那么一回事。
“退一万步讲,便是我们宁国府不如他荣国府,但咱们府里的私事,哪里就轮得到他们来管?再者,您又不是没有看到,这赖二一家,管了府里也就才十年的时间,但贪墨的东西却有七八万两。哼……这样的奴才一家子打杀了我都嫌是便宜的。”贾蓉说着话的时候满脸的戾气,眼漏凶光。
贾珍看着贾蓉那充满戾气的小脸,小心肝就是一抖。他才不会怕儿子呢。良久,才顿了顿,开口问道:“那……蓉儿,你想怎么做?”
“今后和荣国府保持距离。”贾蓉毫不犹豫的回答说道。要不是他现在年纪太小,手头上的实力也太弱,她简直是想和荣国府直接分宗的。抬头看向贾珍,接着说:“父亲,我答应您,只要荣国府那边不主动的找儿子的麻烦,我这里绝对不会多做什么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儿子还是知道分寸的。”
贾珍得了贾蓉这话,心头便放松了起来,说:“有你这话,我倒也放心了。”而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了一句,“至于咱们府里,你想整顿也好,想折腾也好,只要有合理的理由,都由你做主。毕竟你是我的嫡长子,日后这府里还是要靠你撑起来的。”虽然这么说有一些荒唐的,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将来宁国府会在儿子的手中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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